第136章 二哥&閔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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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二十七,閔馨總算接到一封閔蘅差藥童送回來的書信,說他剛遊醫到了太原,太原正在下雪,雪景甚美,遂讓藥童封了一小壇新雪給她。

    閔蘅的信很短,不過字跡飛揚,想來寫這封家書時,心情還不賴。

    閔馨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偷偷抹了會兒眼淚——自從閔蘅離開金陵去遊醫,這已經是第二個,兄妹倆未在一起過的新年了。

    她在屋子裏出了好半晌的神,才出來向藥童問起閔蘅的瑣事。

    藥童說起些跟著閔蘅行醫的見聞,又說閔蘅入冬時得了回風寒,咳嗽了好些天,所幸進了臘月後好利索了。

    閔馨素來知道閔蘅不注意自個兒的身子,心疼了一陣兒,又問:“哥哥的手如何了?”

    “自打上上回看了姑娘的信”,藥童烤著火笑道:“閔大夫不知怎的,就再不含糊了,擦的、喝的藥都按時用,春天的時候就恢複得差不離,隻是手心那道疤,怕是去不了了。”

    即便能去掉,他定也不肯的。

    安安靜靜地過完年,閔馨的日子仍舊淡如水地過著。

    他們早從原來的宅子裏搬出來,遷去了一間小小的院子,又租了一間小鋪子做醫館,時不時地就義診,因而日子過得緊緊巴巴。

    若是以前,閔馨定要天天歎氣,如今卻也樂在其中。隻是偶爾她還去從前的宅子看一看,她原以為他們搬出來後會有人來收這宅院,可等了許久,根本沒人理。

    她心裏倒越發不是滋味,有天便傻愣愣地在門前坐了一下午。

    隻有她自個兒心裏清楚,她根本不是想看是否有人來收宅子,她隻是想看看,會不會有人與她一般,偶爾地來這附近瞧一瞧。

    沒有。

    閔馨咬咬嘴唇,起身準備回家,可半天,腳步卻朝著另一個方向走。

    罷了,就偷偷瞧最後一回,閔馨想,這次看過之後,她便再也不去了。

    從這到定國公府並不算近,閔馨心裏頭亂七八糟,竟覺得隻過了片刻功夫。她像前幾次一樣躲在巷口,瞧著日頭算大抵還有多少時辰能看見傅長啟的馬車回來。

    他應當快定親了吧。

    盯著定國公府的人家那樣多,他會娶哪家的姑娘?婚後他們會很快有孩子嗎?先有男孩還是先有女孩?長得像他還是像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是不是很貌美?

    這些問題一個接一個,爭先恐後地往外冒,問的閔馨眼睛發酸,直到傅家的馬車已行至定國公府門前,她方回過神來。

    今日似乎回來得早了一些。

    閔馨壓下紛亂的心緒,探頭盯著馬車看,等了半天,卻並沒有見到傅長啟的身影從馬車上下來。

    怎麽回事?是不是生病了?

    她下意識地擔心,身子不由更外探了些,正自己嘟嘟囔囔,冷不丁聽見身後有人叫她:“閔馨。”

    聲音很輕,閔馨卻被這一聲嚇得差點兒跳起來。

    她倉皇轉身,見傅長啟就站在她身後,定定看著她。

    閔馨臉上登時熱如火燒,尷尬至極,拔腿便走。傅長啟伸臂一攔,抓住了她的腕子。

    閔馨慌得不行,趕緊往後縮,傅長啟便也鬆開了她,道:“你敢來,倒不敢見我?”

    他的眉頭蹙起來,閔馨見了,心想自己這樣偷偷窺視,被發現,大抵是惹他心煩了,因訥訥站在原地,低著頭,說不出話來,聽傅長啟又道:“春寒重,你穿成這樣,不冷麽?”

    閔馨抬眼,木瞪瞪地搖了搖頭。

    傅長啟眉頭皺得更重了,衝不遠處的車夫招手,片刻,馬車趕了過來,傅長啟抬抬下巴,“上車說。”

    閔馨沉默片刻,上了馬車,隻不知說什麽好,垂著頭,揪車上的墊子。

    傅長啟坐在對麵,目光有些深,先沒說話,靜了好一陣兒,才緩緩開口:“今兒是你來的第七回了。上次我在街上,有人送助產的藥方,我知道,也是你。”

    閔馨其實沒太注意聽他在說什麽,便隨著“嗯”了一聲。

    傅長啟笑了笑,這回提高了聲音叫她:“閔馨。”

    他說:“以後,莫再來了。”

    閔馨這句話聽清楚了,一怔之下哪裏還坐得住?難堪地站起身要下車,傅長啟一直看著她,直到她手指已觸到了車簾,才猛一下探身按住了她的手。

    閔馨被拽地歪在他身上,白著臉坐起來,還沒等說話,傅長啟忽然狠狠咬了她手指一下,閔馨驚魂未定,張著嘴,看見自己中指上多了一圈牙印。

    傅長啟放開手,又恢複了先前雲淡風輕的表情,續道:“我即將去中京任職,你再來,便看不到我了。”

    “中京?”閔馨抱著自己的手指,重複了一遍。

    傅長啟點點頭,雙目蘊笑,他說:“閔馨,有些事情是需要一些時日去淡化的。還有些事,也需要時日來證明。”

    閔馨明白了一半,又問:“一些時日,是多久?”

    傅長啟指指她剛被咬過的手:“等你不疼了。”

    閔馨臉一紅,傅長啟起身下車,輕聲道:“任期之內,我總是在中京的。中京事情繁冗,我自無心旁的,你不必擔心。”

    閔馨等到了家,才反應過來傅長啟所說的“不必擔心”是什麽意思,不由暗暗呸了他一聲,她才不擔心!

    納個十個八個的美人兒都圍在他身邊才好!

    夜裏閔馨對著手指上的牙印兒輾轉反側,睡不著便又坐起來,看著油燈出神。

    她心裏頭其實明白,閔蘅的事雖說與她和傅長啟無直接關係,卻也真讓人說不清,畢竟當時被逼死的是她的父親,在得知此事後,她心裏也不是一點兒隔閡都沒有。

    而傅家無論如何都是要站在蕭瀾身後的,蕭瀾放了閔蘅,是否代表在之後也完全不計較這件事了?

    他不發話,恐怕沒人敢妄自揣測。

    這個“時日”,實際是望不到頭啊是以,傅長啟並未往長了說,他一時隻許了她四年,四年裏他不成親。

    閔馨歎了口氣,輕輕吻在手指的牙印兒上。

    傅長啟離京時,她沒有偷偷去看,隻將手指抹了藥,纏起來,之後每次換藥,那牙印兒都深一分。

    春去秋來,這一年的除夕閔蘅仍舊沒有與她一起過,隻是漸漸的,家書比以前多了不少。

    又是一夏,金陵比往年都要熱上幾分,閔馨義診,熬了幾大鍋消暑的湯藥,坊間鄰裏與她都相熟了,來往領藥都給她帶些自家的蔬菜瓜果,一時還小有些名氣。

    這日消暑的藥領完,閔馨忙了幾日,有些疲累,便叫藥童和仆婦收拾收拾關門,想躺下歇歇。東西還沒收拾利索,便有人大聲道:“早聽聞此處有大夫看病不收錢,可是真的?”

    “今日”閔馨話剛出口,看見來人,頃刻頓住了。

    ——來的是韓林。她還在太醫院時,韓林是禁軍副統領,如今不知高升在哪處,但總歸,是皇上身邊的人。

    閔馨心裏頭一沉,七上八下的打鼓。

    韓林倒大馬金刀地一坐,問她:“真是領藥不收錢?”

    今日的湯藥已經散完了,後頭留了幾碗是她們要自己喝的,閔馨將仆婦打發下去,端了自己的一碗給韓林,“一些消暑的平常湯藥罷了,韓統領若不嫌棄,將就著喝。”

    韓林瞅著她,嘿嘿一笑,幾口把那藥灌了,一抹嘴道:“閔大夫有救死扶傷之心,不如到中京去,那裏正鬧瘟疫,死了不少百姓。”

    閔馨這兩日也有聽聞,但坊間百姓這樣傳,都說已無大礙,她心裏發慌,又不知該不該信,這時聽韓林一說,立時變了臉色,“中京城?韓大人此話當真!”

    韓林已放下碗往外走,漠然道:“信不信由你,隻是,這消息你若漏出去,可是死罪。”

    閔馨忙一把抓住他,臉上帶了幾分哀求,“嚴重不嚴重?”

    韓林肅容,顯然並不樂觀,他指了指那碗藥,低聲道:“韓某不欠人人情,能說的隻有一句。中京封了城,太守與百姓一處,同生,或同亡。”

    閔馨顧不得了,把他堵在門口,腦子裏嗡嗡響,又說:“你此次來,是是是是誰的意思?”

    韓林不語,直接把她扔開,冷笑著走了。

    是誰是誰是誰?蕭瀾?還是延湄?還是韓林自己?

    韓林有那個膽子敢不經主子同意擅自漏消息給她?她與韓林也沒那個交情!

    亦或者是瘟疫嚴重,傅長啟已經無法回京裏來?不不不,應該不會的。

    閔馨腦子已經亂了,她原地轉了幾圈,依然理不清頭緒,隻來回想著韓林那句“中京封城了同生,或同亡。”

    那她呢?

    或許韓林騙她的,中京沒大礙,而且傅長啟命大,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

    可萬一呢?

    想到萬一,閔馨整個人都發起了抖。

    她不管了,她想,不管之前的那些事,也不管這是不是宮裏頭兩位的意思,更不管中京城等著她的是平平安安還是沒命生還,她定是要去的。

    因為傅長啟在那裏。

    四年太長了,她現在就要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