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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樂遊苑是皇家別苑，蕭真和蕭琚都來過多次，早對裏麵地形了然於胸，過了樂遊苑便可到達金陵城的東城門。

    &nb蕭琚走了一路，已經從人船兩盡的慘態裏恢複過來，一入金陵，他渾身便迸出股子激進勁兒，對蕭瀾道：“派給我一千人，我知道條小路，可以直接殺進去。”

    &nb蕭真哈哈道：“我曉得皇兄說的是哪裏，幼時在裏頭迷了路發現的，牆外有山石，撬開有個小洞，不過此次都是兵勇，可以以人搭梯，翻牆而過，我一起去。”

    &nb“好”，蕭瀾點頭，“給你們兩千人，我在北門等信兒。”

    &nb人馬點齊，即刻出發。

    &nb霍氏從後麵的車上下來，仰頭望了望天，這時刻尚早，朝陽未出，鍾山上晨霧繚繞，空氣裏帶著水汽，濕濕冷冷的，霍氏在身前虛抓了一把，又緩緩鬆手，說：“金陵裏總是這個樣子，濕漉漉，潮乎乎。”

    &nb“是”，白倩在身邊扶著她，輕輕應了一聲。

    &nb“在這的時候，成日罵這鬼天氣”，霍氏歎口氣，又略略笑起來，“可一旦離開，才曉得，還是這裏最好。”

    &nb“老夫人是思鄉”，白倩道：“好在如今已回來啦。”

    &nb霍氏笑笑，轉而問身後的閔蘅：“閔大夫是北邊人，受不受得慣金陵這天氣？”

    &nb閔蘅躬身道：“六月裏跟著侯爺來過一趟，熱得直如蒸籠，便是幹坐著也能叫人汗如雨下，確實沒有北地幹爽。”

    &nb霍氏笑著搖頭，這一路閔蘅照顧得恭敬妥帖，霍氏越發待見他，道：“等你呆久了，便知金陵的好。”她說完一轉身，見太和帝的車駕也挑起了車簾，正不遠不近地看著她，霍氏冷笑一聲，昂頭回了自己車上。

    &nb蕭真和蕭琚果然說到做到，沒出半個時辰，樂遊苑內已點了信花，北門大開，韓林帶人衝在最前頭，一路平踏，樂遊苑中養了不少馬，衝地四下奔竄。

    &nb其實眼下本正是狩獵的季節，往年裏，因此苑中有座覆舟山，它與北麵以雞籠山為中心的華林園，都是最熱鬧的時候。

    &nb今年卻冷冷清清。

    &nb蕭真和蕭琚的身份，苑中職官大半都識得，月前京中鬧出平王蕭琚謀反一事他們都知曉，猛一見人，必然想要鳴鍾示警，蕭琚的暴戾展露出來，幾乎見人便殺，蕭真到底手軟些，大多是傷了人再抓活的。

    &nb晨霧散去，顯露出苑中美景，太和帝稍探出半個身子，啞聲道：“阿瀾。”

    &nb——自從看管起來後，太和帝便甚少說話，路上偶有慨歎，更多時候是在睡覺或呆怔，因而聲音有些低澀，他叫頭一聲蕭瀾並沒有回身，太和帝便又提聲喚了一句，蕭瀾蹙眉，打馬走近幾步，太和帝指著院中一處，說：“阿瀾，你十一歲時來過，還獵了隻兔子。”

    &nb蕭瀾看他一眼，撥轉馬頭又回去了。

    &nb延湄今日也騎馬，扭著頭看他回來，臉色不大好，便將馬頭與他並在一處，輕輕碰了下他的胳膊。

    &nb樂遊苑蕭瀾來過兩次，頭一回是與端王帶著他，那年七歲，馬還上不去，弓也拉不開，端王哈哈哈地笑他，他半夜偷偷出去，想要學騎馬，結果從馬上掉了下來，差點兒被馬踩死，當時端王鞋也沒顧穿的跑出來，先劈頭大罵了他一頓，等太醫給蕭瀾治傷時，看到幼子青白著一張臉，他手抖得厲害，背過身去用力眨眼睛，在蕭瀾身邊不合眼地守了三日，爺倆兒才一塊兒活過來。

    &nb第二次端王不在，蕭瀾實也不想來，是被蕭真給拽上的，來後除去逮了隻兔子就隻剩“哄孩子”了，——那次太和帝把太子也帶著，太子時才四歲，蕭瀾懶得跟蕭琚、蕭旻他們去爭功，便與個孩子混一處。

    &nb這些事在他腦中一掠而過，並沒停留太長時間，他握了下延湄的手，說：“等出了這裏，你便先回車上。”

    &nb延湄點點頭，在他手心悄悄撓一下，說：“快能見到阿娘。”

    &nb“嗯”，蕭瀾知道她想傅夫人了，偏頭道：“晚些你興許能先見到二哥。”

    &nb延湄眼睛一亮，蕭真和蕭琚已經帶人掃蕩了一圈返回來，延湄也沒等出樂遊苑，牽著他的手晃一晃，便回了車裏。

    &nb蕭真遙遙衝蕭瀾吹個口哨，手裏拽著根繩子，捆了個人過來，——是樂遊苑的主事，姓李。蕭琚本來要直接砍了，蕭真沒讓，他還想問問城中布防。

    &nb然而問了也是白問，樂遊苑在城外，這位李大人根本不清楚城中如何。

    &nb蕭真摸摸後脖頸，皺眉道：“那苑中怎如此冷清？連守軍都減了一半。”

    &nb那李大人也是個硬氣的，冷哼了一聲，朝宮中方向拱手道：“眼下聖上龍體欠安，咱們都一心在為陛下祈福，哪裏熱鬧得起來！”

    &nb蕭琚一腳踹在他胸前，冷冷道：“莫使詐，難道不是將兵力都撤進了城中？說！哪個城門兵力最重？”

    &nb那李大人兩眼一翻，一副求死狀，蕭瀾過來，稍稍拉開蕭琚，半蹲下身子，問：“聖體違和？甚時候的事？”

    &nb“穎陰侯不知？”李大人嘲諷地一笑，“大半個月前，聖旨便已下，皇上宣穎陰侯回京，並命各處不得阻攔，否則，侯爺以為，你能輕易到此？反是你們，聖眷優隆，卻狼子野心，做出這等謀逆之事，你……”話沒說完，被蕭琚一腳踢中心窩，昏死過去。

    &nb蕭瀾直起身，看了蕭琚一眼，冷聲道：“王爺太性急了。”

    &nb“你難道信他的話？”蕭琚道：“京中的兵力，你我心中都有數，便是把江都和吳興的守軍都調來一部分，人數上多於咱們，也未必能勝。因南邊州郡這些年枉圖安逸，軍中已久不曆戰，如何能與你手下這些在匈奴刀口下存生的兵將相比？他沒有多設伏兵，不過是不敢分散兵力罷了，他如今已是新帝，殺人滅門不過都是一句話之間，你當他還是那個喊你六哥的太子？”

    &nb蕭琚說完，便哈哈大笑了一陣。

    &nb蕭真卻默了片刻，道：“不過蕭鈺體弱確是實情，太後又養得嬌，連他尋常騎個馬都不準，一年裏鬧個三、四場病是常有，不病倒出奇了。”

    &nb蕭瀾也是知道的，頓了頓道：“不在這裏停留，他所說是真是假，一攻城便知。”

    &nb出了樂遊苑往南，沒行出幾公裏，便見另有一小隊人馬等在那兒，蕭瀾遙遙笑了笑，微微欠身，“大哥，二哥。”

    &nb——正是傅長風和傅長啟。

    &nb傅長啟上次回來便帶了人，兼做打探消息，程邕到時給他報了信兒，他與傅長風幾日前就已出了城。

    &nb傅濟也從車裏探出身來，延湄聽見動靜，她甚久沒見傅長風，不由直接站在車轅上，喊了聲：“大哥！”

    &nb傅長風一路惦念，大步走過來，露出一口白牙，想摸摸她的頭，但延湄站得高，便笑道：“小妹！”稍喘了口氣，又說：“平安就好。”

    &nb延湄衝著他使勁兒點頭，說：“嗯”，然後有接著叫，“大哥，大哥。”

    &nb“哎哎”，傅長風笑起來，連著應了兩聲。

    &nb路上不好停頓，蕭瀾道：“父親，大哥二哥，且先上車說話。”

    &nb如此，傅家父子三個，再加上蕭瀾與延湄，五個人擠了一車，閔馨堪堪也能擠下，但到底人家都是一家人，她不好在這裏，便起身要退出去。

    &nb傅長啟看見她有些意外，笑著點了個頭，道：“閔大夫也在，一路辛苦。”

    &nb閔馨嗯了聲，說：“二公子好。”裏麵都是傅家人，她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臉紅了。

    &nb傅長啟一笑，這場合也沒再多說什麽，車廂門開著，隻撂了簾子，閔馨側坐在車轅上，偶爾盯一眼車簾，覺得傅長啟似乎是瘦了些。

    &nb她正自己出神，冷不丁聽見有人揶揄道：“你該學學騎馬，下次就不用總坐在車轅上了。”

    &nb閔馨神思被打斷，轉頭橫了一眼，蕭真正一手握著馬鞭睨她，閔馨氣不打一處來，礙著他的身份又生生忍住，生硬說了句：“王爺。”

    &nb蕭真看她臉有些紅，以為是被自己說得惱了，一時有點兒尷尬，但閔馨像個混小子似的，正經賠禮的話對著她又說不出口，蕭真咳了兩下，索性一手去提她的領子，另一隻手在她腰間一托，直接把她提到了自己馬上。

    &nb閔馨嚇了一大跳，“啊！”地大喊出聲，傅長啟就坐在門口，扯簾去看，蕭真已經打馬往前走了。

    &nb閔馨驚魂未定，怒道：“王爺做甚！”

    &nb蕭真往後仰了下身子，怪道：“讓你試試騎馬啊，你不是不會麽。”

    &nb閔馨簡直想一頭把他撞下馬，忙回頭去看，見傅長啟正貓腰打車裏出來，她怕傅長啟生出誤會，又氣又急，眼角泛了淚，拿後胳膊肘去撞蕭真，蕭真探身看她一眼，說：“我還當你真是個小郎君呢，騎個馬便嚇哭了？”

    &nb閔馨咬牙：“誰怕這個？！”

    &nb“喲”，蕭真嘖了一聲，兩腿一夾馬腹，馬鞭抽得啪啪響，一下從隊伍中間竄去了前麵，閔馨一激靈，真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