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師徒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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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霄閣,望仙亭。



    這裏是淩霄閣有名的四景之一,淩霄閣本就高聳入雲,而望仙亭更是視野開闊,在望仙亭這裏眺望,可以看到整個洛陽的美景,而從遠處見望仙亭,則可以看到被雲霧籠罩的亭子,顯得仙氣非凡,那個時候,人站在望仙亭內,就猶如仙人踏雲而來一般,這也是望仙亭名字的由來。



    簫聲嫋嫋,帶著不為人知的憂傷和深深的淒涼,讓聽者暗自垂淚。寒簫雲一身青衫,在這望仙亭,猶如謫仙一般。隻是昔日看上去神采飛揚的他,如今愈發顯得有些落寞淒涼。



    望仙亭外,初雲航聽著自己鍾愛弟子的簫聲,不由微微歎了口氣。若是不懂音律的人,隻能聽出簫聲中的悲傷,可是初雲航卻從中,聽出了許多以前從不知道的事情,聽出了簫聲中,那糾纏不清的放下與執著。



    “師傅,你怎麽來了?”初雲航這輕微的歎息聲,頓時引起了寒簫雲的注意,簫聲突然一頓,寒簫雲轉身望著身後的初雲航,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初雲航望著眼前自己最鍾愛的弟子,心中暗暗歎息,嘴上卻隻是淡淡道:“為師來看看你。”



    寒簫雲臉色微微變了變,隨即閃過一絲苦澀,他知道,在初雲航麵前,他的心事根本瞞不住,而此時此刻,他也不想再隱瞞了。“是弟子讓師傅擔心了。”



    “簫雲。”初雲航看著他,眼中帶著不可察覺的悲憫,隻是初雲航的語氣聽起來還是那麽平淡,“為師能理解你的心情,因為為師也是這般過來的。年輕人,誰沒有過執著,誰沒有過為情所困?年少輕狂,才是正常的,隻是,你應該明白的,嫿兒她,”



    “師傅,我明白。”寒簫雲打斷他的話,他的眼神在這一刻顯得很清明,他看著初雲航,緩緩道:“我知道,小師妹心裏喜歡的人不是我,我知道,我已經沒有機會了。可是師傅,我放不下,從你帶我回逍遙門的那一刻,我就放不下了。”



    初雲航看著寒簫雲,默默聽著他說,沒有開口打擾。因為這個時候,寒簫雲隻是缺一個人聽他訴說。



    寒簫雲卻緩緩轉過身,沒有去看初雲航,這一刻,他似乎是在對初雲航說,又仿佛是在對著自己的心說,“師傅,你知道,黑暗中的那一抹光,對於生活在黑暗裏的人,意味著什麽嗎?”



    初雲航沒有回答,寒簫雲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對我而言,小師妹就是黑暗裏的那一道光,我是個生活在黑暗裏的人,我不像顧念卿,他就仿佛生活在陽光下,沒有一絲陰暗,讓人無法討厭他。和顧念卿在一起,隻會感覺到溫暖和舒服,即使是我,也無法厭惡他一絲一毫。我也不像夜逝羽,似正似邪,難以分辨,”寒簫雲緩緩說著,聽他說起夜逝羽,初雲航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微微皺眉,輕輕沉吟,“夜逝羽……”



    寒簫雲卻沒有注意到初雲航的異樣,而是繼續道:“雖然我不喜歡他,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當然,我更羨慕他。我羨慕他,可以得到小師妹的垂青。和他們兩人相比,我是個活在黑暗裏的人,所以我渴望光明,比所有人都渴望。”



    “黑暗中的那道光,不像溺水時的那個求生木棍,而是溫暖的、照亮著、驅散所有的黑暗。所以即使我知道那道光從來都不屬於我,我還是希望可以遠遠的看著,那樣,至少我會覺得,我的生命裏,不全是黑暗的。”這一刻的寒簫雲,脆弱的就像個孩子。



    “簫雲,為師一直都覺得你太過野心,也太過剛愎自用,難以捉摸,始終對你不放心,但如今看來,終究是為師沒有認真去了解你。”初雲航歎了口氣,他看著寒簫雲的目光中,突然多了幾分愧疚,他將寒簫雲帶回逍遙門,悉心教導他武學,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卻始終沒有認真的去關心他的想法。當然,這也和初雲航的性格有關,自從星月死後,初雲航就徹底看淡了一切,除了初淺嫿,初雲航對其他都漠不關心,別說寒簫雲,就連星辰這個親生兒子都快被忽略了。



    “你與夜逝羽和顧念卿不同,他們皆是從小就被絕天殤和任清風帶回去,而你,在八歲之前,你的生活,卻是生活在神州的底層,你感受過他們沒有感受過的被壓迫、黑暗以及那種無力感,以致於養成了你今日這樣的性格。這也是為師的遺憾,為師遇見你的時候,你已經懂事了,就算我再怎麽努力培養你,但那段過去,還是給你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說到這,初雲航又忍不住歎了口氣,或許是最近因為初淺嫿的感情之事,讓初雲航回想到了許多很久以前和星月的舊事,以致於他最近的心態都變了許多,否則他也不會專門過來看寒簫雲。



    “不。我很感激師傅。”聞言,寒簫雲卻是搖頭道,他看著初雲航,這一刻,他的眼中是那樣真誠,帶著滿滿的感激,完全沒有一絲虛假,“如果不是師傅帶我回逍遙門,我早已死在街上。如果不是師傅悉心教導,我又豈有今日。師傅待我,如師如父,有再造之恩。在我心中,早已當師傅是父親一般。弟子可以對天下所有人無情,唯獨對師傅和小師妹,弟子這一生,永遠無法割舍。”



    初雲航看著他,眼裏既是欣慰又是遺憾,“罷了,為師知道勸不了你。為師也相信你自有分寸,你好自為之吧。隻是,為師還是希望,你莫要,罷了,罷了,哎。”初雲航不知道為何,突然停了下來,他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無奈歎了口氣,直接轉身離開了望仙亭。



    寒簫雲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這一刻的初雲航,不再是一個掌門,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神州第一人。他隻是一個關心女兒的父親,一個擔心徒弟的師傅。他的頭上,不知何時竟已經有了白發,明明他還正當壯年,明明他是十大門派中修為最高的人,但原來,不知不覺中,他也老了嗎?



    寒簫雲突然覺得眼眶一熱,外人看上去身份尊貴、高不可攀的逍遙掌門,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可憐人,他正當壯年,身邊卻無人陪伴。



    “師傅,你放心,弟子不會讓你為難的。我喜歡小師妹,但是我同樣希望,她能幸福。”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眨眼已是半個多月過去。夜逝羽的傷比初雲航等人預料的要好得更快一些。對此,雲青青也隻能感歎夜逝羽不愧是絕鳴穀有史以來最為出色的年輕一輩。這樣的傷,若換做別人,沒有一個月是別想好了,但夜逝羽不到半個月便已無大礙。



    日子過得平平無奇,這段時間,三族仿佛消失起來一般,任憑十大門派怎麽尋找他們,都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不過越是如此,初雲航等人越是擔心。



    三月十一,觀星台,這裏是淩霄閣又一景。若是入夜,星河高懸,站在觀星台上,仿佛伸手就可以摘到天際的星星。



    隻是此時卻是大白天,觀星台除了登高望遠,並沒有夜晚手可摘星辰的美景,因此一般也沒人來。



    然而今日,這裏卻是站著一人,六道宗宗主冥羅。他一人負手獨立,不知在想什麽。直到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冥羅才從沉思中醒來。。



    “雲師妹。”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雲青青。見到冥羅在這裏,雲青青沒有一絲驚訝,“去你房內找不到人,我就猜到師兄應該是在這裏了。”



    冥羅輕輕歎了口氣,“這裏,是詩詩最喜歡的地方。今日是她的忌日,我也隻能來這裏吊唁她了。”



    雲青青見他歎息,也不由歎了口氣,“是啊,一眨眼已經十八年了,當真是歲月無情。”



    “當年,你和詩詩,還有炎宗的星月三人,都是那樣的萬眾矚目,不知多少青年才俊為你們瘋狂。”冥羅似乎想起了什麽,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隻是很快又變成苦澀,“可是如今,卻隻剩下你一人。”



    “冥師兄。”雲青青見他提起其他兩人,心中浮起一絲懷念,“是啊,當日三人,卻隻剩我一人。我每每看到嫿兒、依依和婼顏,就想到昔日時光,她們,與曾經的我們,是那麽的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