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台上，初淺嫿木訥的待在冰冷的地麵之上，天際的明月十分皎潔，月光清冷的灑落在觀星台上，月光和星光相照映，顯得格外美麗神奇。

    今夜的月光，像極了那一夜，葉依依身世之事解決之後，她和夜逝羽兩人終於放心，來此遊玩的時候。

    那一夜的觀星台，漫天星河高懸，天際明月格外皎潔，星光與月光兩相照應，都倒映在這觀星台上。星月纏綿，她和夜逝羽在這觀星台上玩鬧，彼時，他們還沒有煩惱，彼時，他曾擁她入懷，他看著她的目光是那樣溫柔，他說，“嫿兒，有你在，真好。”

    可是那樣的溫柔，大概這一生，已經不可得了。同樣是在這觀星台上，絕天殤之死，讓他們之間徹底決裂，他說，“從今以後，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再無瓜葛。

    她明明知道，卻為什麽，在之後的日子，卻一再去纏著他，想要一個答案，想要他也不放手。如果那個時候，他們真的就再無瓜葛了，是不是今天，這一切就不會生，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難過了？

    如果地底岩漿深處，她沒有逼著他承認，沒有逼著他許諾，是不是今日就沒那麽失望？初淺嫿流著淚，心中悲涼。

    她沒有起身，反而就勢躺在冰冷的地麵上，她仰頭看著天際之上那一輪亙古不變的明月，秀上，美麗的鳳凰簪子散著如夢如幻的七彩極光，籠罩著她，這一刻，她仿佛看透了什麽，她的眼神，不再那樣絕望，隻是卻比絕望更悲涼。星月之下，隻剩下她低聲呢喃的囈語，“那一夜的月光，很美呢，可惜，再也回不去了。夜大哥，我們也回不去了呢。”

    次日，半月湖。

    夜逝羽還沒踏入半月湖，就已經聽到遠遠傳來的笛聲。笛聲如訴如泣，帶著一絲灑脫、一絲哀怨、兩分絕望、三分悲涼和三分無奈。        夜逝羽的腳步不由一滯，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是那樣的沉重，沉重到他連多走一步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本以為，昨夜之後，初淺嫿大概是恨著他，不會再想見他了，卻沒想到今早剛踏出房門，就有弟子來傳訊，說初淺嫿在半月湖等他。夜逝羽本想不來，可是想到初淺嫿固執的性子，最終還是來了。可是此刻，他卻又恨不得自己沒有過來。

    笛聲如心聲，每一縷餘音都仿佛在訴說吹笛人的喜怒哀愁。透過笛聲，夜逝羽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幕幕場景。從他和初淺嫿相遇的那一幕，到如今眼前這一幕，都一一在眼前掠過。

    “哎。”夜逝羽深深歎了口氣，終於還是再次抬起腳，往半月湖走去。

    往事如風，一幕幕，有喜、有悲，有憂、有樂，有苦亦有甜。百般滋味，盡上心頭。

    一曲終了，夜逝羽也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初淺嫿身上，岸上的桃花在這深秋依舊綻放著，落英繽紛，將這裏渲染如畫。

    初淺嫿緩緩轉身，看向夜逝羽，她的臉色很平靜，平靜得像是一個沒有情緒的人。

    “夜逝羽，我們不要再相愛了，好嗎？”

    “什麽？”夜逝羽抬頭，看著初淺嫿，眼中帶著一絲驚疑。他沒有想到，初淺嫿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

    “我想了想，好像從我們在一起後，就生了很多、讓我們束手無策或是悲痛欲絕的事情。從長白山上，你為了我回到三族，再到觀星台上，絕伯伯去世，”初淺嫿平靜的訴說著，“還有這一次，你用星石去換我的命。”

    夜逝羽瞳孔猛地一縮，他沒有料到，初淺嫿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且，他敢肯定，絕對不是初雲航告訴她的。

    初淺嫿默默看著夜逝羽，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震驚，她輕輕笑了笑，“是不是很驚訝，我會這麽想？”

    夜逝羽沒有回答，初淺嫿也沒有等他回答，依舊是平靜至極的語氣，“我本來是很難過的，覺得自己看錯了人，愛錯了人。可是我想了想，你不應該是這樣的，所以應該是我出了什麽事情，或者，是他們拿我去威脅你，讓你用星石和星盤去換我的命。對嗎？”

    夜逝羽沉默，沒有反駁。

    “一直以來，就算愛得再累，再痛，我都沒有想過放棄，因為我知道，”初淺嫿緊咬下唇，她很想平靜的說完，可是眼淚還是不自覺的滑落，她哽咽，“我知道，你很愛我，我也，我也很愛你啊。可是我們，可是如果我們……”

    她淚如雨落，看著夜逝羽，泣不成聲，“如果我們之間的愛，一定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要十大門派，甚至整個神州去作為代價，那麽是不是，太沉重了？”

    “嫿兒……”夜逝羽剛想開口，卻見初淺嫿伸手幹脆利落的擦去眼淚，打斷了他的話。“夜大哥，我不想再有人因為我們而死了。我不要那樣的愛。就讓我們，停留在最初，什麽都沒生的時候吧，那也是，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候了。”

    夜逝羽沉默，他看著初淺嫿，卻無力反駁。他知道，做出這樣的決定，說出這樣的話，初淺嫿心裏有多難過，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可以出現在他麵前，才能說完這些話。

    初淺嫿緩緩上前，伸手輕輕抱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懷裏。眼淚浸濕了夜逝羽胸口的衣服，漸漸涼到了心裏。

    “如果我們可以打敗三族，如果我們還能活著回來，如果……”初淺嫿抬頭看著他，似乎想要將他徹底記住，刻在心底，刻在靈魂深處。

    “不，沒有如果。”說到最後，她突然搖頭，似乎不想給自己留下後路，直接毫不遲疑的轉身離去。

    夜逝羽默默的看著初淺嫿離去的身影，他沒有開口挽留，隻是默默的看著，那個纖弱的身影，在這一刻，那樣柔弱，卻又那樣堅強。她毫不猶豫的走了，那樣果決，果斷得完全不像他認識的初淺嫿。哪怕她的心裏有多麽的痛，哪怕她的眼淚不停的落下，但是這一次，她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嗬……”夜逝羽突然低低笑了起來，隻是這笑聲，卻是那樣的淒涼，那樣讓人悲哀。就像初淺嫿不曾見過真的他一般，他又何曾真的完全了解她。他抬頭閉目，可是無人看得到，那一刻，他的眼角，也有淚，悄然滑落。

    半月湖的事情生得無聲無息，無論是夜逝羽還是初淺嫿都沒有特意告訴別人知曉的習慣。隻是無痕卻注意到，夜逝羽走回自己房間的步伐，是那樣的漂浮無力，若不是他實力雄厚，隻怕隨時可能摔倒，饒是如此，他也差點被地上的石頭絆倒，還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讓他瞬間穩住，雖然無痕不知道生了什麽事能讓這個向來冷靜的掌門師兄如此，但是他不用多想也知道，這事，大概又跟那位初姑娘有關了。普天之下，也隻有一個初淺嫿，可以讓夜逝羽如此失魂落魄了。

    這一日，夜逝羽把自己關在屋子內，寸步未出，莫孤城和無痕兩人見此情形，也隻是暗暗感慨情之一字，古往今來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之無可奈何。自古溫柔鄉英雄塚的確不是沒有道理的。即使是夜逝羽這樣的人，也過不了這一關。

    初淺嫿的狀況比夜逝羽也好不了多少，她看似果決，但做出這樣的決定，對她來說不亞於失去整個世界。若不是她還有一絲理智，知曉當下局勢如何嚴峻，隻怕會一蹶不振。但也正是因為她心中知曉這一切，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決斷，做出這樣讓自己悲痛欲絕的事情。

    “啊……”初淺嫿一路狂奔，沒有回淩霄閣，反而跑到了這無人的聽風林，她仰天長嘯，聲音之悲慟，足以讓聞者落淚。

    “錚！”九天鳳凰劍出鞘，劍出驚鴻，霞光四溢，初淺嫿拔劍，肆意泄心中的悲痛，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可是她仿若未覺，就這樣一遍一遍的舞出鳳凰劍法，仿佛不知疲憊。

    風吹幹了淚水，隻剩下淚痕還在，聽風林內風聲嗚咽，形成一曲好聽的樂曲，綠竹之內，藍衣少女揮舞著劍舞，每一招看上去都是那樣的好看，但不知道為何，卻透著一股悲涼和絕望。

    夜大哥，對不起。初淺嫿沒有再流淚，隻是默默在心裏說著，我知道，你有多愛我，可是正因為你那樣愛我，所以我更不能，讓你去做那些違心之舉，讓你背負那些莫須有的罵名。

    夜大哥，身在這個亂世，是我們最大的不幸。可是我又很幸運的，可以遇見你，與你相知、相愛，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我知道，這一場決戰，我們都沒有必勝的把握，我知道，每個人都抱著必死的決心。可是唯有你不同，你是可以活下去的。隻要你，忘了我。

    隻要你，忘了我。

    一遍、一遍，仿佛不知疲倦，初淺嫿從白天舞到了深夜，看著明月從東方升起，直到明月的光芒漸漸不再那麽皎潔，直到聽風林內，風聲變得哀怨委婉。初淺嫿終於沒有力氣再堅持下去了，她無力的頹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著夜空。

    “這一次，讓我來守護吧。夜大哥。”

    讓我，來守護你吧。我不想，每一次，都是你在守護我。如果要死，我一定要死在你前麵。初淺嫿把目光移到九天鳳凰劍上，卻是從未有過的釋然。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