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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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紂王作畢,首相商容連忙上前啟奏道:“女媧乃上古之正神,朝歌之福主。老臣請駕拈香,祈求福德,雨順風調,兵火寧息。今日陛下作詩褻/瀆生命,毫無虔敬之誠,是獲罪於神聖,非天子巡幸祈請之禮。恐天下百姓觀見,傳言聖上無有德政耳。還望陛下以水除之。”
紂王瞥了首相一眼,極目遠眺,神情淡漠道:“卿言極善,可卿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商容微詫,俯伏恭敬道:“臣願聞其詳。”
“孤適才進香完畢,忽來一陣狂風卷起幔帳,現出女媧聖像,孤曰‘女媧乃傾國之色,可惜不入孤眼’,隨即一群仙姿妙女圍繞孤左右欲/迷/惑孤眼,可見女媧覺得孤言論輕慢。是以孤提詩一首以贖罪,孤何錯之有?”
這分明是詭辯……
商容叩首高呼道:“還望陛下三思啊。”
紂王負手而立,渾身散發君臨天下的霸氣,道:“卿莫多言。女媧既有絕世之姿,因作詩以讚美之,豈有他意?況孤乃天子,留與萬姓觀之,可見娘娘美貌絕世,亦可見孤之誠意耳。”
文武百官莫敢言語,皆閉口默之。
紂王即興作詩,拋之即忘,回朝後朝九晚五,仍施德政,文武百官善。
話說鴻鈞見過紂王姿容後心神不寧,擇日分神下界,暗中窺視紂王日常品行,卻見紂王君子有德,仁政納諫,修身以濟天下,與女媧所言相左。思及殷商將亂,紂王□□,心有不忍。
夜色沉重,紂王負手立於禦林園,凝望清輝月色,背影孤高冷寂。忽而轉身看向鴻鈞隱身之處,目光微沉,眼底仿佛有無盡漩渦,直教攝人心魄。
鴻鈞神色微愣,若非紂王目中無人,差點誤以為對方看得到自己。
兩人隔空相望,似有若無。
鴻鈞緩步走到紂王麵前,目光一寸寸刻畫著對方冷峻的容顏,眸中蘊含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他伸手輕輕撫摸紂王的側顏,想要確定自己的猜想,當指尖觸碰到對方魂魄時,沒由來一顫,他微微睜大眼睛,想要進一步確定時卻再無感應。
鴻鈞回過神,原來方才的悸動隻是錯覺。
紂王眉頭微皺,感覺臉上微涼,這時一股微風拂過,掩蓋了身體的異樣反應。紂王眯著眼,沉默片刻,而後回宮就寢。
鴻鈞望著紂王身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樓閣轉角,收回目光,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
第三十三重天,路青雲躲在暗處,眼看鴻鈞從下界回來,想到從女媧那套出的話,臉色微微發白,在心裏道:“紂王長得跟青演一模一樣絕對不是巧合,青演難道沒死?他輪回轉世了?”
“他明明魂飛魄散了,為什麽還能進入輪回?那紂王除了相貌,有哪一點跟那家夥相似?鴻鈞簡直糊塗了!”
無人回應。
路青雲捂著臉,沉默半晌,語氣顫抖道:“……您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
依然無人回應。
路青雲慘笑道:“嗬,看來這是真的了……”
“既然要我冒充他,為什麽不把他弄死?您不是天道嗎?您不是無所不能的嗎?為什麽要讓我麵對這種絕境?您……”路青雲深吸一口氣,嘲笑道,“其實您並不想幫我,您隻是想看我笑話罷了。”
「吾隻給你機會,想要什麽需要自己去爭取。還沒開始就認輸,這就是你證明比青演強的方式?」
路青雲握緊拳頭,神色陰冷道:“誰說我認輸了?我會親眼看他如何走向滅亡!”
「青演是變數,隻要他一日是明君,殷商就不會亡。」
聞言,路青雲不甘心地道:“他明明一無是處,就算輪回轉世也是一代暴君,為何跟傳說中的不一樣?!”
「這就是你跟他本質上的區別。」
路青雲憤怒不已,他早就察覺天道對青演的偏袒,卻又想不明白為何一直針對青演,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他會向天道證明,他才是笑到最後的那個人!
路青雲冷笑道:“他要當明君,我就讓他變成暴君,他要守住殷商,我就讓他眼睜睜地看著這片江山是如何斷送在他的手上!”
「吾期待。」
要讓一代明君變成暴君,隻需迷/惑其心智即可,女媧命軒轅墳三隻千年妖精去迷/惑紂王,然紂王性冷,幾乎不近女/色,故而不可取。路青雲沒有女媧那麽多顧慮,有天道在身後撐腰,直接插手也不怕遭天譴,遂背著鴻鈞偷偷下界,對紂王施展迷/魂/術,以噩夢擾之,令其精神怠倦、神智虛弱,而後妄/念繁多。
紂王連續多日被噩夢侵/擾,邪/念/欲/生,精神疲憊,麵色憔悴幾許。因太師聞仲奉敕征北,著奉禦宣中諫大夫費仲於顯慶殿覲見,道:“孤近日噩夢纏身,不得安寧。卿有何策,以慰孤懷?”
費仲詢問道:“陛下可否詳盡細說?”
紂王揉了揉眉心,沉默稍許,而後歎道:“也並非噩夢,孤常於夢中顛/鸞/倒/鳳,白日精神怠倦,渾身提不起勁……此事來之蹊蹺,可是被陰/邪之物纏身?”
費仲道:“陛下乃萬乘之尊,體質金貴,一般妖邪難以近身。興許隻是陛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何解?”
費仲問:“陛下可是自女媧宮進香後才出現這般症狀?”
紂王眼睛微眯,低聲嗬斥道:“休要胡言!”
見紂王突然發怒,費仲心裏一驚,連忙跪地叩首道:“陛下恕罪。”
紂王若有所思,喃喃自語道:“孤一直對房/事提不起興致,三宮六院,無當孤之意,為何會做那淫/穢之夢?難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費仲突然聽到陛下後宮私密之事,直想打個地洞鑽進去。陛下居然是性/冷感?!費仲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夠用,心裏無比惶恐,這種事被臣子聽到了是要被殺頭的啊!哪天要是陛下心情不好,說不定自己的腦袋就要掉了!
費仲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還是被紂王察覺了他的小動作,稍一回想,而後挑起眉,似笑非笑道:“卿方才可聽到了什麽?”
費仲心裏一咯噔,連忙道:“臣什麽也沒聽到!”
聞言,紂王冷冷一笑,怒斥道:“好你個費仲!虧你還是中諫大夫,居然睜眼說瞎話欺騙孤王!此事尚小且無傷大雅,若是事關緊要,你就是欺君犯上!”
費仲心裏叫苦連連,也不知陛下吃了什麽火藥,性情突然變得陰晴不定,可憐他這顆小心肝也跟著在刀懸上晃,好不心驚膽戰!
見費仲被嚇得瑟瑟發抖,紂王嘖了一聲,揉著眉心道:“行了,說了這麽多,孤的正事還未解決。”
費仲冥思苦想,忽然想起紂王在女媧行宮畫壁上作的淫/詩,心思一轉,小心翼翼開口道:“陛下乃萬乘之尊,富有四海,德配堯、舜,天下之所有,皆陛下之所有,何思不得。陛下可傳一旨,頒行四路諸侯,各選美女百名以充王庭。何憂天下絕色不入王選?”
紂王聞言又勃然大怒,氣得站起身指著費仲直罵道:“好你個費仲!孤宣你來是讓你給孤解決問題,你卻來給孤出一個個餿主意,當何居心!”
費仲連忙請罪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紂王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孤王再給你一次機會,再惹怒孤,直接拖出去斬了。”
費仲心中大叫苦,這分明是趕鴨子上架,逼著把刀架到脖子上啊,陛下的心思實在太難以捉摸了。費仲將之前的對話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覺得自己的分析應該是對的……
忽然,費仲眼睛一亮,終於摩挲出了原因:陛下自即位以來,以堯舜為榜樣,立誌成為一代明君,廣選美女勞民又傷財,陛下自然不會同意。陛下曾明言對三宮六院無意,所謂噩夢不過是淫/穢/春/夢,再有女媧宮那一首淫/詩作證,無不暗示陛下之心意。
思及此,費仲有了主意,再次道:“臣聞冀州侯蘇護有一女,豔/色天姿,幽嫻淑性,若選進宮,隨侍左右,堪任役使。況選一人之女,又不驚擾天下百姓,亦不損陛下英明。”
紂王懷疑的目光看著費仲,心中隻覺無奈,怎地偏生要把解決問題的辦法往這上麵靠,他看起來是那貪圖美/色、色/令智昏的庸君麽?明明是再修身不過的明君罷!
費仲被紂王看得毛骨悚然,也不知這次是猜對了還是沒猜對。
紂王收回目光,沉思良久,道:“依卿所言。”
聞言,費仲心底鬆了口氣,差點喜極而泣。
紂王八年,夏四月,天下四大諸侯率領八百鎮朝覲於商。其日元旦吉晨,天子早朝,設聚兩班文武,紂王宣四鎮諸侯覲見,其餘午門朝賀,朝散,命首相商容、亞相比幹於顯慶殿設宴款眾,而後至龍德殿,命隨侍官傳旨宣冀州侯蘇護覲見,蘇護禮畢,俯伏聽命。
紂王道:“孤聞卿有一女,德性幽嫻,孤欲選侍後宮。卿為國戚,食其天祿,受其顯位,永鎮冀州,坐享安康。卿意下如何?”
蘇護聽言,心裏一沉,正色道:“陛下宮中,上有後妃,下至嬪禦,妖冶嫵媚,何不足以悅王之耳目?望陛下勿聽小人讒言,恐陷陛下於不義。”
紂王低聲笑道:“自古及今,誰不願女作門楣,況有女為後妃,卿當為皇親國戚。卿甚不識大體。”
蘇護意誌堅決,竟以夏朝失政為例,言商家六百餘年基業必自紂王手中斷送,紂王聞言,勃然大怒,冷聲道:“君命召,不俟駕;君賜死,不敢違;況選汝一女為後妃乎!”
蘇護大逆不道,紂王雖氣昏了頭,但也不至於要斬了他的頭,況且他對蘇護之女也無甚上心,如今惹了一肚子火,便讓隨侍官將其趕了出去。
紂王被蘇護罵了一頓,心情鬱結,歇下了選女侍宮之意。費仲見蘇護不識好歹,怕被紂王遷怒,自作聰明地去勸說蘇護,蘇護不聽,反怒罵他進讒言陷陛下於不義。費仲惱之,覲見紂王數落蘇護各種不是。紂王正在氣頭上,想起這餿主意就是他提的,命隨侍官將其拉出去打了二十大板。費仲去了半條命,此後便記恨上了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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