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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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p|w:538|h:533|a:l|u:/chapters/20102/24/]]]何盈睜開眼來,隻見兩旁樹木飛速倒退,如風馳電掣一般,這才駭然發覺自己正被巨獸叼在口中飛奔。

    不久,那巨獸奔到一處山洞之中,口一鬆,何盈“撲通”一聲落下地來。她漸漸抬頭,見那巨獸身上皮毛油光發亮,毛茸茸垂尾左右輕甩,蜷在一旁神態暇逸的舔著皮毛。何盈爬起身來,向左移了數步,那獸頭亦盯著她移動幾分,似乎隨時都會用獠牙把她撕成碎片。

    何盈拔足便跑,沒跑幾步,一聲風響,巨獸已落在何盈身邊,一低頭,又叼了她返回洞內。何盈嚇得大叫道:“放開我!放開我!”蹬小腳亂踢。那巨獸宛如不聞,進洞後把何盈一丟,那洞內另有一獸低低嗚咽幾聲,隨後在黑暗之處,出現一對寒光閃閃的獸眼,瞪視著何盈。何盈恐慌之下伸手亂摸,竟摸到一個早無血肉的骷髏頭,白森森十分嚇人。何盈尖叫一聲,把骷髏頭拋掉,跌坐在地。這時兩眼才略微有些適應洞內昏暗。隻見所處乃是一個空曠的洞穴,洞穴中央鋪了一層綿綿枯草,一隻身形同樣巨大的惡獸正虎視耽耽的趴臥在草墊之旁。旁邊赫然還有一隻黑白之色的惡獸幼崽,形體不大,隻和一隻小狗相似,眼尚未開,長舌舔動,吧噠有聲,正津津有味的啃著一根帶血的骨頭。

    何盈看得頭皮發麻,忙將手足收攏,用衣裳遮住,生怕那小獸爬將過來啃食自己手足。

    幼崽聽到動靜,頭顱頓時昂起,那雙眼的眼線已然清晰明了,正慢慢裂開一絲縫隙。幼崽不時用毛茸茸的前足撥撩眼瞼,試圖早日拔開眼皮。這入世以來的第一線光明已離它不遠了。

    這兩頭大獸顯然是把何盈當作那幼崽的食物,隻要幼崽一睜眼,恐怕第一件事便是吃了她。何盈逃又逃不得,蜷縮在角落低聲抽泣,此時此刻,萬分渴望有誰能來救救自己。

    嗖的一聲,一顆石子從洞外扔了進來,噗的打在守在洞口的大獸身上。那獸頓時一驚,背上鬃毛豎起,低吼一聲,向洞外竄去。

    在那獸即將奔出洞口,後半身還在洞內之時,一根尚帶有幾許枝葉的簡陋長木棍呼嘯而來,啪的一聲,結結實實砸在了那獸的頭顱之上。這力量之大,讓長木棍一折兩斷。那獸腦袋一歪,原地轉了一圈,口中發出嗷嗷哀聲,右目鮮血直流,把目下的白色腮毛都淌出一條紅色血槽。剛才那一下竟然把惡獸右眼打瞎了。此獸驟然遭襲,被打懵了頭,等疼痛稍減之後,終於看清楚襲擊它的隻不過是個矮小之人,正提著半截木棍往林內逃竄,頓時怒吼一聲,直追而去。

    猛然打這一棍子的正是方仲,他雖然年少,但師從薑文冼修習練氣之法已有數年,身輕體健遠勝旁人,這次又是蓄勢而發,便是劉鐵山這種獵戶,也不一定有如此力道。眼見惡獸撲來,方仲轉身就跑。但他的速度又豈能比得過凶性大發的惡獸,轉眼便被追到身後,大口一張,向方仲腦袋就咬。刺啦一聲,把方仲背後衣衫撤掉一塊,頓時驚得冷汗直冒。

    方仲原本打算逃到樹上去,這種巨獸一般不會爬樹,隻要待在樹上,此獸多半拿他沒有辦法。誰料此獸的速度驚人,自己還沒來得及爬樹便被它給追上了。眼見此獸第二口又要咬將下來,方仲右腳用力一踩前方樹身,身子騰起時轉身把手中半截木棍往下一插。說來也巧,此獸正昂首張開的大嘴毫無遮攔的被木棍捅了進去,直至咽喉。

    方仲手一鬆,那獸發出一聲慘嚎,撲通一聲,掉在地上翻滾了兩下,四肢抽搐,口中噴血,再也爬不起來。方仲又驚又喜,想不到自己的無意之舉竟然有此奇效。

    按壓下因害怕而緊張萬分的心情,方仲重新來到洞口,向裏一看,裏麵黑咕隆咚看不真切,卻可聽見有窸窸窣窣的爬行之聲。方仲隻道是何盈,忙鑽進洞去。走過一條通道之後,眼前出現一個較大的洞窟,洞窟暗處,一條比之剛才還要雄壯的黑影在慢慢拱起,兩隻閃爍精光的獸眼,真一眨不眨的盯著方仲。

    方仲這才知道原來洞中竟有兩隻惡獸,不禁大驚失色。

    那如小山一樣的惡獸見到方仲闖入,低吼一聲,向方仲撲去。這洞內地方狹小,方仲想逃也逃不掉,隻得低頭一滾,雖然未被那獸咬到,卻滾到了惡獸的肚腹之下。

    惡獸頭顱左右一晃,尋找方仲蹤跡,見左右無人,鼻尖一嗅,察覺生人味來自腹下,一低頭,瞥見方仲正趴在它前後跨之間,提後肢就踩。方仲人小機靈,見情勢危急,地上幾無可躲。一探手,竟然一把揪住它腹下長毛,雙腿上抬,就吊在了此獸的腹下長絨裏。

    連續幾腳踩空,此獸暴跳如雷,在洞內上竄下跳,要把方仲顛落下來。方仲在它腹下牢牢抓著長毛,兩腿緊貼其腹,任憑如何顛簸跳躍,就是不放其手。那洞內地方又不大,被它跳躍之時,將前後足踢的石壁之上石屑亂飛。當此獸張口想低頭到腹間扯方仲下來時,方仲揪著它的鬃毛卻翻到了背上。這也是方仲有真氣為輔,換做旁人,早已力竭無幸。

    此獸足足蹦了半個時辰,這才有氣無力的緩了下來,而方仲也是筋疲力竭、口幹舌燥,更數次差些掉下來。眼見這樣拖延下去,定然堅持不了多久,方仲的心一橫,運起薑文冼所傳真氣運行之法,要在掌心中催發一團小小火焰,想燒此獸一下。雖然當初學得此法的本意隻是想幫爹娘點燈生火,但在無計可施之下,這是方仲想到的唯一可傷害此獸的辦法。

    一點火光在方仲手中亮起,才一出現,便被方仲按在了此獸的背上,頓時此獸背上皮毛皆著,一股焦臭之氣散發而出。這火似乎十分犀利,連不能點燃的皮肉都可燃燒。方仲手掌中真火按到哪裏,那裏便燃燒而起,不過轉瞬之間,此獸便在嘶吼連連中被煙火淹沒,直至轟然而倒。

    方仲早已滾落在地,站起身來,看著自己的手掌怔怔發呆。當初自己還小瞧這催發掌心火的本事,覺得一個豆粒大小的火花實在不堪大用,如今看來,此火分明犀利之極,遠非劈柴燒火的尋常火焰可比。一想到薑伯伯所言要帶自己去他的師門才可傳授高深道法的說辭,並不上心的念頭突然間變得炙熱無比起來。

    一個嬌小身影一下撲到方仲壞裏,再不鬆手。方仲啊啊的說不出話來,原來用力過猛和心情激動之下連聲音都啞了,好一會兒才道:“何盈,你沒事就好。”

    何盈臉上淚痕未幹,嬌好的小臉上自帶有幾分梨花帶雨的美態,埋首胸前的楚楚可憐樣子,讓方仲心中一動。何盈終於在驚嚇之中清醒過來,一時失態之下,麵色微紅的輕輕推開方仲,說道:“多謝你來救我。”

    見她離開自己,方仲略感失望,但口中卻道:“我在山裏長大,才不怕這些野獸。”其實方仲自己也奇怪,沒聽說這周圍有什麽惡獸,如果有的話,小蘭的爹是個獵戶,早就應該有所耳聞。

    何盈羨慕地道:“我若有你這樣的本事就好了。”

    方仲道:“你不是有師父麽,她自然會傳你本領。”

    何盈道:“師父說,將來會傳我佛法,可是我連佛法是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方仲道:“薑伯伯也說要帶我去他的師門,還說他師門很了不起的樣子,原本我不放在心上,現在卻不是了,我要跟著他去師門學藝。”

    何盈道:“師父從來不跟我講師門怎樣,她隻說,沒有恒心之人便不要上山。進了山門,便需心無旁騖,好好修行。”

    方仲道:“這話也對,不過等你修行有成,隻怕我也見不到你了?”想到何盈將來也如靜逸一樣緇衣遮體、青絲落盡,心中莫名有一些難過。方仲接著道:“這裏的味道難聞之極,還是離開此地吧,咦,這是什麽……”方仲見角落處有一個小東西在那裏蠕動不已。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一隻惡獸幼崽,眼瞼剛開,正好奇的打量著方仲。這隻小獸明顯與大獸不同,大獸的毛發都是灰白之色,而此獸的頭頂卻有一撮潔白的鬃毛,漸漸向後延伸,而其餘的毛色卻又黑得發亮。

    何盈看過此獸舔舐骨頭,說道:“這定是那兩隻大獸的幼崽。”

    有趣的很。”方仲見此幼獸瞪著自己,一點也不怕人,好奇之下,用手輕撫它額頭。那獸微眯雙眼,嘴裏微微發出呼呼之聲,十分乖巧可愛。方仲大喜,索性把幼崽抱到懷裏。方仲身上沾了不少汙血,野獸特有的氣味蓋住了他本來麵目,竟讓幼崽誤以為是生彼養彼的親人了。

    這時洞外有人遙遙道:“徒兒!徒兒!”

    何盈喜道:“是師父來了。”就在方仲一愣神間,何盈忽地踮起腳尖,螓首前探,小嘴在方仲額頭輕輕一點。方仲瞬間失神。洞口處白影一閃,轉眼已到了二人眼前,正是靜逸師太。靜逸往四周一看,便已知大致經過,見二人都無事,目光衝著方仲露出嘉許之色,柔聲道:“這兩隻獸非比尋常,你卻能安然無恙,真是異數。”轉眼又見到他懷中所抱的幼獸,卻微一皺眉。

    方仲問道:“師太是否知曉此獸來曆?”

    靜逸點頭道:“倒是與貧尼印象之中的一獸有些相似,似乎不好馴養。”

    方仲道:“我好好待它,還能不聽我的話。”

    靜逸微微一笑道:“那也隨你,你二人出洞去吧。”在把方仲和何盈支開之後,靜逸大袖一張,一柄雪白長劍出現在手中,來到那倒伏的惡獸身旁,對著肚腹處一劍刺下……

    在薑文冼住處,靜逸又一次登門造訪。薑文冼連忙把她迎了進來,靜逸道:“貧尼得了兩顆惡獸內丹,對你之傷或可有用,你拿去煉化一番吧。”說著話,從袖內拿出兩顆內丹來,一顆色作鵝黃有雞卵大小,一顆淡黃,更小一些。

    薑文冼奇道:“師太從何處弄來的內丹?”

    靜逸道:“貧尼看那方仲玄門修為已有一定根基,是不是你傳授的。”

    薑文冼道:“正是。”

    靜逸道:“是他偶然之間殺的兩隻異獸有些特別,貧尼當時還不敢肯定,待從此獸體內取出內丹,便知所料不差了,尋常野獸又豈能有內丹,隻有一定潛質之異獸,體內才可凝結。此獸形如惡狼,實則是名叫猙獰的一種異獸,因生性殘暴,多被捕殺,已少傳於世上。而額有白斑者更是少有,蓋因頗有靈性,假以時日,吸天地日月之精華修成妖靈,煞氣極重,極易為禍人間。有民諺:蒼狼現,白骨見,千裏百裏無神仙。這“蒼狼”二字正是此獸的俗名。”

    薑文冼愕然道:“若是這等異獸,憑方仲此子如何降服得了。”

    靜逸道:“那兩隻大獸毛色頗雜,靈性不高,故此惡性未成、煞氣未顯,聽聞此地並無人畜失蹤之事,該是近期才遷徙而來。倒是剛生下的一隻幼崽血脈頗純,額有白斑,隻怕將來是個禍患。我原本想殺卻,但被那方仲收養了去。”

    薑文冼伸手接過,看那內丹道:“若是不經煉化就此服用,不知有何危險。”

    靜逸道:“這是惡獸內丹,其中自有一股暴戾之氣,雜質頗多,若不經煉化就此服食,本身修為又壓不住這股戾氣的話,不但不能增加功力,反極易為獸性所控,淪為非人非獸的怪物。”

    薑文冼點頭道:“我帶回昆侖好好煉化,絕不辜負師太一番盛情。”舉手作揖,敬謝靜逸贈丹之恩。

    第二日一早,方寶兒與鍾顏起床一看,靜逸與何盈已不知所蹤,想來自是回山去了。待方仲醒來知曉,跑到門外,山路之間哪有靜逸師徒身影。舉目遙望,但見莽莽青山,雲霧繚繞,已不知她們到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