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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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之後半小時發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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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將一個歌舞煉為永恒。
這欲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
不管是叫景陽還是井九,又或者是叫萊恩。
也不管他是真的飛升去了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還是死了,總之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
與星門女祭司一道解決了那些星球上的信徒叛亂,鍾李子拒絕了留在主星出任祭司的請求,回到星門基地,開始了自己悠長的假期。
她沒有住在祭堂,也沒有留在守二都市,而是回到了地底的公寓。
按照她的要求,黑市沒有被關閉,遊戲廳也沒有被打擊,民生街區一切如常,隻是多了很多便衣軍警與監控設備。
吃完外賣的烤茄子,小心地喝了半瓶麥酒,她變得開心起來,於是拿出抹布開始打掃衛生,把櫃子小黃的全息鏡框擦的很幹淨,又開始擦那幅畫。
那幅裏是一叢金黃色的向日葵,被一道帶血的白布束著,正是那幅著名的遠古文明油畫,更重要的是,這不是守二都市藝術館的仿品,而是真跡。
她知道井九對這幅畫很關心,所以要了過來。
睹物思人,大概便是這個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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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臘月與柳十歲的思念沒有人能看到,不是因為他們沒有表情,而是因為他們去了857基地靜修,一方麵是想要找到更便利解決暗物之海怪物的方法,另一方麵也是要借那座死寂的城市靜修,很明顯想要找到追隨井九而去的方法。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卓如歲成為了星河聯盟曆史上的第一任執政官,在冉家以及漩雨公司的配合下,在軍方的支持下,位置坐的很穩,也沒甚意思,因為政務與管理都是青兒在做,與當年他做青山掌門時似乎沒什麽區別。
那位少女祭司離開了花溪的身體,自然不被允許重新接管中央電腦,不停在各個特殊製作的生化人之間來回,偶爾也會去青天鑒與大涅盤。有一個專門的小組負責監視並且管理她,小組的負責人是彭郎,可以想見對她的重視程度。
真的花溪醒來後,因為井九的離去傷心了一段時間,便回到了望月星球。有花家的資源以及星河聯盟當局的支持,曾經封閉而落後的那顆礦星頓時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能力,霧山市長被提拔成了星球的行政主官,他的位置則被伊芙女士接任。
七二零棟公寓一單元的另外那名住客則去了非常遙遠的地方。
雪姬離開了本星係群,向著冰冷而荒涼的宇宙深處進發,選擇了與井九不同的一條道路,因為她不需要能量補充,而且可能比一個文明存活的時間還要更長。
她走的時候沒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彭郎,隻是在火星那座最高的山崖上,給這個世界留下了一行字——宇宙很大,我想去看看。
沈雲埋並不是很相信這個理由,覺得雪姬應該是去宇宙裏尋找那個消失的高級文明的痕跡,不過他對此沒有什麽想法,他給自己換了一個身體後,便回到了老宅,把自己關在那個地洞裏,據說是在研究一些哲學問題。
曹園也在做研究,隻不過他研究的對象有些可怕,因為不管說是仙蛻還是遺存,本質是那就是兩具屍體——李將軍的以及井九的。
李將軍的棺材裏有井九當初在霧外星係斷落的一根細絲。
井九的身體裏有當初他在西海畔給自己縫上的一些天蠶絲,大部分天蠶絲都用在了補海的時候,但身體還殘存了些線頭,隨著他的自我破壞而顯露出來。
借著這些研究對象,曹園還真的找到了些可能,正在與童顏聯手進行規劃,準備看看能不能在兩百年的時間裏,把萬物一劍修複好。
童顏與雀娘對著滿天棋子思考點燃恒星的順序,曾舉聖人在旁協助。童顏還經常不顧沈雲埋的憤怒打擾他,與他一道思考徹底打通朝天大陸的可能性。
這些人便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一個了不起的科研小組。
在祖星上還有一個很奇特的組合,那是阿大、屍狗以及談真人。他們在祖星上不停挖掘人類文明早期的遺址,包括那些墓葬,因為他們真的都很擅長做這種事。
元曲與玉山還在觀光……他們去了很多度假星球,玩的很開心,還因為沈雲埋的提示涉足了一些非法行業,當然,不管是青兒還是卓如歲都懶得管這些事。
真正現在有些麻煩的,還是那些前代仙人。
像神打先師、那對黑衣妖仙都堅持認為井九已經魂散而死,根本沒有飛升。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世界之上還有世界,你能飛升到哪裏去?
不管這些前代仙人是想要替青山祖師複仇,還是想要爭權,總之都確實是極大的麻煩,因為雪姬與井九都不在,彭郎與趙柳再如何厲害,也沒有壓製一切的威勢。
公寓的房門忽然被敲響。
鍾李子推開房門,看見了兩個少女與一個微胖的少年,微微一怔便猜到應該是朝天大陸新來的飛升者,有些無奈說道:“你們真把我家當成客棧了嗎?”
一個模樣可愛、神情卻有些刁蠻的少女沉聲說道:“凡人,竟敢如此無禮!”
“你是南忘吧?”鍾李子把三人帶進公寓裏,說道:“隨便坐。”
南忘心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鍾李子拿出三瓶麥酒遞了過去,說道:“你們怎麽出來了?”
南忘說道:“想出來看看,還要你允許嗎?”
鍾李子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想要把她手裏的麥酒拿回來,卻不是很敢,望向那位清美柔弱的少女,好奇問道:“請問……你就是白早姑娘?”
白早微微一怔,說道:“他……對你提起過我?”
鍾李子心想那個不要臉的家夥對整個星河聯盟的人都提過,你知道後不要生氣就是。
南忘說道:“別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是什麽情形?”
鍾李子說道:“他走了。”
井九回朝天大陸告別過,南忘沒有太大的反應。
白早起身走到櫃前,去看那個立體相框。
鍾李子看了她一眼,把這個世界以及現在的情形簡要地介紹了一遍。
南忘提起酒瓶一飲而盡,說道:“我來處理那些家夥。”
鍾李子心想您不夠強啊。就算是彭郎、趙臘月與柳十歲也無法壓製那些前代仙人的蠢蠢欲動,除非井九與雪姬忽然回來還差不多。
“師姑,還是弟子來吧,您別累著。”
那個少年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這時候才開口。
鍾李子看著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神情微異說道:“平詠佳?”
那個少年起身行禮道:“青山掌門平詠佳,見過同道。”
這時候,白早指著牆上的那幅向日葵問道:“這塊……白布為何染著血?是什麽?”
她不知道井九曾經問過相同的問題。
鍾李子拿到這幅畫的時候,曾經問過那位少女祭司。
也沒有答案。
……
……
第三天的時候,井九就知道如何確定自己在宇宙裏的位置。
但他不知道自己這時候的位置,因為他已經離開了這個宇宙。
離開的方法其實很簡單。
如果想要星際穿越,需要把神魂的感知無限放大,那麽離開隻需要無限縮小。
比最基本的粒子還要小,比想象的極限還要小。
在這裏感覺不到任何力,概率也不存在,隻有他自己。
他的感知繼續向著“前方”伸去,仿佛變成一根飄舞的彩帶。
之所以這根帶子是彩色的,是因為他此刻的想法。
彩帶就像浮力,帶著他向“前方的上方”而去。
這種感覺有些奇特,他不是特別了解為何會有方向。
為了探索原因,他放任自己的感知,任彩帶隨意而行,便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繼續飛著,便看到了仿佛天空的存在。
天空裏有一個特別巨大的人影。
他與那個人影越來越靠近。
最終,他破開了天空,原來是從湖麵探出頭。
那個人影是他自己。
水麵生著很多蓮葉,四周是一片山穀,竟是往三千庵去要路過的那片湖。
正是李公子當年落湖的地方。
青山宗在這裏建的臨時宮殿居然還在。
正是晨時,忽有微雨落下,柳詞離開宮殿,駕著一朵雲往南邊去了。
又有大雪落下,阻了路途,元騎鯨一臉嚴肅地在與弟子們說著什麽。
修建這些宮殿的時候,柳詞與元騎鯨早已死了,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朝陽驟烈,釋放出無數光熱,瞬間融化了路上的冰雪。
就連那些水都被曬的變成了道道青煙。
太平真人倚在崖邊,拿著一根骨笛,看著他含笑不語。
來到庵裏,連三月站在廊下看著他說道:“你來了?”
井九嗯了一聲,走過小橋與她並肩而站,望向朝陽。
在這裏,不用擔心她下一刻就會變成萬道晨光,很好。
“辛苦修行飛升,最終不過是回到時間之前,舊時的世界,這種無趣的重複,難道不會讓你覺得厭煩?”有人忽然問道。
小橋流水無人。
“我過些天再來看你。”井九對連三月說道。
連三月說了聲好,走到橋上,背起雙手,繼續看天空裏的太陽。
井九穿過靜室,跨過圓窗,來到湖邊。
湖麵上映著斜枝。
西來坐在湖畔的石凳上,看著那道斜枝在悟劍。
他沒有理井九。
井九也沒有理他,走到另一處的湖邊,望向水麵上倒映出來的那個人。
“這不是重複。”
“為何?”
“因為這不是真的朝天大陸,是我想象出來的。”
“那就是假的咯。”
“也是真的。”
這方天地乃至生活在裏麵的故人,都是他意識裏的殘留。
既然他也是活在自己的意識裏,那麽天地與人自然也是真的。
“他們都死了。”
“我活著,他們就活著,至少是這裏的他們。”
在祖星上,沈青山曾經講過人類早期的一些想象。
遠古時期的人類覺得這個世界可能就是神明的一場夢。
現在他就是神明,他的意念自然能夠成為真的世界。
“你就不想再和連三月說些什麽。”
“不想。”
“真是無情啊。”
“你是誰呢?”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既然如此,你又怎麽會在乎情?”
“情到底是什麽?”
“所有的情感都源自死亡,比如恐懼。要活著,便要有聯係,聯係就是感情。要繁殖,所以有愛情,有嫉妒。再比如人性獸性,皆是如此。”
“你體驗過?”
“小時候我有一個凡人朋友,他死後我在他的墓前傷感了很久,從那之後我便要自己不再真的經曆這一次,於是我開始在相信裏體驗很多種人生,平靜喜樂的、波瀾壯闊的、悲劇或者喜劇,離奇或者普通,但最終也不過是個死字。”
“你覺得這樣能幫助你看清楚生命的真相?”
“生命隻有一次,要謹慎而且努力地多活一段時間。”
“但像你這樣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呢?”
這是很多人對井九的問題。
“生命必將終結,所以沒有意義,沈雲埋會痛哭,這種時候就應該尋些意思。”他說道:“但如果生命可能不會終結,那麽我們就應該先尋找意義。”
“永生是無法證明的命題,所有的宇宙都會終結,你也不例外。”那人說道:“所以你要學會終結,而不是被動地被時光吞噬,這才是存在的目的。”
“如果這是存在的目的,那何必存在?”
“永生是很殘忍的事情,所以那些度過漫漫時間的神明才會想著自殺。”
“殘忍這個詞是智慧生命害怕終結才產生的詞,所以你這句話邏輯不對。”
“你說追尋意義,但這一切到底有什麽意義呢?”
“我要知道存在的源起,宇宙的道理,世界的去向。”
“有無限個宇宙,有無限的道理,如何能夠看完?你們那個宇宙曾經有人說過一句話,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難道你不明白?”
井九說道:“所以要一直活著啊。”
那個人沉默了會兒,說道:“好像有些道理,我要想想,就不送你了。”
“不用。”
井九轉身向前方走去。
前方有團白光,極為純淨,沒有雜質也沒有信息。
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白光裏。
大道獨行。
不必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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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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