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人類的本質就是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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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這裏指的不是這顆星球,是飛升後的這個世界。
修道者在朝天大陸修行多年為的就是大道飛升,自然要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飛升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趙臘月對曹園說的這句話也包涵了這個意思。
說完這句話後,她轉身走到廟門處,坐到那個高高的門檻上,望向山前的那座小城,身影有些蕭索。
很多年前,井九為了救白早被困雪原深處,她去過白城那座小廟,在那個高高的門檻上坐了很長時間。
現在井九不知身在何處,同樣被困,她再次坐在了相似的地方。
鍾李子與冉寒冬對視一眼小說裏的畫麵居然在眼前重現,怎不令人感慨?
要知道這可不是電影,也不是遊戲。
曹園拿了兩瓶水遞給她們。
鍾李子與冉寒冬受寵若驚,鼓起勇氣認真看了他兩眼,發現這位的形象與書中描寫的相比並不一樣。
這座佛表麵的金皮剝落嚴重,最大的變化是體量小了很多,隻是有些高大微胖。
“我飛升的目的或者說理由很簡單,那就是基礎的好奇。”
曹園走到趙臘月身後,順著她的視線望向小城裏的那些信徒,麵部的堅毅線條變得柔和了些,說道:“我一直認為這就是大道的基礎。”
趙臘月沒有回頭,淡淡說道:“你倒是想的挺開。”
曹園說道:“真人飛升前講了三個故事,有個是我的,我家的事情全天下都知道了,那麽想不想得開也都得想開,再說三月終究也是死了。”
他的身世確實離奇,遭逢也很難用言語形容,境界實力早就到了飛升的那一刻,隻不過因為想不開,所以天才不開,直至被井九點破。
趙臘月說道:“我也要喝水。”
她在白城小廟裏坐過一年時間,與曹園很熟悉,說話也不客氣。
阿大喵了一聲,跳到鍾李子的懷裏,仰起頭示意她喂。
曹園喔了一聲,又拿了一瓶水遞給她,問道:“朝天大陸現在是什麽情形?禪子呢?”
趙臘月說道:“小和尚與你不同,對外界沒有這麽多好奇。”
說來有趣,當年井九喊禪子小和尚,她比禪子要小很多,現在也習慣這樣稱呼對方。
曹園說道:“出來的時間其實很短,但想著果成寺已經過了不知多少個春秋,莫名有些想念。”
想念這種事情與境界、修為高低無關,也與絕情滅性無關,隻是很自然的因果相連。
他會想念朝天大陸,別的飛升者也一樣。不然歡喜僧不會把這座城修的與白城一樣,還弄了這麽一座廟,還在那座城裏又修了一座果成寺。
趙臘月不想和他說歡喜僧的事情,轉而問道:“你與陳屋山石人那一戰的結果如何?”
在王右星係的那顆行星上曹園與陳崖曾經進行了一番苦戰,行星地表的大裂縫便是證據,但沒人知道最終的勝負。就像她最開始的疑問,為何曹園會在這裏?
“我勝了,但我也不知道應該怎樣選擇,所以選擇了逃避。”曹園非常坦白地表露了自己的心意,“他告訴了我這個地方,把棺材也給了我。”
趙臘月微怔問道:“棺材?”
“是的,我現在是守棺人。”曹園望向小廟後方說道:“不知道這是不是象征著什麽。”
趙臘月、冉寒冬與鍾李子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恰在此時有寒風自窗外來,拂起佛座後麵的幔布,露出了一個棺材。
那個棺材的體積非常巨大,由完全透明的琉璃製成,裏麵有無數繁華美景,還有白鶴起舞,李將軍閉著眼睛靜靜躺在裏麵。
冉寒冬與鍾李子震驚地說不出話來。趙臘月也有些意外。她走到透明的巨棺前,看著琉璃世界裏的祖師遺骸,沉默了很長時間。
她知道李將軍是怎樣死的,也知道他的仙骸以及身體裏的那截仙絲意味著什麽很多飛升者都想拿到這些,陳崖交給曹園是什麽意思?
“陳崖不了解你,你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英雄,逝去的英靈無法打動你,你願意守棺應該是想以此感悟些什麽,問題在於……”她轉身望向曹園,“舊世界就算還像活著,實際已經死去,而且終將腐朽,我不認為你能從中得到什麽啟發。”
“我不是在守護舊世界的遺體,隻是覺得死者的清靜是很神聖的事情,不應該再被打擾,而且我也需要一個不被打擾的清靜地,看看人類,想想人類的未來。”
曹園邁過門檻,來到廟前的平地上,殘破的袈裟在寒風裏微顫。
思考人類的未來這樣的話語如果從別人的嘴裏說出來隻會徒惹人發笑,或者,說出這種話的人會被認為是詩人,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卻是那樣的令人信服。
趙臘月說道:“你看到了什麽?”
曹園說道:“你隨我來。”
趙臘月走到透明琉璃巨棺前,以晚輩弟子的身份跪下行禮,然後隨他出了小廟。
曹園帶著她們到了雪山的最高處。
舞動的風雪緩緩平靜,趙臘月鬢畔的亂發還在輕飄。
雪山之巔非常寒冷,冉寒冬境界不低還可以忍耐,鍾李子則有些受不了,開始瑟瑟發抖。
曹園才想起來場間還有個普通人,麵露歉意,準備布下陣法禦寒,鍾李子擺手示意不用,從雙肩包裏取出禦寒服穿上,又把懷裏的阿大抱得更緊了些。
站的越高看的便越遠,在這裏能夠看到雪原外的那座大城,可以看到那些筆直的道路還有像黑點一樣膝行向前的虔誠信徒。
那些信徒的最終目的地不是白城也不是小廟,而是這座雪山。
在白城稍作休息,信徒們再次出發。
他們穿著厚實而破舊的衣裳,抵抗著風雪與嚴寒,沿著雪山不停跪拜前行。
趙臘月知道曹園要自己來看的必然不是這些。所謂虔誠、堅毅、是人類很優秀的品質、很美好的意向,但與他思考的問題還有很多層級上的差距。
“在那邊。”曹園指著西方的一座冰峰說道。
那座冰峰比她們腳下的這座雪山稍微矮些,在斜陽下泛著明亮的光線,讓趙臘月想到朝天大陸雪原深處的那座冰峰。
數名苦行僧在冰峰間艱難地向上攀登,僧衣單薄而且破爛,看著就像幾塊破布,赤著的腳上能夠看到很多傷口,隻不過因為冰雪的緣故沒有流血。
“這些人的境界很高嗎?居然能夠無裝備行進到這麽高的地方。”冉寒冬有些吃驚說道。
鍾李子放下手裏的望遠鏡,不可思議說道:“都不冷的嗎?”
寒風呼嘯,冰屑如刀子般在那些苦行僧的臉上、身體上掠過,帶出很多血痕,又迅疾被低溫凝住。隻看畫麵便能想象環境之惡劣,前行之艱難,那些僧人承受的痛苦何其難當。
“這些苦行僧人都是普通人,不會這個世界的武道修行,也拒絕接受基因改造……”
曹園話音未落,那座冰峰上忽然滾落了幾塊石頭,帶起滑雪無數。
那些苦行僧們遇到了極大的危險。
鍾李子再次拿起望遠鏡,驚呼出聲。
冉寒冬望向趙臘月,不知道她會不會出手相救。
趙臘月靜靜看著遠處那座冰峰,不知道在想什麽。
“……但他們學會了一些神奇的本事。”曹園接著說道。
那座冰峰的情形越來越危險,苦行僧人有些慌亂,就在快要跌落山崖的時候,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做到的,竟然手抓著手飛了起來!
那些苦行僧飛離地麵不高,赤腳離雪麵隻有數尺,搖搖欲墜,臉色蒼白,很快便再次跌回地麵,卻成功地避免了被衝入峰下的結局。
鍾李子與冉寒冬這才鬆了口氣,又覺得好生不解,既然那些苦行僧不會修行,為何能夠飛起?
“這裏沒有天地元氣,不能修行禪宗功法,仙氣也很淡。”趙臘月收回視線,望向曹園問道:“你想說明什麽?”
“我不是很了解這種力量,可能與信仰有關。”
曹園的視線從遠處那座大城、道路上的信徒、白城裏的居士、落在冰峰上那些苦行僧上,說道:“我不是說人類的未來需要這種力量,而是想對你說人類為了存在下去、為了提升自己一直在尋找各種不同的方法。”
鍾李子忽然覺得沒有那麽冷了,摸了摸阿大的毛,望向陽光下的那座冰峰,感慨說道:“人類……真的很了不起。”
趙臘月沉默了會兒,說道:“是的,所以人類應該活下去。”
曹園收回視線,望向她的眼睛說道:“如果人類活下去需要井九去死,那該怎麽選?”
趙臘月說道:“你知道我的答案,為什麽還要問我?”
曹園神情認真說道:“你來找我,自然是想要說服我,別學真人一樣懶。”
趙臘月說道:“你知道連三月當初為什麽煩你嗎?就是因為你們果成寺的和尚話太多。”
果成寺的和尚確實話很多。
不管是禪子還是柳十歲或者是那位已然坐化的中年僧人。
曹園在朝天大陸修行界的曆史上是非常了不起的形象,但依然話多。
大概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果成寺的閉口禪才是最好的。
但曹園說的話沒有錯,趙臘月想要找他當幫手,總需要說服他,於是那些已經聽膩了的討論不得不再次上演。
“他也是人類的一分子,人類有理由活下去,他也有理由活下去。”她說道:“如果你像青山祖師與那個老太婆一樣,認為他不是人類的一分子,那有什麽理由要他為了你們去死?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這是幼童都應該明白的道理,你們修道數百年甚至數千年,都修到狗身上去了嗎?”
阿大在鍾李子的懷裏喵了一聲,表示極大讚同,尤其是最後那句。
有很多人會說,井九是人類創造出來的產物,或者說那位神明創造出來的產物,應該為了人類犧牲。問題在於父母生了子女,為子女做了很多事,子女就應該為了父母去死?其實道理大家都懂,也都知道沒有意義,終究還是立場以及行事方式的差別,談不上什麽是非對錯,善惡黑白。
曹園的看法與趙臘月相同,也不認為應該犧牲井九,但他不可能像趙臘月那樣完全站在井九那邊,甚至為了他與這個世界對抗。這個世界有很多人,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都是像冰峰上那些苦行僧一樣努力活著的人,他們有資格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
“好在他再過幾十天就要死了。之後整個人類都不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與趙臘月站在雪山環繞間的一片大湖岸邊。
湖水很清澈,天空的白雲倒映在其間,隱約形成某個數字。
那是天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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