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娘抬手示意後，兩個侍女在袁錦秀麵前將那麵紗展示開。

    “錦繡河山！”袁錦秀激動得幾乎要站起來，“這怎麽可能！”

    謹娘站起來，撫上那薄得幾乎透明的紗和紗上的刺繡，“陶夫人，您想不到吧。當年，娘以素綢上的‘錦繡河山’聞名刺繡界，陶夫人大概沒有想過，這薄薄的絲紗上也可以繡上‘錦繡河山’吧？”

    “梓珺十二歲在素綢上繡出的‘錦繡河山’成為依陶坊的震坊之寶。梓珺也曾經試圖將它繡在紗上，卻始終沒有成功，你是怎麽把它繡上去的？”袁錦秀幾乎是驚歎著搖著頭站起來，走向刺繡。

    “離開寧城的十一年，娘從未放棄過嚐試。能在素紗上繡上‘錦繡河山’是娘一生的心願。這幅‘錦繡河山’我足足繡了七年，直到兩年前才繡好。”謹娘看著那刺繡的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我用了畢生的心血去栽培梓珺，希望她能成為刺繡界的一代chuán qí。可是，蘇信毀了我的梓珺。陶謹啊陶謹，梓珺和我沒在你身上白費心思啊！”袁錦秀撫上刺繡的手微微顫抖。

    “陶夫人，我姓蘇，我叫蘇謹娘，我不是陶謹。”謹娘看著她，冷聲開口。

    謹娘輕輕揮了揮手，兩個侍女收了那刺繡，退到一邊。

    袁錦秀才看向她，不言語。

    “袁錦秀，你一生驕傲。”謹娘轉身背對著她，“袁錦秀，你幼年成為依陶坊的繡娘，一直優秀，及笄便嫁給了陶家長子，第二年便生下了陶梓珺，獨得這一女。你精心栽培，她也不出你所望，少年有成。袁錦秀，你一生都站在刺繡界的高處。可你忘了！”

    謹娘停頓片刻，轉身看向她，“可你忘了，你不僅是一個繡娘，你還是一個女人，你還是一個母親。你的一生不僅僅隻有刺繡，還有你的家。可你忘了，你都忘了。袁錦秀，陶家長子唯一的女兒被你逼死了，你逼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若不是你阻止，娘不會帶著怨恨自盡！袁錦秀，我在陶家寄人籬下五年，戰戰兢兢，最後爹娘都死了。你忘了，是你毀了我的家。袁錦秀，你有什麽資格說，我爹毀了我娘？”

    袁錦秀幾乎站不住了，“陶謹！”

    這一聲裏究竟包含了多少情緒，謹娘已不想去探究了。

    “袁錦秀，你和所有的祖母都不一樣，我也和所有的外孫女都不一樣。你我是仇敵，不是主客。袁錦秀，你的一生充滿了榮譽和悲哀，隻是你被榮譽的光芒惑了眼，看不見背後的悲哀。願你到命歸黃泉之時，都能如此驕傲，都能隻見滿身榮譽。”

    謹娘拿起側座旁的拐杖，交到她手中，輕聲道：“陶夫人，請回吧！伊人醉從不留不願留住的人，我從來不願留你。”

    二人久久對視僵持著。

    袁錦秀終究隻能搖著頭，轉身一步一步蹣跚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謹娘的眼中一片荒蕪，心若一潭死水，毫無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