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仙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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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之下,我依舊被吊在鐵柱之上,身下是熾熱的火爐。

    汗水從我的臉頰順流而下,眼睛被蟄得不敢睜開,全身發麻,痛苦不堪,我感覺自己快要被點燃了。

    此時,葉楠正被關在黑漆漆的囚室之中,她安靜的像一片樹葉,坐在囚室的角落,眼神呆滯,表情木訥,平日裏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時沒有一點光澤,人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可即便如此,葉楠卻依然沒有選擇去躺下休息,她就那麽靜靜地坐著,腦子裏一片空白,她也很想捋捋近來發生的事情,可是她什麽都不敢去想,一想到師傅,她那顆心,便是一陣劇烈的顫動!

    天宇開始走動人情,他四處托人,能救出來一個是一個。

    他首先找到的是賈武師,希望他能將葉楠先放了。

    誰知賈武師不但不放人,反把天宇訓斥一頓,說他身為一社之長,尤其是近來,從不操心自己的本職事務,卻跑來給一個有罪之人求情,真是豈有此理。

    天宇隻好灰溜溜走出訓導處。

    從訓導處出來,天宇去了趟武府的囚室,給葉楠送了一些生活用品,並告訴葉楠,他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出去。

    葉楠一直沒有說話,對天宇所有的承諾都是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最後,在天宇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葉楠才開問道:“子川現在處境如何?”

    天宇眉頭一皺,說道:“不是很樂觀,被吊在神仙鎖上快有一個時辰了。”

    葉楠本想再問問什麽,可欲言又止,將腦袋輕輕靠在牆上,然後一言不發。

    中午的太陽,炙烤著大地。

    祭壇中央,鐵柱之上的我,已經嚴重脫水。

    臉上不再流汗,估計早已沒汗可流。

    我全身滾燙,幹裂的嘴唇上,是打著卷的死皮,因此暴露出來粉嫩的肉色,不久,便又被烤得紫黑紫黑。

    月郎和宇夕同時衝上了祭壇。

    卻被那兩個燒炭的火夫,雙雙攔住。

    月郎問道:“不是說可以上去救人嗎?”

    那兩人說:“是可以,但時辰未到!”

    宇夕氣憤的說:“什麽時辰,這都是誰規定的!”

    其中一人,指了指香爐內才燃了一半的香,說道:“此香沒燃盡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神仙鎖!”

    宇夕打算硬闖,卻被月郎一把攔住,月郎很清楚,他們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

    這兩個看似火夫的人,卻是那個賈學正一手帶出來的心腹!武藝之高,自不必多說,要不然也不會把他兩留在這裏。

    時間一點點過去,月郎和宇夕在祭壇下焦急的等待。

    他們恨不能那炷香瞬間就能燃盡。

    宇夕滿眼含淚,來回踱步。

    李大頭帶著五六個人匆匆趕來,見他們的副幫主被綁在高杆之上,二話不說,就衝上了祭壇,然後被兩個火夫一腳送到了祭壇下麵。

    李大頭破口大罵,可兩個火夫根本不去理他。

    我被太陽曬得焦頭爛額,被火爐烤得外焦裏嫩。

    我已接近昏迷,熱辣辣的太陽下,火辣辣的爐碳上,我兩眼發黑,三魂丟了兩魂,七魄剩下一魄,腦海裏閃出無數的畫麵:

    山路不平,我一路屁顛屁顛跑到聚賢莊……

    一路上,景色甚好,楊柳也還飄飄,天邊是一大片的夕陽……

    師傅把我倒吊著提在半空,罵道:再喊!再喊就將你丟掉喂狼……

    洛淺挽著師傅,靜靜地站在浮醒人家的門外,眼神黝黑透亮……

    夜色昏暗,我牽著馬,習習涼風,微微吹起馬背上葉楠的發絲……

    ……

    終於,那炷香燃盡了!

    月郎宇夕李大頭,像久困的猛獸一樣衝上祭壇!

    李大頭高聲喊道:“快快快!再晚人就沒救了!“

    有人拿過一個木墩放在地上,月郎踩著木墩,上來就去拽我胸前的蝴蝶結。

    他一把抓住我胸前的繩子,猛一用力,便往下拽。

    然後是一聲慘叫,月郎從木墩上摔了下去!

    再看月郎的那隻手,已經鮮血淋淋。

    誰也沒想到,神仙鎖的繩子上,竟然布滿了倒刺!

    倒刺小到肉眼幾乎看不見,但它卻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猶如夜星,它能在勒住人的同時刺進人的肉體,它同樣能把前來解繩的雙手給刺爛!

    月郎握住血淋淋的手喊道:“小心,繩上有刺!“

    百米之外的涼棚下,花蜘蛛在幾個人的服侍下,正喝著涼茶,他抬眼往祭壇上看去,然後嘴角上翹,得意地笑了。

    宇夕不肯罷休,站在木墩之上,先是拔下了我嘴裏的粗布,然後叫人拿過水來,往我的嘴唇輕輕蘸了幾下。

    我那幹裂的嘴唇,碰到水後,突然的就是一種刺骨的疼痛,快要昏迷的我,漸漸蘇醒,但兩眼仍是迷離。

    宇夕用衣襟裹住自己的雙手,去解繩索。

    可是半天的功夫,不但沒解開,反把自己的手弄得血流不止。

    宇夕著急地哭了,淚水打在血手之上,斑斑點點。

    她越是著急,便越是使勁,手自然越是傷痕累累。

    而這條神仙鎖,也越是勒得緊。

    宇夕情緒失控,幾乎不去管自己的雙手,開始瘋狂地拉動繩索,她那雙手,早已血肉模糊!而繩索幾乎快要勒進我的肉裏!

    月郎見狀,急忙將葉楠從木墩上攔腰抱下。

    李大頭見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將神仙鎖解開,勃然大怒,抽出鋼刀就走了過來。

    李大頭騰空躍起,舉手就是一刀,朝著半空中的神仙鎖砍去。

    一刀下去,繩子沒斷,刀卻缺了一個口子!

    誰又能想得到,神仙鎖上的繩子,裏麵竟暗含異鐵!

    李大頭被震得虎口發麻,差點一頭栽進火爐。

    再看涼棚下的花蜘蛛,笑得嘴都咧開了。

    我猛咳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李大頭的一刀,使我在半空劃了一個弧形,然後像鍾擺一樣漂浮,如此,繩子勒得更緊,繩子上的倒刺,已經紮進了我的骨頭。

    就在我奄奄一息的時候,那兩個可惡的火夫,見爐內火勢漸小,竟然上來添碳!

    李大頭提著殘缺不全的鋼刀,就朝兩人走去,眼神裏充滿了憤怒!

    兩人抬著碳盆,一時騰不出手。

    李大頭到了他們近前,抬起一腳,就將那碳盆踢翻!

    兩人大怒!準備動手!

    這時,宇夕和月郎帶著一幫人圍了上來,各個摩拳擦掌。

    兩人見寡不敵眾,隻好開始舌戰:“你們要幹什麽!想造反嗎!”

    李大頭罵道:“去你姥姥的!”

    說完,趁人家不注意,一腳就踢中了其中一人的小腹。

    那人向後倒去,另一人趕緊上前去扶。

    可李大頭他們又逼了上來,兩人見勢不妙,便相互攙扶著,退下了祭壇。

    這時,有人端過一盆水來,李大頭接過那盆水後,朝著火爐就潑了進去。

    頓時,一股濃煙騰空而起,差點將我嗆死!濃煙順著我的鼻孔直往進鑽。

    李大頭哪管這些,抬起一腳,又將那火爐踢翻。

    一時間,祭壇之上,濃煙滾滾。

    祭壇上的人,各個被灰塵包圍,沾得滿臉都是。

    從遠處看,很像一幫燒鍋爐的在打架!

    可我依然還是在鐵柱上吊著,而且已經快撐不住了。

    危機關頭,李大頭建議將鐵柱拔下,先把人放下來再說。

    大家覺得這注意不錯,就趕緊去拔鐵柱。

    可哪裏拔得動!

    任憑一夥人如何使勁,那鐵柱卻巋然不動!

    宇夕站在木墩之上,一臉的灰塵,給我喂水。

    我奄奄一息,顫顫巍巍,用盡了全身力氣,從嘴裏擠出四個字:“去找九兒!”

    什麽?你說什麽?九兒?!”

    月郎!子川說是去找九兒!”

    月郎此時正在和李大頭用力拔著那根紋絲不動的鐵柱,突然聞聽宇夕此言,猛然回頭,失去的信心立馬恢複!

    他大吼一聲:“快!備馬!”

    說完,月郎已飄至祭壇下麵,李大頭緊隨其後。

    兩人直奔武府的馬棚。

    到了跟前,李大頭一刀砍斷了一匹馬的韁繩,同時月郎已經翻身上馬,一拍馬的後背,奪眶而出。

    月郎風馳電掣般往九兒幹活的碼頭趕去。

    等月郎來到碼頭時,九兒正準備收工,仍舊是那副憨兮兮的樣子,光著膀子,脖子上搭著一條擦汗的毛巾。

    九兒見來人竟是月郎,咧嘴一笑,準備上前招呼。

    月郎哪有時間閑聊,再聊就得到我的墳頭去聊了。

    他調轉馬頭,一臉的嚴肅,當然還有滿臉的灰燼。

    他對九兒說道:“快上馬!子川有難!”

    九兒先是一愣,接著明白過來,驚歎一聲:“啊!”

    說完,九兒便一把抓住馬的鬃毛,然後一使勁,跳了上去,大屁股一下就砸在馬的背上。

    那匹馬當場就被壓彎了腰,後腿倒地。

    九兒二百來斤,再加上月郎的份量,那匹馬怎能承受得了!

    九兒見狀,跳下馬背,站在原地,四處尋找。

    可這小小的碼頭,哪裏還有什麽別的馬匹!

    最終,九兒隻好看中了一頭大青牛,是拉運貨物的力巴牛,此時卸了車轅,正在河邊飲水。

    九兒三兩步就到了青牛跟前,雙手扳住牛的雙角,然後大臂用力,使勁去拽動牛頭。

    那大青牛見有人拽它,頓時惱火,喝口水都不讓,真是豈有此理!它那牛脾氣瞬間就頂了上來,長啼一聲,將牛頭勾住,和九兒較勁!

    可誰也沒想到,這個九兒,居然將那頭犯了脾氣的大青牛,硬生生從河邊拖到了路上!

    馬上的月郎,看得目瞪口呆!

    九兒翻身上牛,大拳頭一砸牛的後背,那牛瘋了一般朝前奔去!

    月郎仍舊傻在馬背上,直到聽見九兒喊道:“還不給我帶路!”

    他這才回過神來,揚手一鞭,向前奔去。

    路上,月郎給九兒簡單介紹了我的情況,九兒知道後,更是著急,大拳頭不停地砸著牛背!

    兩人一牛一馬,一路疾馳而過,馬嘶牛啼,塵土飛揚。

    武院的幾個門子,在很遠的距離就看到了他們飛馳而來,卻一時不知那是何方聖神,隻嚇得急忙躲進門房不敢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