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村有大幾十戶人家，所有房屋或依山或傍水而建。

    村莊是個典型的江南水鄉，山，水，塘，田，地，該有的元素應有盡有。

    以往有一個慣例，男人外出打魚，女人伺弄田地，兼顧家裏瑣碎事情。

    隻是去年化工廠汙水泄露之後，青壯們都放下捕魚的工具外出了，偌大一個村子，基本隻留下些婦嬬老人。也因此，村莊遠沒有以往熱鬧，尤其湖畔，靜悄悄的，總讓人感覺少了點什麽。

    “媽，我回來了。”葉華騎著兒子回到家裏，跟正在喂雞的老娘林麗芝打招呼。

    林麗芝五十出頭了，但看上去卻遠不止這個年紀，鬢染華霜，臉上布滿了皺紋，背也有些駝了，而葉華幾個月前的離婚，讓她更加蒼老憔悴。

    和父親葉青山一樣，為了這個家，為了葉華他們三姊妹，付出了太多太多。

    “嗯，你帶西米玩一下，媽喂完雞就去做飯。”林麗芝笑道。

    “我去做飯吧，喂完雞你休息一下。”葉華把西米放下來，往屋裏走去。

    “奶奶，西米幫你喂雞咯咯。”小西米蹦蹦跳跳地來到林麗芝身邊，抓了把穀子，撒向吃得正歡的雞群。

    “西米真乖。”林麗芝愛憐地撫摸著孫兒的腦袋，心下卻是泛起一陣酸楚：我可憐的孫啊，才三歲，你媽就……唉，這麽小就失了母愛，這可如何是好啊，孫兒以後的成長會受很大影響的啊。

    那個當娘的，怎麽就這麽狠心呢？

    夜幕降臨，葉華做好了飯菜，一家人圍坐著開吃。

    “華子，還玩幾天再回省城？”父親葉青山抿了口燒刀子問道，他是個老實本份的老漁民，去年收了網後沒有隨流外出打工，專心在家務農。

    “過兩天就過去吧，學校這個月下旬要開校運會，我得提前做些準備。”葉華有些無奈地道，他是省城一所民辦初中的體育老師，平時倒還有點清閑，但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就有得他忙的了。

    這次是放國慶假，特意回來看看父母跟兒子。自從離婚後，兒子就放在家裏帶，他也是沒轍，自己就那個條件，請不起保姆。其實他有想過讓母親去省城帶，可家裏麵父親怎麽辦？

    “哦。”葉青山沒再說話，埋頭喝酒吃菜。

    西米的眼睛卻是一下就紅了，擱下勺子不吃飯了，沒幾秒鍾，眼淚撲簌撲簌就下來了。雖然他才三歲多，很多東西都不懂，但他知道，又要很長時間才能見到爸爸了。

    見兒子這樣，葉華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西米乖，不哭，爸爸努力賺錢錢，買個大大的房子，到時候爺爺奶奶都住過去，我們天天在一起。”葉華抱過兒子，輕聲安慰。

    他又何嚐不想住在家裏，與父母兒子同在，可燕雲村窮鄉僻壤的，經濟來源是個大問題啊。

    這頓晚飯吃得比較沉悶，飯後帶兒子洗了個澡，哄他入睡時，手機卻是響了，離去的女人打來的。

    葉華不想接，一份情若結束了，縱心裏還有糾結，亦當徹底結束，時間會淡化一切的，藕斷絲連真沒意義與必要。可考慮到她始終是西米的母親，這個事實永遠也改變不了，還是接了。

    “華子，最近還好吧。”李雪玲輕聲問道。

    “就那個樣吧。”葉華淡淡地道。

    “唉，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李雪玲一歎，對於離去，她心中也是有些愧疚的。

    她的確變得現實世俗功利虛榮，可她也清楚婚姻非兒戲，夫妻一旦結合便是一體，理應執子之手與子攜老，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不離不棄。

    之所以決然離棄，真的她受不了了，眼看著身邊的同學朋友一個個買房買車，混得風生水起，日子過得那麽滋潤，在朋友圈裏各種炫耀，而葉華依舊是個拿著死工資的小體育老師，看不到前途，在物質上給不了她什麽，再加上一直看不起葉華的家裏人吹風不斷，終她做出了那個決定。

    實際上，她多少還是有點不舍的。

    “沒什麽事情我就先掛diàn huà了。”葉華漠然道。

    “有，有點事情。”李雪玲忙道：“我想跟西米說會兒話。”

    “行，我叫他去。”葉華並沒有拒絕，還是那句話，李雪玲終究是西米的媽，曾經辛苦十月懷胎，才有了西米。

    “華子等一下。”李雪玲卻是叫住他。

    “還有事？”葉華眉頭一皺，離去的女人除了兒子他不想再有其它的瓜葛。

    “我想，你能不能拉根網線，裝個歪f，給你媽買個智能手機，我想跟西米shì pín。我的意思是，這錢我來出。”李雪玲小聲道，對於葉華還有多少感情她不知道，可西米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網線我會拉的，但這錢不需要你來出。還有，西米你不用擔心，他會過得很好的。以後不要再跟我提錢的事情，我們之間已經沒了牽扯！”葉華凝然道，李雪玲離開自己時，他就暗暗發過誓，不管付出什麽樣的努力，要做出一番事業，出人頭地，要讓兒子以後以有他這個父親而自豪！

    他要讓離開的李雪玲、看不起他的李家人後悔。想幾次去她家，她爸她媽她哥她妹，誰把自己當過回事兒？

    男人，都是有尊嚴的！

    “西米。”葉華把手機給了兒子。

    “誰呀？哪個找西米呀？”西米開心地說道。

    不過很快，他就唏哩嘩啦哭了起來，一直哭著在講diàn huà。

    “西米不哭，爸爸教過你的，男子漢大丈夫要堅強，有淚不輕彈。”在他掛掉手機後，葉華將兒子緊緊抱在懷中，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是一歎，恨不能給兒子一個完整的家。

    “爸比，西米想媽媽……嗚嗚，嗚嗚……為什麽媽媽不要我們了？嗚嗚……”西米哭得更凶了，弱小的身軀都在顫抖，才三歲的他並不懂離婚具體的涵義是什麽，可他清楚媽媽不會再跟爸爸和他一起生活了。

    “西米……”見兒子哭成淚人兒，葉華心如刀割，對於這事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兒子，唯有緊緊地抱著他，狠狠地恨自己。

    哭了好久，小西米累了，睡著了，臉頰上掛著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