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方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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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敬金剛聽石子良說完縛蛟灣的事,仰靠在椅上閉目,撫著前額,就聽有人敲門。石敬金嗯了聲,推門進來的是石福的大兒子石祿,這小子足夠精明和穩重,石敬金就留在身邊聽用,調教調教以後也好扶助石子亭。隻見石祿作了個緝,不緊不慢地說:〞老爺,堡外有人路過求宿。〞石敬金有些不滿地看著石祿,〞祿兒,如今我們堡多事,這求宿……〞〞老爺,我也拒過,但他們說轉告老爺一定會讓他們留宿的。〞〞哦?有如何樣貌?〞石祿想了想,說〞共六人,行李甚少,似是從遠處而來,卻不像商人,倒有幾分白崗寨上的行事。〞石敬金輕哼一聲,石祿接著說〞領頭人若四旬餘,領兩十六七俊俏的孩兒,餘人皆縛馬,看行相打扮似是北方過來的。甚是奇怪,還未進莊,領頭就讓其臥馬,摸索著逐敲馬蹄子……〞。石敬金臉色大變,突然站起又頹然坐下,對石祿悠悠說:〞領他們在堡東邊住下,就說堡裏正有事,堡主不能相迎。〞石祿領令出去安排。

    石子樓等岸上不再吵嘈,稍稍遊離涯岸,向著岸上張望好一會,又一頭潛下水麵,在涯岸水底摸索著,突然遊進三尺多寬的洞中,潛遊約小半盞茶,石子樓浮出水麵,深吸口氣,立刻大叫:〞子堅,子堅,他們走了……咦,人呢?〞石子樓四處張望,水麵上是個足有三個房子大小的洞穴,稍遠的一麵洞壁發出滲人的瑩光,照得洞裏物什能隱隱約約看個大概,就是沒看到有人。石子樓急忙爬起來,四麵找尋,忽看見石子堅在洞壁閃身出來。〞啊〞石子樓硬給嚇了一跳。隻見石子堅雙手捉住條足有四五斤重的魚,臉上笑嘻嘻,走到一處稍平的石塊邊,將魚放在石麵,在腰身上摸出一支小竹片兒,左手按著魚身,右手竹片快速地在魚身劃著。手不停揮舞,不錯,石子樓看到的是揮舞,看的眼花繚亂。不一會,去掉內髒,半邊魚皮也剝起,魚肉被劃成一塊塊薄片,石子堅拿起就往嘴裏送,嚼得十分沉醉的樣子,石子樓看得口呆目瞪,石子堅用竹片兒挑起魚片,遞到石子樓麵前,示意其嚐試。石子堅雖是笑容滿臉,石子樓也感到其目光懾人,令人屈服,拿起魚片細嚼起來,雖沒味道,倒十分鮮甜。不多時,一條魚就讓兩人分食而完。

    〞子堅……〞

    〞噓……〞石子堅打斷石子樓的話,指指剛出來那壁洞,示意其跟著,鑽進一人多寬的洞裏,七拐八爬,時上時下,時寬時窄,約摸半炷香,眼前豁然開朗。外麵是三丈多高的大洞窟,左角上透進一尺多寬的光,刺得石子樓忙閉眼轉頭。適應下光芒,見得洞窟底下有一大水潭子,多處細流匯入水潭,偶見潭中有魚躍出水麵,捕食空中飛蟲。

    石子樓跟著子堅繞著洞窟察看,忽閃進一小道,蜿蜒上爬,見一小洞口透光,人不能出,正灰心時,石子堅用腳猛蹬洞口石塊,嘩啦一聲,洞口豁開,擠出小洞口,隻見藍天白雲,日已偏西,整個石堡寨盡收眼底。兩人深深舒了口氣,雙視大笑。笑聲中,石子堅突然倒地抽搐,石子樓大驚,忙將其抱起,拇指猛掐子堅人中,大呼其名。石子堅緩緩睜開眼,望著焦慮萬分的石子樓黑臉就在眼前,嚇了一跳,用力外推,石子樓給推倒在一邊,卻並不惱,立馬靠上來,看著石子堅說:〞醒啦,醒啦……〞。〞去去去,死不了!別靠這麽近,作死啊,石子樓!〞石子堅看著子樓臉又靠過來大罵。

    天已漆黑,住堡東邊的老強頭石敬山的家裏也是漆黑一片,兩個黑影摸了進來,隻聽屋裏有人不斷痛苦shēn yín。〞這天殺的石堅,死得好啊……唉唷……痛死我!〞老強頭大罵。〞哐當〞,房門突然大開,好一會門外傳來話音〞老強頭……我死的好慘啊……我好冷啊,求求你快來撈我……,老強頭……〞門外刮北風呼呼倒灌進屋,縱是有名的大膽人物老強頭也是冷汗直流,牙齒打架。〞冤有頭,債有主。你……你……你死了跟我沒……沒半點……〞老強頭還沒說完,就聽到哈哈大笑,跟著摸進兩人,〞子樓,我說老強頭是膽小鬼,怎樣,你輸了,欠我兩肉包,記住了。〞石子樓摸索著,〞啪,啪〞敲兩下火石,點燃臘燭。昏暗燭光,將半坐床上張口愣住的老強頭映在牆上,〞老強頭!〞石子堅大喝一聲,硬是將老強頭的魂拉了回來。〞嘩……〞老強頭像離家久了看見親人的小屁孩一樣嘩嘩大哭。石子堅揚手就給他後腦勺一下,老強頭才止哭,〞你……你倆是人是鬼?〞老強頭疑惑地看著兩人。〞哼,廢話,有沒吃的,餓死小爺了!〞石子堅到處翻找著說。

    〞別找了,沒吃的了〞。老強頭歎了口氣,〞天黑前,石子貴帶著二狗來認親,老子就不認,他就將吃的全帶走了,倒是二狗偷偷留了兩隻冷饃,我剛吃了……〞石子堅呸了聲,罵:〞老強頭,這壞人的東西你能吃得下?〞老強頭低下頭喃喃自語:〞我……我餓呀……〞。〞哈哈哈,對了,餓了就吃,管他是誰!〞石子堅大笑。老強頭惱了,大喝〞小雜碎,敢玩我!〞

    此時,一陣肉香味飄了進屋,三人肚子頓時咕咕大叫,兩人看著老頭,老頭搖搖頭,石子堅笑了,招呼石子樓,〞走〞。〞唉,唉,給我弄些回來……〞老頭急燥地向已出屋的兩人嚷著,〞這是北方烤肉的香呀…〞,老臉已沉醉回憶中。

    堡東邊,是個亂葬崗,崗下除了老強頭一獨戶,就是一所兩進合院,取名〞留賢居〞,都是留住行蹤較為隱秘的客人,與老強頭的屋隔有四五丈。老強頭為人膽大,又無家室,所以安排住這,以方便客人與堡裏的聯絡。石子堅兩人下了後山,正要經崗下進堡內,看老強頭家漆黑,方才去查探一翻。出了老強頭家院門,順著香味,尋到留賢居,院裏燈火通明,吆喝不斷。肉香酒香越牆而出,兩人靠近門板,透過門縫,見院內四五人圍桌而坐,端酒切肉,嘴裏嘰咕不斷,卻聽不懂半句。

    石子堅對著石子樓詭異一笑,石子樓心想不好,隻見石子堅已將門拍得震天價響。院內頓時沉寂,一個人問道:〞來者何人?〞聲音沉靜而有力。石子堅吞吞口水,潤潤聲答:〞堡主事忙,又怕怠慢貴人,著小人來招呼招呼。〞嘩啦,門被拉開,兩戴狗皮帽蓄須壯漢提刀分立左右守著,八仙桌坐著三人,仍自顧吃喝。石子堅未等對方發話,抱著拳,打著喏,大步踏進,來到院中桌前,隻見當中坐一濃眉大眼,短髡如鋼針根根豎起,滿臉威嚴的大漢,也不瞧左右分坐兩人,對大漢就是一揖,〞小子來遲了,讓貴客久等,抱歉抱歉。〞石子堅端起碗酒,對大漢向了向,仰頭大喝,〞嘩,好酒,兄弟先幹為敬。〞也不在意三人目光,提衣入座,撕了塊肉就往嘴裏塞,還順手塞了塊肉給愣在一旁的石子樓。看著兩人一陣虎咽,大漢方回過神來,怒拍桌子,〞混帳,何來混廝,打出去。〞剛立門兩壯漢立刻撲了上來,就要動手,石子堅麵不改色道:〞且慢,有句話,不知客人聽與不聽?〞說完雙目炯炯看著大漢。大漢揮揮手,兩人剛上來又退後。大漢冷哼一聲,也不說話,冷冷看著眉清目秀,毫不在意的石子堅。

    石子堅用袖角擦擦嘴,不緊不慢地說:〞貴客還是明日雞啼三聲即走為好。〞三人聽此皆愕然。石子堅起身,抄起塊肉扔給石子樓,轉身就走。〞慢〞大漢站起喝了聲,〞你是……〞。〞石子堅〞石子堅說完已和石子樓出了門外。〞石子堅……怎地熟悉?〞桌前三人各自嘰咕,右邊長得十分俊俏的小子突然大叫〞是浸豬籠那小子!〞大漢首先反應過來,五步作三步跨到門外,左右張望已不見兩小子身影。看看不遠處亂葬崗,忽感脊背寒氣升起,回轉對兩娃道:〞明日五更即走〞。〞王……〞左邊小娃還沒說完,大漢舉手製止,步入室內。

    石子堅兩人躲在院牆轉角處,看院門重新閉上,才輕邁步子,掩到老強頭家,fān qiáng而入。老強頭嚼著烤肉,對兩小子非常不滿意,嚷嚷:〞石子堅你這混廝,去給老子取些酒回來,別光顧著自己喝……〞卻一刻不停啃著烤肉,終於,老強頭啃完了肉,吮吮指頭,忽然哭泣:〞十幾年了,十幾年了……〞。石子堅盤腿坐在椅子上,好奇地盯著老強頭,老頭感受到石子堅詭異的目光,滿身起雞皮疙瘩,忙說:〞小廝,你又在想何壞主意?〞正在幫老頭擦藥的石子樓也感到石子堅的不同,卻摸不著頭腦。卻見石子堅突然一個激靈,拍拍腦袋,哎呀一聲,嚇得老嫩兩人一跳,以為他中邪又要發作。〞嘿嘿,老頭真去過北邊?〞老強頭聽這話語知道這廝沒中邪,繼續沉醉回憶之中。

    〞王叔,明早就回,父王吩咐的事……〞濃眉大漢完顏英傑坐上首默不作聲,左下首有幾分黝黑的少年完顏洪剛見此停止說話,〞王舅,我們堂堂大金……〞完顏英傑敲敲桌子,右邊那俊俏少年嘟嘟嘴不再往下說。〞此事多有蹊蹺,小心為妙,此次南來辦事是其次,主要讓你倆有所曆練。這石子堅非常詭異,而石敬金知我等已到,卻久久不現,莫非真有大事將生?〞完顏英傑陷入沉思。

    〞老爺,二奴回來了。〞門外突然有聲傳入。〞進來!〞完顏英傑大喝。門吱呀打開,進來一個頭頂狗皮帽,獐頭鼠目的瘦小漢子。見完顏英傑倒頭就拜,〞怎地?〞完顏洪剛張口就問,被完顏英傑橫掃一眼,喃喃嘴不再說話。〞老爺,少爺,日才偏西,石堡寨南北兩寨門就已關閉,並派多人守衛,嚴止進出。奴才花大價錢方得入堡,四處打聽,事情來龍去脈摸了大概,擔心老爺掛念,匆匆而回。〞二奴隨完顏英傑的示意,站身起來,繼續道:〞堡內一少年石子堅日前中邪,長峰山一機道長連作三日法事仍不解,遂沉豬籠縛蛟灣,是夜,一機真人突發重疾急急回山門……〞二奴將道聽途說的說了一遍,完顏英傑就幾個疑慮問多遍也不得解,遂揮手讓二奴隱去。三人再分解半響,也散去休息。

    石子堅兩人潛入堡內,摸到石郎中家,石子樓愣愣站在廢墟前,石子堅繞著察看一遍,扯著石子樓,說:〞走,胡寡婦家也燒了,人應該到他處了。〞還在自己院外,石子堅就聽胡寡婦在秀才房裏哭哭啼啼。〞你這窮酸,我家都沒了,你還要趕我走……老天啊,我怎麽守上這樣的狗才啊……〞石子堅聽得右臉上肌肉抽了抽,而石子樓掩嘴而笑。

    石子堅繞門而過,攜著石子樓潛到堡主石敬金家外,兩人攀上院牆外的一棵榆樹,翻入牆內,辯辯方向,摸到還有燈光的房子外,房內幾人正在爭論著,石子堅沾些口水,輕輕將窗紙截個小洞,眼靠上,隻見為首的石敬金默不作聲,石敬銀,石敬海,石敬田等幾族老正竊竊私語。半晌,石敬銀突然提高話音:〞兄長,長峰山道童過來傳說,一機真人回歸山門即升仙,知會下月初一法體入柩,而無豐道長在堡已毆,諒長樂道人等眾皆不聞餘之秘事,唯堡東邊留賢居,著人探查了一番,以防意外須拔草除根,請兄長定酌。〞石敬金猛抬頭,目光環掃幾人,皆點頭,遂擺擺手,著石敬銀領人去辦,起身轉入內室。

    待三更,石敬銀領石子亭點二十多號壯漢,出南門直奔留賢居。石敬金在內室正閉目,突聽外麵吵嘈,鑼聲大作,忙披衣出門,一家奴跌撞進來,慌報:〞老爺,馬廄失火……〞石敬金一腳踢倒奴才,大罵:〞混帳〞,抬腳就往馬廄走。

    不待石敬金走遠,兩黑影閃身塞進書房,一番翻找,抱起一木盒轉身出來,其中一人突然回轉,在書櫃中一陣摸索,打開小門,摸出一本五彩書,正待翻看,院外急促腳步入耳,書往懷裏一塞,幾個閃身出了院子,看牆腳有人招手,遂摸了過去,消失漆暗之中。

    待石敬銀領人圍了留賢居,卻得報人去屋空,著人四處搜刮,圍堵主要進出道路。完顏英傑率眾人伏在亂葬崗上,看著留賢居燈火通明,馬嘶人吵,火把到處亂晃,心中僥幸。兩小輩緊按刀柄,手心汗出,縱然曆過不少險,也沒此處凶,遲一刻就讓人圍了餃子,想想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