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撿漏與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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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都市到西川縣差不多113公裏的路程。
雖然是縣城,但現在的西川縣卻非常有名氣,尤其隨著丹江大開發,旅遊業的興盛,整個西川成了一個地理環境優美,人文氣息濃重的旅遊城市。
在很早以前,西川被稱為楚都,顧名思義,春秋戰國時期楚國的國都就定都在這裏,而楚長城,楚文化更是西川的金字招牌,再加上丹江湖,八仙洞,法海寺,坐禪穀,香嚴寺等,每年吸引了數十萬的遊客往來不絕。
越接近西川縣,周圍的風景和環境就變得越加地秀美。南都雖然繁華,卻顯得工業化太重,到處都是高樓大廈,遮陽蔽日地看不到天,而在這裏,你透過車窗就能看到蔚藍的天空,還有青青的麥田,偶爾還能看到蜿蜒曲折的丘陵,山脈,以及山脈中彌漫出來的一縷炊煙……
曹一刀開車技術還算四平八穩,一開始這貨似乎還有點緊張,就像他說的,開車很草蛋,容易出汗,時不時地抓了毛巾擦臉擦脖子,擦擦腦門上的汗,慢慢地熟練了,就開始和林逸嘮嗑。
既然大家都是玩舊書的,聊天中難免講起淘書撿漏的經曆。有過收藏經驗的人都知道,撿漏是收藏裏麵最引人注目的話題,幾乎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接觸過這樣的事情。藏友們最津津樂道的莫過於自己曾花很小的錢卻揀到一個大漏,而曹一刀所說的就是他的一次撿了大漏的經曆。
曹一刀就說,“林兄弟呀,別看你很厲害,經常撿到寶,老哥我實際上也不弱。有那麽一次,我就撿了一個大漏……”興致勃勃,開始娓娓道來。
話說曹一刀以前居住的小區大門外不遠處有一個從事廢舊書報收購的舊書攤,攤主是一個精明能幹的江淮人。因為老曹本身就是玩舊書的,閑著無事常去舊書攤尋“寶”,時間一久和攤主混得挺熟了。
一天下午,路過舊書攤,攤主招手叫住他:“小曹啊,今天我收到一些****的舊書刊,你快來看看有什麽喜歡的。”曹一刀一聽是文-革物品,立即來了勁,趕緊腆著肚子上前拿過這些舊書刊翻閱起來,他從頭看到尾,不禁大失所望,尼瑪,這些所謂的“文-革”物品竟全是一些文-革後期發行的《紅旗》雜誌,且品相也不行,收藏價值不高,還很難出手賣掉,正在失望之際,其中一本雜誌裏夾著的一張泛紅的紙引起了他的注意。
曹一刀取出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這是一張“文-革”時期發行的紀錄片海報。他不動聲色,重新將這張海報夾進雜誌裏,順手又拿了幾本《紅旗》雜誌,問攤主賣多少錢?攤主一數,共6本,就說:“5元一本,0元,心想攤主也真夠黑的,都它媽快追上自己了,但他並沒還價,付了錢,謝過一聲轉身離去。
回到家,曹一刀趕緊取出那張電影海報觀看,這張名為《毛.澤.東思想是革命的寶》的海報,是“文-革”時期日本齒輪座劇團訪問中國時拍攝的彩色紀錄片海報,畫麵右側上方是身穿綠軍裝的毛主席大招手,左側下方是手捧紅寶書、向偉大領袖毛主席致敬的工人階級群像,左側上方還有一段毛主席語錄。該海報印刷精美,品相上乘,“文-革”味極濃鬱,具有很高的收藏價值。
沒過幾天,曹一刀就找了一個下家,直接以2500元的價格給甩了,30元換2500元,這算是翻了多少倍。
……
說完這個故事,曹一刀難免得意洋洋,甚至叼了一根小煙美滋滋地抽了一口。剛才開車的時候,他可不敢抽煙,生怕抽煙的時候遇到什麽事情,此刻也算是“得意忘形”了。
林逸知道這時候自己必須要說幾句了,奉承也是必須的,畢竟人家給你講了這麽一個撿漏的故事,又眉飛色舞,吐沫橫飛的,於是就道:“還是曹哥你厲害,換成是我,可頂不真那海報是真是假,又能值多少錢。舊書這一行我還算有點小認識,海報鑒別之類的,就差遠了,以後還要向你多學習。”
對於林逸的恭維,曹一刀很是受用,林逸是誰呀,現在南都大名鼎鼎的“火眼金睛”“撿漏大王”,能從他嘴裏說出這樣的話,說明你真的很厲害。
當然,曹一刀還是要客氣客氣的,於是就叼著小煙,眯著小眼,說:“兄弟,別謙虛,誰都知道‘隔行如隔山’。咱玩舊書的,種類也有很多,除了平裝書,精裝書,線裝書,還有什麽海報地圖,碑帖印譜,以及一些名人墨跡名人字畫,這些東西也都經常遇到……稍微頂不真,那可就真的打眼了。”
“怎麽著,曹哥,難道這種事兒你也遇到過?”林逸禁不住好奇,卻馬上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忌諱,對於玩舊書的人來說,撿漏的事兒誰都喜歡說,相反,打眼挨宰的事兒沒人願意提。
曹一刀的臉色也有些僵硬,不過馬上他就哈哈一笑,說:“兄弟,你也真的很敢問,本來這種事兒我是不好意思說的,不過你既然問了,我就說一下,也算是給你上一堂課,以後碰到我這樣的事兒,能多長一個心眼,少吃點虧。到時候躲過一劫,也算記一個你曹哥的好兒。”
曹一刀說到這裏,就狠狠地把叼著的香煙滅掉在煙盅裏,似乎在組織語言,看怎麽把自己打眼丟人的故事說出來,才不顯得太“白癡”。
“咳咳,我記得清楚,那是我才入行不久,還不算是什麽玩舊書的高手,眼力不佳,也不怎麽敢花大錢買東西……”曹一刀再次進入角色,開始給林逸講起自己淘書遭遇“打眼”的經曆。
話說一次老曹晚上回家路過七一路,看到一個收破爛的老頭拉著架子車在路邊歇腳,廢品裏麵夾雜著一個鏡框,鏡框裏麵似乎還夾著一幅書法作品,曹一刀既然玩舊書,那麽對字畫也有一定研究,急忙走近抽出鏡框細看,原來是本市一個書法家的作品,這個書法家曹一刀知道,屬於那種有點小名,喜歡到處給人寫字的那種。上款落了個著名作家“二月河”雅正,下款年月上看也有差不多十年了,鏡框還有磕碰。
“二月河”可是南都的名人,所寫的帝王係列曆史小說很受歡迎,什麽《康熙大帝》,《雍正王朝》都拍成了電視劇。
“您這個賣多少錢呀?”曹一刀看到這裏,就忍不住問了一聲。“你給三十塊錢吧”老漢深吸了口煙隨口說了一句。
“您這在哪裏收的呀?”曹一刀還是有些猶豫,結果老漢的話卻一下子就把他吸引住了。原來這件東西是從前麵不遠處的政府大院收來的,那家看來是個文化人,還很有錢,才裝修過的房子又要重新收拾,這些鏡框還有些雜物就都沒要錢就讓老漢拿走了。
“還有幾個鏡框?”曹一刀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是呀,還有幾個鏡框,裏麵有字也有畫,那家女的說不好看,都讓我拿走了。”
曹一刀一下子來了勁,好說歹說要老漢把他帶到了放舊貨的茅屋。一進門,曹一刀眼睛就直了。牆角疊放的鏡框裏麵分明是沈鵬的書法!掀開下一個竟然是周俊傑的書法。然後是一個本地有點小名氣畫家畫的山水,最後一件是張海的書法條幅。無一例外,作品上都題了“二月河兄台雅正”的上款。曹一刀當時激動地心跳加快,要知道張海和周俊傑可都是中原書法大家,那沈鵬更是不得了,號稱當代“草聖”,一手草書出神入化。
曹一刀硬壓住心頭的喜悅,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價。那老漢似乎讀懂了他的心思,張口就開價每個500元,不還價。
曹一刀知道,本地畫家那幅畫充其量也就隻值一百元,可另外三件隨便一個就能上萬。收舊貨的不懂,這可是明擺著一個大漏呀,決不能放跑!於是好說歹說把價格壓到了一千五百元四件全部拿下。
回家的路上曹一刀興奮不已,一到家,燈開的亮亮的,一件件喜滋滋地打開來看。這時突然發現沈鵬等人的字似乎總有些生硬,不夠潤澤,再仔細看筆畫之間的飛白處,這才明白居然是木板水印的。隻有上款那個二月河雅正是後來人添上去的。曹一刀一氣之下當時就想出門找那老頭,但推開門冷靜下來再想,去找他又有何用,東西是自己上趕著去買的,人家自始至終也沒說是誰的作品,是自己把自己糊弄了半天,人家不退錢你又有何法?。
痛定思痛,曹一刀總結經驗發現自己掉進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首先在二月河居住的政府大院旁邊放線釣魚,有利後一步發展。其次作品有統一上款,別人更容易相信這是一家流出來的。其三大師作品和本地名家混在一起統一開價,給人印象是賣家什麽都不懂。尤其是上款寫了名作家二月河,作者又是沈鵬、張海等中原名家,更易讓人深信不疑。最後傍晚時分帶到小黑屋子去看畫,燈光昏暗,木板水印本身就和真跡難分伯仲,字形沒有任何問題,差別隻在毫厘之間,不要說經驗不足的人,就是有豐富經驗的鑒定專家,也難免打眼。而價格上故意開個比較高的行外價,讓你欲罷不能。
……
聽完曹一刀的故事,林逸唏噓不已,自己是靠著靈異的鼻子,這才不斷地撿漏再撿漏,至今還沒打過眼;哪像曹一刀這種人,基本上都是靠著一刀一槍實戰經驗走過來的,如今能夠煉就“撿漏神目”,那也是交了無數次的學費,這才換來的。
相比之下,林逸覺得自己隻是占了一個“運氣”好,若不然,自己根本沒資格和這些老江湖相提並論,還被稱為“火眼金睛”“撿漏大王”,那樣隻會貽笑大方。
……
曹一刀說完自己的故事,見林逸在旁邊陷入沉思,心中不禁點頭,這小子是塊材料,做事情不驕不躁,更難得的是能夠虛心學習,聽得進去自己的話。
剛才他所說的可都是經驗之談,雖然有意點撥林逸,卻也要林逸能夠聽得進去。
換成是其他人,放在林逸現在位子上,在南都舊書界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會這麽虛心,不飄飄然已經很不錯了。
……
此時,曹一刀對林逸好感倍增,就更加主動熱情地和林逸嘮嗑。他故意隻和林逸說話,扯東扯西,除了講一些淘書買書和賣書的經曆外,偶爾還講一倆不怎麽好笑的笑話,把黃教頭那尊神,準確地說是尊惡神,丟在一邊,置之不理。
黃教頭開始的時候還石像般端坐著,一動不動。曹一刀嘻嘻哈哈的聲音大了,黃教頭就幹脆閉了眼睛,看模樣像在打定。任憑曹一刀怎麽咋呼,他依舊紋絲不動,隻處在自己的世界。
曹一刀見沒能孤立這家夥,反倒他和林逸被這家夥給孤立了,覺得沒意思,就停止了胡說八道,再次全神貫注地開車,而前麵,西川,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