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第 1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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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張照片看起來年頭已久,但保存很好,照片邊緣有些泛黃,照片上的人像還是清晰如昨。

    照片是一個俊朗的男子抱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女孩把蛋糕抹在了臉上,男子笑著把孩子舉高,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容。

    陸不拾拿著這個照片,看了一會兒,手就微微地顫抖,眼眶也漸漸地紅了起來。

    裴敏果然是自己的親姐姐,雖然她長得不像他的母親,可那照片上的男子跟陸不拾有太多的相像之處。

    他從來沒有見過父親的照片,也曾好奇問母親,父親究竟長什麽樣,是美是醜。

    那時,陸母看著仰頭看她的陸不拾,隻是細眉一皺,低聲道,你與他不像,你像我,看我即可。

    如今陸不拾看了這樣的照片,心裏泛起了酸意。

    母親說的是謊話。

    一樣的劍眉,一樣的桃花眼,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陸不拾的長相偏了女氣,而照片上的男子陽剛一些。

    陸不拾的嘴角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他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也擺在了桌子上。

    兩張照片覆蓋在一起朝裴敏的方向推去。

    裴敏捏了捏拳頭,克製住心中翻滾湧動的情緒,輕輕地咬了一下唇瓣,抬眼朝照片上看去。

    這一看,她的眼淚就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那是屬於原主的情感。

    那是原主對父親的依戀,對母親的想念,還有她這些年來經受一切的痛苦,傷心和悲哀。

    十幾年來積攢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傾泄而出。

    為什麽要拋下我和媽媽?

    為什麽要突然離開?

    為什麽再也沒有回來看我?

    為什麽隻留我一個人……

    上學的路上想過,過春節的晚上想過,看到同學被家長接走的時候想過。

    那些被遺忘的記憶在這一刻洶湧而來,直逼得裴敏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這些問題不止原主想過,裴敏也想過的。

    在她雙親皆亡的那天中午,她也曾哭暈在母親的靈前,一邊把手中的紙錢丟到火盆,一邊靠在織月身上,即便嗓子都哭啞了,還是一句一句地問為什麽…

    陸不拾給裴敏遞上了紙巾,見裴敏接過,才向宋徹遲疑地問道,“他,現在在哪?”

    “他…”宋徹笑了一下,淡淡地說道,“我第一次見他,是在國外的醫院裏。那年我二十歲,吃穿不愁,衣食無憂,太過富足的生活讓我不免有些渾噩。”

    宋徹點起一根煙,煙葉與火舌相吻,造出了升騰的煙霧。

    他把煙夾在手指上,朝裴敏看了一眼,嘴角抽動了幾下,終歸沒把煙湊到嘴邊。

    “然後呢?”

    裴敏的眼淚已經止住,她的聲音有些低啞。

    “因為覺得日子毫無過頭,就想去追求點別的,蹦極滑雪,賽車跳傘。當然,還有一些違背法律的行為。”

    宋徹自嘲地笑笑,“我幾乎是以一種近乎求死的心態在玩,巴不得自己在這些極限運動中喪命。二十五歲那年玩脫了,進了醫院,尾骨斷裂,皮膚挫傷,頭上縫了八針。”

    宋徹陷入回憶,火一點一點地燒著煙葉。

    他當年因為頭上要縫針,頭發從一進院就被護士剃個精光,青白的頭皮沒過幾日就長出一層絨毛,摸起來刺刺的。

    窗外的陽光照到他青色的血管上,兩條血管繃的老高,隻要一劃,就是大出血。

    他舔舔嘴唇,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看了一眼,伸手往腕上割去。

    “大好的時光,大好的年紀,怎麽會想著求死呢?”

    隔壁病床那個人低聲說道。

    宋徹聽了這話,手中的動作一頓,帶著幾分惱怒,嘩啦一聲拉開隔簾,怒道,“就你話多!”

    那人的眉目落在宋徹的眼裏,宋徹看清之後,不由一愣。

    他雖然也是光頭,臉頰上還沒有肉,皮膚帶著幾分蒼白,病號服都空蕩蕩地的,但他還是能擔得起“清朗俊逸”這四個字。

    那人手裏拿著一個手機,笑著看了看宋徹,開口說道,“你,在跟我說話?”

    宋徹看見那個手機,心裏也一下子明白了。

    原來是他在自作多情。

    宋徹幹巴巴地憋出來一句,“對不起。”就慌忙把隔簾嘩啦一聲拉上。

    過了半響,那人掛斷了電話,輕輕地拉開了隔簾,衝他笑道,“我是陸楠,陸地的陸,楠木的楠。”

    笑容溫和,眼神也溫柔。

    他咳嗽幾聲,麵上染上紅暈,“你剛才怎麽了?”

    宋徹多年後再次想起這句話,眼角微紅,嘴唇翹起,裴敏卻未能從他臉上看出笑意。

    他低聲念了一聲陸楠之後,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他像是長輩又像是兄弟,豁達樂觀,就算他那時…那時情況不好,卻還在鼓勵我,引導我。”

    陸不拾眼尖地看見宋徹的眼圈紅了,眼內有水霧彌漫,他手中的煙也快要燒到了尾部。

    “後來我快要出院,我就問他。我說你什麽時候也出來,我心想帶他出去玩一把。他搖頭笑笑拒絕了,隻把一張照片遞給了我,說讓我帶回去。”

    “帶回去?”裴敏問道,“帶回哪裏去?”

    “我是華裔,回去,肯定是指這裏。”

    宋徹把煙按在煙灰缸裏,“具體種種,我也…我也不想多說。陸大哥對我好,我如今遇見了不悔和你,自然也要對你們好。”

    “陸不悔?”陸不拾轉頭看著默不吭聲的裴敏。

    名字都隻差一個,不是姐弟還能是什麽?

    裴敏抬起眼,“我曾叫陸不悔,這個不悔應當是‘情深不悔’的不悔。”

    裴敏說完這句話,停了好久,才扯出一個笑,看著宋徹,問道,“陸…我父親現在在哪裏…”

    宋徹低頭沉吟了一會兒,想起陸楠當初的叮囑,笑了笑,“他還在國外養病,一時回不來,我也…我也聯係不到他。所以…”

    他拿著酒瓶,仰著脖子灌了幾口,有酒順著下巴流到衣服上。

    宋徹擦擦嘴角,呢喃了一句,“他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陸不拾耳朵尖,聽清了宋徹的話,他驚喜地問道,“真的嗎?那我們一家四口是不是可以團圓了?!”

    裴敏聽陸不拾這樣激動的語氣,握著杯子的手卻緊了緊。

    宋徹的話,陸不拾聽不懂,她卻是聽明白了。

    原主的父親是死是活,就連宋徹也無法不確定。

    他把自己的病情說的一清二楚,關於陸楠為什麽住醫院卻是隻字不提。

    這其中若說沒有什麽,裴敏壓根不相信。

    今天這頓飯三人吃的都不是滋味,宋徹說完話之後,飯桌上的菜再也沒有人動過。

    直到宋徹喝得大醉,口中嘟囔不語,滿身酒氣,陸不拾才扶著宋徹把他送上了車。

    他看著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了,轉頭看了看裴敏,忽然揚起了笑,聲音響亮地叫道,“姐姐!”

    裴敏點點頭,應下了這個稱呼。

    陸不拾朝裴敏身邊靠去,“姐姐,你不開心嗎?我們有爸爸啊!我一直以為爸爸死了呢!”

    裴敏看了陸不拾一眼,嘴唇勾起,露出一個輕淺的笑容,伸手揉了一下他的頭發,心道人傻果然是有好處的,不用亂想,不用多想。

    陸不拾見裴敏的手從自己的頭頂離開,又朝裴敏的身邊湊了過去,帶著燦爛的笑容,“你知道嗎?我在閣樓上見到你照片的那天,我就確定你是我姐姐,一定是我姐姐!”

    “為什麽?”

    陸不拾摸摸頭,“我曾問媽媽,說我們還有別的親戚嗎?她點頭。我又問,是那種很親很親的嗎?媽媽沉默了一會兒,回答說,有。”

    “所以,你就覺得那個親戚是我?”裴敏問道。

    陸不拾笑著點點頭,“家裏除了我跟媽媽的照片,就隻有你的了,不是你還能是誰?姐姐你不開心嗎?”

    “開心。”

    陸不拾皺眉看了看裴敏的臉色,疑惑道,“可是…我感覺你不是很開心。”

    陸不拾居然看了出來。

    裴敏笑了笑,“我隻是…”

    隻是不肯定陸不拾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親弟弟。那樣的母親怎麽會養出這樣天真單純的兒子呢?!

    能因為陸楠就如此決絕地拋下自己的女兒,又怎麽會生下陸楠的兒子,取名陸不拾…

    “隻是想媽媽了吧?”陸不拾心直口快地說道。

    裴敏臉色一暗,低頭沒說話。

    陸不拾見此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雙眼眨巴地看她,像是自覺失言。

    他見裴敏半天不說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姐姐雖然平日裏表現堅強,但再堅強的人也是有軟肋的。

    從小被母親拋棄,獨自一人孤零零地生活,一定心裏不好受吧……

    “我…姐姐…”陸不拾吞吐了半天,一句話也沒有說全。

    “不是。”裴敏淺笑,轉移了話題,“我在想,你怎麽來了?”

    “我來是有(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