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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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蜀山內有一小鎮,地處萬壑群山之中,離繁華京都甚遠,距權位紛爭、地方膨脹勢利相隔萬重老林。遂幽靜安覓,還未曾飽受世間兵馬戰亂之苦。
小鎮名曰紮馬。
居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且民風淳樸,儼然一派祥和靜謐之景。
鎮中鳥語花香不絕,小橋流水自是悠悠往。
街畔是擁擠的建築,行人如織,商鋪如林。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有轎夫抬著轎子連聲喝道,有驕橫的少年打馬而過。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村落,鎮中的人也絕不平常。
鎮子雖小,且與世相隔,但香火不斷。
沒有人說的清這個鎮子起源於何時,原駐村民也說不清。
清晨時分,薄霧漸去,晨光灑落。
一處閣樓上麵,青磚瓦礫之上,幾個六七歲左右的孩子迎著初升的太陽坐成一排。個個掐著腰,目光清湛,望向下麵的街道人群以及小鎮外圍聳立的深樹群山。
“我紮馬七傑今天勢要比出個勝負來,選出一位帶頭大哥引領我們踏出這巍峨群山,解救蒼生!”其中一個身材偏瘦,臉蛋黝黑的娃高聲喊到。聲音雖然稚嫩,但語氣卻格外堅定,不容置疑。
“今天比什麽?”
“還是輕功比較好。你們看,小胖的臉還腫著呢。”
“雖然我的拳腳功夫及不上你們,可是若比試輕功,你們還不行。”那個被稱為小胖的孩子摸了摸更加臃腫的臉。“嘶~”了一聲,撅著嘴,尖聲說道。
人群中唯獨的一個纖瘦小姑娘雙手扶著臉頰,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其他幾人,咯咯直笑。她留著一頭短發,肥嘟嘟的小臉圓潤且通紅,隻是看上去性子有些倔強。
“解救蒼生,這不應該是大人才該做的事嗎?”她有些不解。
她嘟著嘴說道:“我以後可是要成為齊然哥哥的女人,才沒有興趣做你們的大哥呢。”
“解救蒼生是我們這些男人應該做的事,你個姑娘家家的還是放棄吧。這不適合你。”
“嘿,那就打這裏起步,踏過主道街,翻過三百二十一座民舍,十二條祠欒巷,前往齊然哥哥家的酒館前,若誰先在那酒幌子上留下自己的記號,就算贏了,怎樣?”
“那就這樣定了,預備,開始!”那個臉蛋黝黑的孩子直接發號施令,沒等別人說好,便率先衝了出去。留下其他幾個一臉錯愕的在原地發愣。
幾個縱躍,那領跑的孩子就從閣樓上跳到了地下,然後又縱身跳到了另一座庭院的房頂上去。
身子猶如一隻小鳥,矯健而又不失靈活,全然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笨重感。他穩了穩身子,向後望了一眼,看到其他幾個還沒愣過神來,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撒腿由頂樓上又跳了下去,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那個年齡稍小,個子微低的孩子差點控製不住,快急瘋了,帶著哭腔大喊道:“黑娃哥,你耍賴!”
“嘿嘿,這叫做兵不厭詐,你們這點覺悟都沒有,怎麽做大哥?”那黑娃邊喊邊跑,絲毫沒有降低速度。
“黃家的青雲平步訣雖然厲害,可我們馬家的踏風腿也不是吃醋的!”說罷,那個身材偏胖的孩子兩腳踏了一下磚瓦,身子便拔高了三丈之多,在空中轉了個圈,向緊鄰的一座屋頂激射而去。
其他幾人跟著他的步伐,咬著牙也一縱一躍的緊跟了上去。
太陽的餘輝透過群山斜射在小鎮的房簷上,照在那自煙炊而起的絲絲白煙上,還有幾個娃娃的臉上。
在陽光的照耀下,小鎮愈發顯得溫馨而又神秘。
街西拐角處有一小酒館坐落,門前斜插在桃樹枝間的酒幌子上寫著清風徐來四個大字。酒幌子被春日的清風吹拂著,洋洋灑灑,一股股酒香流向巷子中的街道上去。
沒有幾人大清早的往酒館裏麵跑,因為早上並不是喝酒的時間。可酒館的門還是要開著,因為生意便是如此。
作為掌櫃的,齊然沒有太多事做,便覺得有些發困。他慵懶的躺在前櫃台的椅子上,呼嚕直響。
隻是委屈了那本被他蓋在臉上的破皮書,很多頁都已被他的口水浸濕了。破皮書的封麵上畫了一個扭曲的小人,右下角上的一行字卻是異常醒目:“丁門易法,獨家mì shū,不外傳。”
暖洋洋的陽光透過窗子灑在酒館內的桌椅上,這名少年掌櫃在睡夢中還打了個噴嚏。
酒館前,一個蓬頭垢麵的老者懷抱著雙手,微眯著雙眼。他胡子拉碴,不修邊幅,一頭銀發散亂的披在腦後,活脫脫的一個邋遢大叔。但細看之下,眉眼之間卻有種令人為之心折的親近感。
在酒館前站了片刻,便步態蹣跚的進了酒館。
這顯然是一個酒鬼,並不是因為在這個時間進酒館的就是酒鬼。因為他滿身酒氣,還有些醉態。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仍是懷揣著雙手,卻不忘用那有些殘破的袖頭擦了擦桌子。大喊到:“掌櫃的,一壺上好的陳年花雕!”
齊然迷迷糊糊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聽到這句話,回道:“今天不開張,還請回吧!”
“這青天白日的,大門敞開著,怎麽我來了就不開張了?你忘了你師父出山的時候是怎樣教你的?”老頭子雖有些醉,但思路很清晰,隻是話說的有些急。
“丁老頭,你臉皮是真的厚,雖然師父走時囑咐讓你有酒喝,可也不是白吃白喝的吧?”齊然回應道。語氣中多有不滿。
“你怪我沒錢嘍?!”
“你分明是在講廢話。”
“你手上那本書是我的。”
“酒你已經喝了,還想把書再拿走嗎?”
“今天我是來喝酒的,不是拿書的。”老頭子頓了頓,又說道:“我可以再拿書給你,我隻要一瓶花雕。”
“書我可不要,沒有錢我的酒你就不能喝。”
兩人的對話真的很無聊。老頭子想要酒喝,可沒有錢,隻有用書來換。可齊然不想要書,因為書很無聊。
“你還是走吧,書我不會再要了,沒有錢,就沒有酒。”
“小兄弟,我這裏的所有書不知有多少人磕破了腦袋都想看上一眼,你確定不想要嗎?”老頭子聲音變得有些沙啞,頗顯急切,雙眼卻一直盯著前櫃台的酒壇子。
齊然雙手一攤,來到了老頭子跟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鎮上的人都叫這老頭丁先生,這是一個出了名的酒鬼。
他十年前來到小鎮上,便定居於此。那時候齊然也才九歲。
有傳他會些奇術,隻是誰也沒有見過。
“我真的看不懂上麵到底寫的是什麽破爛東西,師父也說他看不懂。這像是很珍貴,因為師父看不懂的必定非與尋常。但是,我真的不想要,因為我看不懂。”
那老頭聽到這些,連忙擺了擺手。說道:“你這小子還真不識貨,上次給你這本書時就講明了,時機到了,你自然就會明曉其中的深意。你看不懂,隻能說時機未到罷了。”
“唉,那我看你也隻能等我師父回來了。到時候或許也隻有他才會抱著酒去請你喝。隻是,他隱居十幾年,既然出山了,不轉個三年兩載,怎就這樣輕易的回來?書我真的不會要了,你真的可以走了。”齊然打了個哈欠,作勢要站起身來。
“你真的很不識貨,你眼光太差了。”
“咦,你這把黑劍還不錯,你看?”齊然指了指老頭子腰間掛著的那把小劍。他第一次見到這把劍,但他覺得很好看。
“這把劍很珍貴的,比那本書還要貴重。”老頭子咪起了雙眼,反倒認真起來,對著齊然說道。
“你若不換,我不會強求的。”
“這把劍起碼值兩瓶你那個花雕。”
“那就算了吧。”
………………
………………
………………
黑色短劍被齊然拿在手裏,丁老頭拿到了他想要的花雕。
不知道為什麽,劍在齊然的手裏,顯得是那樣的融洽,仿佛這柄劍本來就是他的。
老頭子左手握著酒壺,靜靜地看著齊然。他在笑,笑得很開心,笑得眼淚都要灑了出來。
可他在笑什麽?
是在笑一把短劍而已,便能換得這天下間最好喝的酒嗎?
齊然不知道。
知道的隻有他自己,可是他已經抱著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