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夜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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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疙瘩先是一愣,隨後驚喜地握住那“貂皮大哥”的手,剛要說話,就見旁邊的院門裏走出一個人,一邊笑著一邊打招呼,“是我,是我。”

    我一看那家夥就感覺分外眼熟,身材又矮又瘦,長得尖嘴猴腮……哦,想起來了,就是前兩天在地下賭場輸光錢,要拿玉佩換籌碼的那個。

    矮瘦子把黑疙瘩扒拉到一邊,對那“貂皮大哥”伸手,“鄙姓黃,複字實忠,是我要賣房子。”說著,把“貂皮大哥”讓進院裏,我拉住正在發愣的黑疙瘩,也跟了進去。

    院子一戶三宅,房頭瓦上都長了草,一副破敗不堪的樣子,青灰色的地磚高低不平,好像剛剛被翻過,那老太太說得對,不知被幾代人折騰過多少次。

    那個叫黃實忠的家夥向“貂皮大哥”介紹,“這間院子,是八十多年的老宅,原來住的是主家次子一戶,挨著長子家——”他指著旁邊一宅院,“哦,他家,前兩天剛被省文物局給征用了,咱家這……”

    “貂皮大哥”擺擺手打斷他,“我知道了,你開個價,能談攏我直接交現金。”

    黃實忠背著我們跟他比劃了手勢,沒想到“貂皮大哥”也不討價還價,一口就答應了,又說,“還有多少間?我都買了!”

    黃實忠樂了,“還有東南角三院、西北一院,大哥您要是誠心,我一齊打包算價,再給您讓點兒!”

    “貂皮大哥”往他手上瞄了瞄,“我聽說,你手底下還有一套主宅正院……”

    黃實忠臉色瞬間變了,“那、那地方可不行……”他本能地摸自己的手腕,我注意到,那裏掛著小飾物,正是那晚想拿去換籌碼的玉佩。

    “貂皮大哥”也盯著玉佩,冷冷一笑,“兄弟雅興不錯啊,還好古玩,如果我沒看走眼的話,是隋唐年間的吧。”

    黃實忠馬上把玉佩塞進袖子裏,“大哥說笑了,這是老弟在地攤兒上撿的,比一盒硬中華都便宜,您就別笑話我了……”

    正說著,院外又傳來汽車轟鳴的聲音,這次竟一擁而入好幾夥人,都是來看房買房的,有的連問都不問,直接要現場交錢,這下可給黃實忠樂開花了,售賣成了拍賣,房子坐地起價,你爭我搶,有兩夥人差點兒因此動了手。

    黑疙瘩本來想找找黃實忠的晦氣,他認準了這小子就是那輛捷達的主人,可這會兒人家忙著掙錢,根本就沒時間搭理他,最後隻能強壓住火,被我拽出了院子。

    我們倆一個背著大米,一個扛著電暖器,好像兩個拾荒的破落戶,沒精打采地往回走,路上遇到了更多急急趕來的車子和人,應該都是奔著買房置地來的,一時間,這片曾經掩埋於灰暗和寂寥中的宅地更加熱鬧起來,黑疙瘩看了既羨慕又嫉妒,聽我講了該地的過往舊事之後,不住慨歎,“原來都是奔著‘藏寶’來的,難怪連文物局都盯緊了這兒……誒?兄弟,你說那矮矬子是不是真找到了什麽好東西?”正說著,就聽旁邊一家院子裏傳來人的歡叫聲,我倆湊到門前往裏一看,正有人從院牆的磚縫兒裏刨出一隻破舊的油布包,裏麵裹著一把生著銅綠的銅錢……

    ……

    當晚,黑疙瘩炒了倆青菜,又拿出一袋散裝白酒,算作給我和他爸改善夥食,老爺子的毛病時好時壞,腦袋一直糊裏糊塗的,喝了兩口吃碗大米飯就回屋睡覺去了,黑疙瘩給他調好電暖器後又回來陪我喝,酒下得很快,很明顯想借酒消愁。

    說話間,又談到了前幾天那一趟,他說甚至有點兒懷念那段日子,雖然艱難困阻,但同時也驚險刺激,總比整天窩在這兒受著鳥氣要強。

    一直喝到半夜,屋裏更冷了起來,黑疙瘩把電暖器放他爸那屋了,我倆在客廳凍得手腳冰涼,他隻能起來生火,我借著這工夫上廁所撒尿,等再回來的時候,發現火是生好了,但黑疙瘩卻不見了蹤影,趴窗戶往外一看,黑暗中,他舉著個手電,拖著根棍子,正往那片正房裏去。

    我忙追出去,終於在他接近那輛捷達車之前把他拽住。他轉身就要掄棍子,一見是我,又放下手,吐著酒氣說,“兄弟,這事兒您別攔我,我要是不給他點兒教訓,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做人!”

    黑疙瘩這陣子太壓抑了,是想借著酒勁兒找地方發泄發泄,正好那車主剛惹了他,他就想用砸車來報複一下。

    我把黑疙瘩拖到暗處,“老黑,你真想動手我不攔你,不過得在酒醒了之後,挺大個老爺們兒‘酒壯熊人膽’是怎麽回事兒?傳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黑疙瘩眼圈兒有些發紅,“兄弟,我、我苦哇……”

    我還想再說兩句,忽見前麵那院子裏出來一個人,看身高形貌正是那個黃實忠。他鬼鬼祟祟地出門,鬼鬼祟祟地走路,很快消失在錯落的房屋之間……

    我拉著黑疙瘩偷偷跟上去,發現他鑽進一家小院兒,在院牆角小心翼翼地刨出一個坑,隨後將一隻小小的布包塞了進去,又把土坑回填,四下看看沒人,向下一間院子摸去……

    我和黑疙瘩見他走得很遠,才從暗處出來,再把那小坑兒挖開,取出布包打開一看,裏麵竟是一隻金手鐲和幾塊碎裂的玉佩……

    我倆再跟下去,就見那黃實忠在一間間院落裏摸進摸出,每次都在院牆的牆磚縫兒裏、樹根下、花池底、屋簷中等等地方塞進小布包,我倆一一打開,其中不是金銀飾物就是斷玉碎珠兒,收集起來竟有一斤來重。黑疙瘩被冷風一吹,酒勁兒也醒了大半,這會兒直抓腦袋——

    “他、他在扮‘聖誕老人’麽?挨家挨戶的送金子銀子……”可轉念一想,又恍然大悟,“我靠!這家夥賊成精了——買這些破金爛玉花不了幾個錢兒,卻能讓大夥兒都認為此地確實有‘寶藏’,這一傳出去,他的房價還不‘噌噌’往上躥?!鬼東西,原來掙的是這個大頭兒!”

    我掂量掂量手裏的金銀玉器,笑著對黑疙瘩說,“老黑,你‘報仇’的機會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