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鍾琦毓】影子山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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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綏陽關頗為寬敞,守關的主將夏侯羌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不苟言笑的長髯將軍,態度甚是孤傲。鍾琦毓後來才知道這人祖上原來是原黑水國的貴族,後來投降了遠征至此的白家,故而自視甚高。

    鍾琦毓有點擔心這麵色凶巴巴的夏侯羌會不會突然發難,反叛白鶴堂,好在白鶴堂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雖然這夏侯羌態度倨傲,但是對白家很是忠誠,鍾琦毓這才放心的安頓下來。

    白鶴堂為鍾琦毓幾人安排了寬大整潔的房間,飯食也很是精致。鍾琦毓等人在此修整了一天,得到了很好的照顧,疲憊的身體很快的恢複了過來。

    “琦毓郡主,幾位大人,從橫斷山南坡起,就是白水國真正的地盤了,但是從山腳叢林一直到白水河河穀平原地帶,這一帶居住的都是原來黑石女國遺留下來的當地土著,都是些野蠻殘暴,不服王法的化外之民,常常會打劫過往行旅之人,有些凶狠的部落甚至會攻擊正規軍隊。所以,行程還是十分危險,我們需要盡快通過。為了能養足體力,我們再在這綏陽關修整幾天吧,而且五天後我們可以和換防的守軍一起行動,小將覺得這樣更加安全。”

    晚宴上,白鶴堂對幾人建議道。

    “多謝王叔關心,隻是我們這次有要事在身,實在不宜多加耽擱,還請王叔盡快為我們安排啟程吧。”鍾琦毓焦慮的說道。

    父王鍾羽晟的病情不容樂觀,不管能不能尋到龍涎,鍾琦毓隻想盡快完成此次探險,回到父王的身邊。

    “郡主,白將軍說得對啊,郡主連日趕路,已很是疲憊,既然前路又是這麽凶險,切不可魯莽行事,一切皆以郡主殿下的安危為重,我們就暫時在此修整吧。”陳睿陽也關切的附和道。

    幾人意見不統一,隻得望向沉穩持重的王懋貞,看他有什麽想法。

    “琦毓郡主說得對,我們實在是時間寶貴,我主鍾羽晟還盼望我們早點回去複命,若是可以,請將軍妥善安排我們盡早動身,有將軍護衛,想也不會有什麽大礙。”王懋貞沉吟了片刻,也鄭重的說道。

    見王懋貞和鍾琦毓都這麽說,白鶴堂和陳睿陽也就不再堅持了。

    於是一天後,鍾琦毓一行再加上白鶴堂和他的幾個貼身護衛就繼續朝山下進發了,綏陽關的主將夏侯羌還特意派出了一支十多人小隊護送,他自己也一直騎馬護送鍾琦毓她們十多裏後才冷淡的鞠躬告退。

    鍾琦毓這才對這不苟言笑的夏侯將軍刮目相看。

    離開綏陽關不久,就步入了橫斷山南麓的原始區域,這橫斷山南麓的高海拔地帶全是高聳入雲的石峰,這些石峰纖細高聳,有的有上百米高,如同斧劈刀削過一般,十分陡峭,常人絕難攀援。

    鍾琦毓隻聽到一些猿猴哀怨的啼叫在峰柱間回蕩,十分的淒婉。隱隱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野獸嚎鳴之聲,令人隻覺毛骨悚然。

    “白將軍,您之前說,這一代是黑水國的原住民居住地帶,十分危險,可是在我看來這窮山惡水間,根本就不像有人生存的樣子,您說的那些原住民,他們生活在哪呢?”一旁的陳睿陽好奇的問道。

    “這橫斷山南麓的山地,是原住民傳統的居留地,我國數百年來一直想在此推行王化統治,可是在這蠻荒之地行不通,直到現在,我們的行政力量也隻能推進到官道沿線數十裏,其他的廣袤地區都是原住民占據絕對地位。”白鶴堂遺憾的說道。

    “白水國究竟有多少神秘的原住民呢?”鍾琦毓額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打小鍾琦毓就聽鍾老太君說過各種恐怖的黑水女國原住民的故事,他們殘忍血腥、篤信巫儀。常常會騷擾臨近的炎夏人村落,或偷或搶,擄走繈褓中的嬰兒,把他們祭獻給邪神。甚至有一次,因為有一些炎夏人誤砍了原住民祖靈上的神木,遭到了原住民的瘋狂報複,整整一個村子都被屠殺殆盡了。

    “具體我也說不清楚。比較大的族群有石民、烏桓、鬼方、犬蠻、毛人、山鴉、高腳族、披耳翟、山貓、熊首族、狼牙族等等……至於小的部族就更加數不勝數了。”白鶴堂勒緊馬韁繩,回過頭來對鍾琦毓說道。

    “竟然有怎麽麽多……”鍾琦毓不禁啞然失色。“他們難道都是些野蠻殘暴之人嗎?難道就沒有脾性溫和點的……”

    鍾琦毓不死心的追問道。

    “野蠻不開化是必然的,但是若說全都殘暴血腥那也不盡然,我有一次率兵出征,遭到敵人的埋伏,軍隊被衝散,孤身一人困陷在叢林之中,就是一個熊首族人救了我……”

    “有山民!有山民!全體戒備!”

    白鶴堂的話還沒說完,卻隻聽到隊伍的前段發出來驚恐的的警告聲,原本嚴整的隊列霎時慌亂起來。

    鍾琦毓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忙緊緊的跟在白鶴堂身後,擔憂的超前望去。

    哨兵的話音未落,鍾琦毓就聽到四周響起了刺耳的尖叫聲,在林立的石峰之間回蕩不止,似乎是有人在吹什麽特製的樂器。

    離她最近的尖叫聲來自身旁的一塊高聳的風蝕石柱頂端,她抬頭一望,隻見一個黑影從那上百米高石塊頂端飛身而下,那黑影動作輕盈、悄無聲息,仿佛是飛翔的山鷹一般。

    可不管她承不承認,她的眼睛還是告訴她,那飛翔的分明是一個人影。

    “是山鴉!影子山鴉!快!快組成防衛陣型,保護郡主和幾位大人!”白鶴堂的聲調裏竟然也有了一絲恐懼。

    而那頭頂的人影也越來越近,鍾琦毓看到,他是將寬大的獸皮披在身上,迎著風從上麵飛速的降下來,這才能像鳥兒一樣能在高空滑翔,那人手裏似乎還拿著一根尖利的長矛。

    但她很快發現,這真的不是欣賞這些原住民高超的滑翔技巧的時候,因為,很快她又恐怖的發現,越來越多的黑影正從四周的山峰和石柱間滑落下來,這些人嘴巴裏都含著一根竹製的小管,剛聽到的尖銳之聲正是由這小管發出。

    天空中黑壓壓一片,仿佛是黃昏時雲夢湖上歸巢的候鳥一般,遮雲蔽日,刺耳的竹管聲此起彼伏,似乎有上百人之多。

    而白鶴堂這邊,所有的騎兵已經齊刷刷的掏出了兵器擺開了防衛陣型。

    “信號官,打求救煙火!其它人給我死守住!不要讓他們靠近郡主!”白鶴堂持劍矗立,嘶聲大喊道。

    他話音未落,衝在最前麵的那個影子山鴉已經迅疾而至,他收聚起身上的獸皮,雙手持矛,頭在下,腳在上,飛快的衝了下來。似乎他很容易的就區分了這支隊伍的首領,以一個俯衝的姿勢徑直衝向了站在垓心的白鶴堂。

    “呯!”為首的影子山鴉如一枚強弩之箭一般斜刺而來,白鶴堂則不疾不徐的架劍上檔,接下他這致命一擊。

    寒光閃閃的長矛擊在玄鐵重劍上,發出刺耳的清脆聲響。

    鍾琦毓隻見這俯衝而至的影子山鴉麵色黧黑,卷曲的頭發結成一根粗黑的辮子紮在頭頂,戴著誇張的青玉耳環,身披斑斕獸皮,甚至還長著一對尖銳的獠牙,齜在嘴外,麵目十分的凶狠。

    他身材高大,比頎長的白鶴堂還足足高出一頭,並且渾身肌肉虯結,如同黑色的鐵塔一般,氣勢逼人。最為麻煩的是,這人身手迅疾,似乎武力也很不錯。此時他已吐出口中的竹管,齜著獠牙威脅的望著白鶴堂等人。

    那管子用絲線吊在他們脖子上,似乎是他們互相聯絡的工具。

    這影子山鴉一擊不中,很是氣惱,從碩大的鼻孔中發出嗤嗤聲,舉矛準備發動二次攻擊。鍾琦毓這才注意到他的鼻子下麵還吊著一隻金質的鼻環。

    緊隨其後,又有數十個影子山鴉從天而降,也都如利箭一般,衝入了白鶴堂組織的防禦隊列中。

    而其他的一些侍衛就沒這麽好運了,有好幾個侍衛格擋不及,直接被飛速衝下的影子山鴉紮了個透心涼,還有一些雖然勉強招架住了,但是也都被他們刺傷,山穀裏一時間哀嚎遍野。

    那個負責釋放信號焰火的士兵,剛將焰火的引索點燃,已有一個從天而降的影子山鴉將手中的鐵斧頭飛出,正中這士兵的額頭,那可憐的士兵血流滿麵,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好在他寧死完成了任務,定定的舉著那個焰火棒,用自己的生命將它放上了天。

    白鶴堂這邊的隊伍中雖有幾個弓箭手搭箭射擊,但是並沒能在空中射殺這些迅疾的影子山鴉,倒是陳睿陽接過一隻長弓,射中一個身形瘦弱的長髯山鴉,那名山鴉族人身形一頓,從十多米高的空中徑直載了下來,撞在一座低矮的石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鈍響,估計立時斃命了。

    後來的那些影子山鴉悄無聲息的落在四周,站在為首的那個黑臉首領身後,團團圍住了鍾琦毓他們這一行人。

    “來者何人!竟敢襲擊王府軍隊,簡直目無王法!”白鶴堂持劍玉立,對著那為首的身形巨大的影子山鴉,神色淩然的叱喝道。

    “哼!外來……傖子!吾乃……日王山鴉……刀佤羅!此山……吾族所有,撮爾乃敢踐犯……統統得死!”

    鍾琦毓隻聽得這影子山鴉的首領似乎叫刀佤羅,他聲調怪異,似乎還帶著炎夏時代的古音,對現行的官話說得不利索,但是勉強也能聽懂他說的意思。

    “大膽!你可知我是白水國王叔白鶴堂!本將軍念在你等山野之民,有眼不識泰山,可以不予你們計較冒犯之事,還不速速退去!”白鶴堂見那山鴉並無退意,忙大聲喝道。

    “放屁!乃爾外來……雜碎螻蟻!休得……廢話!看矛!”

    那高大的影子山鴉似乎不願與白鶴堂等多費口舌,提矛迎麵直刺而來,白鶴堂忙將身一躍,跳出幾步避了開去。

    那百十來個站在四周影子山鴉見他們的首領已經率先發難,也都紛紛吐出口中竹管,抓起各自的兵器衝將上來。

    鍾琦毓看到他們有使用石錘的,有用槍矛的,有用刀劍的,但多是一些比較粗苯簡陋的武器,大多是仗著各自的塊頭蠻砍蠻殺。

    但白鶴堂這邊的正規士兵對這些不要命的野蠻山民卻似乎很是頭疼,隻能勉強抵禦。

    鍾琦毓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凶險的場麵,一時間被嚇得手足無措,呆在那裏。王懋貞和雲兒幾個也趕緊靠了過來,陳睿陽帶領鍾王府的幾個侍衛,忙死死的護住鍾琦毓幾人。

    可四周的影子山鴉越來越多,四處的侍衛已經和他們短兵交接起來,隻聽得到處一片乒乒之聲。很快的,已經有一些影子山鴉越逼越近,朝著處在營陣中心的鍾琦毓等人攻殺過來。

    隻見這些山鴉族人都是膚色黝黑,麵目猙獰,雖然沒有為首的那個塊頭那麽大,但一個個也都很健壯,如同一隻隻健壯的巨猿,翻騰跳躍,身手很是矯健。

    鍾琦毓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驚慌的注視著情勢的變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還是陳睿陽生怕她有三長兩短,忙拉住呆若木雞的鍾琦毓,想把她帶離凶險的戰場。

    可鍾琦毓的目光緊緊的盯在白鶴堂身上。白鶴堂現在正和那個蠻夯的山鴉首領戰作一團,他雖然劍法精湛,可是這為首的影子山鴉一身橫肉,看上去力大無比,而且運用起長矛來簡單粗暴,拚刺起來不講章法。常常一矛下去,堅硬的石壁都要給他戳個窟窿。

    好在他的速度並不是很快,他的那些拚刺白鶴堂都能輕鬆避開,甚至好幾次還回劍將他割傷。但是這蠻橫的野人似乎頗為嗜血,越打越興奮,雖然身上被刺出了多道口子,血流不止,可他卻絲毫不見膽怯,在他的淩厲攻勢下,白鶴堂還是漸漸的體力不支起來。

    “琦毓郡主,這裏太危險了,我們幾個護送您先走吧!”陳睿陽踹飛幾個靠近的山鴉族人,見形勢緊急,拉著鍾琦毓焦急的說道。

    “不行,現在白將軍為了我們深陷險境,我們怎麽能棄他先逃呢。”鍾琦毓堅定地搖了搖頭,決定要和白鶴堂共進退。

    陳睿陽見說不動她,無奈的歎了口氣,隻得和幾名侍衛拚命掩護著鍾琦毓等人朝一麵陡峭的石壁退去,企圖借助有利的地形防守住這些影子山鴉凶猛的攻勢。

    那黑臉的山鴉刀佤羅首領此時越戰越勇,身上披係的獸皮不知何時已被他丟在一旁,持著一柄碩大的長矛和白鶴堂戰作一團。

    雖然經過了十數回合的戰鬥,但是這刀佤羅的攻勢絲毫不減疲軟,依舊是虎虎生風。由於他體力上更占優勢,這樣長時間消耗下去,白鶴堂估計會不是他的對手。鍾琦毓不由得為白鶴堂擔心起來。

    白鶴堂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隻見他上下翻飛,一邊和這彪悍的刀佤羅周旋著,一邊在思索著破敵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