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晴天暖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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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晨沒猶豫, 改了路口下高架橋。她趕到富臨酒店, 剛出電梯, 走道上就聽到了徐西貝聲嘶力竭的咆哮:“你丫做三上癮是吧?特喜歡找刺激是吧?那我讓你刺激一下啊!”

    失聲尖叫的另一道女聲:“你拿刀幹什麽?”

    迎晨心裏咯噔一跳,循著聲音加快腳步,808的房間門虛掩沒關實,推開——

    徐西貝像一隻發瘋的孔雀, 把一女孩兒按在地板上, 左手扯住她的頭發,右手拿了把尖刃匕首貼在她臉上。

    女孩兒驚懼, 說話都不敢用力張嘴, 她牙齒打顫:“姐姐你、你誤會了, 我沒和你男朋友。”

    徐西貝呸了一聲, “臭不要臉!”

    匕首貼緊,那女孩兒咬著唇嗚嗚地哽咽。

    迎晨靜靜看了一會兒,怕徐西貝逼急了真下狠手,她走過去, 拂開她,“你這姿勢不對,割不了她多少肉。”

    “哐當”一聲, 匕首落地。

    徐西貝開始嚎啕崩潰, 罵罵咧咧語不成章。

    她那位相戀七年的, 公認的老實男友人設崩塌了, 也不怪她此刻失控。

    迎晨內心歎息, 轉過身,對那女孩兒冷著臉色,平靜說:“財大商貿係,大三,老家尚城,父親徐建國,土建局上班。”

    女孩猛地抬頭,“你要幹什麽?”

    “沒什麽,以後有空,找他喝喝茶。”迎晨唇色豔,為平鋪直敘的語氣加冕,倒多了一份冷冽。

    這女孩兒也是個人精,識貨。迎晨高挑膚白,氣質加持,不是幾件衣服就能烘托出來的。

    她眼珠兒一轉,正欲開口。

    邊上的徐西貝又滿血複活,衝過來對她撕扯動手。

    “說!還跟不跟男人睡覺了?說啊!”最後,徐西貝跨坐在女孩身上,掐緊脖子怒目憤言。

    身下的人瘋狂地捶打還擊,指甲尖在徐西貝臉上留下三道泛了血的痕印,誰也沒討著好。

    拉不開人,迎晨被推得往後踉蹌。這時,一道粗音從走廊傳來——

    “就是前邊那間房。快跟上。”

    雜亂的腳步聲越發加急走近,迎晨心一沉,不好。

    她迅速拖起徐西貝,“她有幫手,走!”

    同時,頭發被拔了滿地的女孩恨吼:“別讓她們跑了!”

    外頭三四個彪漢應聲而追。

    電梯已經沒法兒坐了,迎晨拽著還神經錯亂的徐西貝拔足狂奔,走樓梯。

    但剛走到六樓,竟然一道卷閘門橫在中間,上頭掛了標牌,三個字:維修中。

    迎晨暗罵一聲,沒耽誤,拽著徐西貝原路上樓。

    兩撥人,一上一下,於七樓交匯。

    迎晨眼明手快,果斷拉開門,先人一步跑了出去,往右三米就是電梯,顯示往上,迎晨狂按。

    大漢追過來了,兩米,一米。

    “叮。”電梯門開。

    “快關!”

    “嘭”的一聲,是拳頭砸在電梯門上的重響。

    終於安靜。

    迎晨雙手耷著腰,喘氣。

    徐西貝這會子神魂附體,靠著梯壁,人往下滑,然後捂著臉啜泣。

    “你還哭!讓你別衝動,那女的社會關係複雜,忘記我跟你說的了?”迎晨火氣騰騰上冒,毫不溫柔地把徐西貝給拎起身。

    “我早上下飛機,回公司開了一天的會飯都沒吃,好不容易下個班。”迎晨慪火道:“我謝謝你的見麵禮啊。”

    電梯停住,十六樓頂層,門劃開。

    迎晨往外一瞥,對麵的電梯,顯示屏向上的紅色標識,正有節奏地跳動。

    “叮——”

    “糟!跑!”

    徐西貝也反應過來,這回她跑得比誰都快。她拐進一個轉角,那裏有扇小木門。

    男人們粗魯的罵聲清晰可聞,徐西貝受了嚇,頭腦發熱,推開門就往天台上躥。

    這天台的防水工程進行到一半,架子未撤,一排板子搭在其中。乍一看以為是結實的,其實兩端連著兩個五米寬的台沿,中間懸空,這是十六樓。

    徐西貝反應過來已經晚了,她衝到板子前麵,往下一看,人立刻癱軟蹲下。

    “迎、迎晨。”徐西貝聲音發抖。

    然後聽見“嘎吱”一響,板子顫了顫。

    迎晨愣了半秒,反應過來本能向前,扶住台沿撐上去,兩步輕踩這一頭控製住了平衡。

    木板中間,清晰地翹起一道不算小的裂痕。

    ———

    警車鳴笛,人群聚攏。

    “距離出事已經二十分鍾,十六樓,消防雲梯無法抵達。且木板厚度0.5厘米,四周沒有著力點,中間已經裂開,如果救一個,另一個恐有墜樓風險。”消防員道:“已向上級匯報,特警隊協助救助,正趕往現場。”

    話畢,一輛黑色越野駛入,路邊停穩後,車門推開。

    身著黑色短袖常訓服的男人利落下車,他邊走邊仰頭觀探情況,然後摘下墨鏡不做停留,聲音鏗鏘:

    “情況說明,工具準備,人員到場。”指令簡潔扼要。

    “是!”兩名消防戰士迅速跟上,把早備好的救生繩遞去,邊走邊闡明緣由。

    一行人乘坐電梯上樓。厲坤聽的時候,眉頭習慣性地微擰,神情冷且淡。末尾,戰士匯報:“兩名受困人均為女性,白衣服的叫徐西貝,裙裝的那位,姓迎,叫,叫……”

    戰士打了個頓,而厲坤聽到這個姓時,側過頭。

    另一個快速補充:“迎晨。”

    厲坤手指一僵,語氣冷冽,“叫什麽?”

    “迎晨。”

    得到肯定答複,厲坤雖神色清清,但手裏的救生繩,已被悄然擰成了麻花。

    天台上。

    徐西貝的哭聲越來越大,“我害怕,我不想死。”

    迎晨恨言:“姑奶奶,求你別哭了,你一哭就岔氣兒,板子跟著一塊抖。”

    徐西貝立刻禁聲,隻肩膀直抽抽。

    迎晨的姿勢比較痛苦,兩腿張得很開,直立著不敢蹲,樓高風大,她臉被吹得毫無血色。

    徐西貝挪眼往下看了一秒,哆嗦:“太高了,太高了。”

    “閉嘴吧你。”迎晨深呼吸,強迫自己雙眼看天。

    直到腳步聲臨近,焰橙色的消防戰士出現,麵朝著門的徐西貝喜極而泣:“來了來了,我們有救了!”

    戰士肩碰肩,中間的空隙像是一個恍惚搖擺的取景框。

    厲坤走在後麵,從這道取景框裏看見了天台上,搖搖欲墜的迎晨。

    她背脊拉伸得繃緊,透過衣料,兩道蝴蝶骨的形狀都清晰可見。

    厲坤移開眼,兩秒分心,迅速定神,再挪回目光時,整個人淩厲重現。

    一名消防員:“厲隊,晚上台風過境,風勢已經起來了。”

    背對著的迎晨,身子一僵,心跳如雷落。

    厲隊?

    隨後自我否定——不可能是他!

    但,

    “風速六級,板塊中間裂痕擴散,支撐不了太久。”

    這聲音沉而緩,厚重感恰如其分,沒有因為大風而吹散其中的定力。

    迎晨心口一陣晃。

    接著,黑色的身影快如獵豹。厲坤單手撐著欄杆,輕鬆跳上台沿,跟走平地似的,跨大步繞了半圈,在徐西貝那頭停下。

    這個角度,厲坤和迎晨正麵相對,但他沒有正眼瞧她一下。

    厲坤拉緊身上的安全繩:“做準備。”

    台沿下的兩名消防員:“已準備!”

    厲坤看著徐西貝:“我倒數三下,數到1,你往我這跑。”

    徐西貝抖著聲音,點頭:“好。”

    三秒計時——“跑!”

    “啊啊啊!”徐西貝尖叫狂奔。

    同時,厲坤迅速向前接替補位,站在了徐西貝的位置。

    木板劇烈晃動,迎晨撐不住,“咚”的一聲單膝跪了下去。

    她驚恐地叫了一聲,才發現嗓子緊繃得已經變了調。

    “別動!”厲坤幾乎以秒速碎步調整,硬生生地把平衡給控製住。

    迎晨咬著唇,抬眼看向他。

    厲坤幾乎本能提醒:“別往下看!”

    耳邊是風聲呼嘯,腳下是搖搖欲墜,而兩人對視的這一眼,仿佛把全世界都給過濾掉了。

    厲坤率先從中抽身,斂神道:“聽好,我向前邁一步,你就往後退一步,明白?”

    他的意圖是勻速移動,保持平衡並接替迎晨,那麽,迎晨就能退到相對安全的位置,再由戰士協助回到地麵。

    迎晨脫口而問:“那你呢?”

    厲坤麵不改色,“3。”

    “我問你話呢!”

    “2。”

    “厲坤!”

    時隔多年,迎晨終於再次叫了他的名字。

    風勢越來越大,厲坤黑色訓練服貼緊了身軀,線條勾勒分明且硬朗。

    他盯著迎晨,目光裏終於有了一分可以稱作為情緒的神色。

    短暫的僵持後,厲坤冷諷開口:“恐高症好了?”

    迎晨一愣,然後搖頭。

    “那就給我把眼睛放正,別往下看!”

    迎晨被他凶得心頭一酸,“那我看哪兒?”

    厲坤沉臉半秒,那語氣分明是咬了牙——“看我。”

    然後話鋒拔高,“準備。”

    迎晨咽了咽喉嚨,全神貫注聽他指示。

    她退一步,他就進一步,木板在晃。

    “保持好,別低頭。”厲坤壓著氣息,克製住。

    終於,迎晨臨近台階邊沿。

    厲坤目測她的距離安全後,對後頭眼神一使,兩名消防員戰士吼了一聲,快速抓住迎晨的肩膀往後一拖,迎晨踉蹌倒地。

    而還在木板上的厲坤蓄力憋氣,卯足勁地往台沿跑。

    腳下的木板幾乎同時斷裂。

    “厲隊!”一名戰士伸出手。

    厲坤抓住,借力最後一腳淩空跨了過來,然後在地上滾了兩圈緩衝力道。

    木板墜樓,群眾的驚呼聲從樓下炸開。

    迎晨隻盯住厲坤,把他從頭到腳掃了三遍,確定人平安了還沒肯移眼。

    徐西貝哭著跑過來,抱住迎晨,“我們安全了,我沒死,沒死。”

    那頭,厲坤麵色依然,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他理了理衣服,對戰士說:“你們歸隊。”

    迎晨心神一定,推開徐西貝,“你先走。”

    ———

    樓下。

    隨隊組長老嚴和厲坤並肩而站,“哎呀,這次多虧你及時趕來。”

    厲坤:“沒事,我人就在附近,接到指令增援是應該的。”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不遠處的迎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深吸氣,走過去。

    她在兩人麵前站定,歪了歪腦袋,特真誠地對老嚴說:“感謝解放軍叔叔的救命之恩!”

    老嚴樂的,“沒事兒,不過,以後碰到被人追蹤等危險情況,記住,及時報警。”

    迎晨乖巧應答,“是。”然後話鋒一轉,聲音軟了半截兒,“解放軍叔叔,我錢包和手機在天台的時候掉下去了,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讓我搭個便車啊?”

    “這……”老嚴為難地看了眼身後的大個兒消防車,“我們是有嚴格進出場時間的,可能幫不了,啊,對了!”他看向厲坤,“厲隊,你不是開車來的嗎,送送人家吧,剛才情況也怪危險的,看把人嚇得。”

    迎晨臉色蒼白還沒回血,更添幾分可憐勁兒。

    而被點名的厲坤,看向老嚴,一臉我草你媽的表情。

    這是出任務,合理範圍內的要求,他沒權拒絕。

    狡黠得逞的笑容,在迎晨嘴角怎麽都藏不住了。

    她指著那輛黑色軍用吉普,“是這輛嗎?”

    沒等回答,便自個兒拉開車門,輕車熟路地坐上了副駕。

    厲坤臉色沉得跟碳似的,上車後,迎晨邊係安全帶邊說:“回家。”

    遲遲無動靜,她側頭,“怎麽?不知道路啊?”

    厲坤嘴唇抿成了兩道鋒刃,默了兩秒,發車,方向盤打到底,輪胎擦地聲音刺耳,車身“唰”的一下駛了出去。

    從楊春路到正午街,再駛過石林碑。

    全程兩人沒說一句話,但厲坤對她回家的路熟的不能再熟。

    車窗滑下半邊過風,混著這座城市的味道,悉數闖進迎晨鼻間。

    兩人一左一右,並排間隔不過半米。卻跟陌路人一樣,誰也不看誰。

    道路縮窄變成兩車道,每隔兩米就有一棵的白楊樹,和路邊站崗的武警身姿一樣筆挺。

    進入大院正門時,厲坤減緩車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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