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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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家是一個嚴於人寬於幾的地方, 以嫡庶製度來說, 曾坐在太和殿上的可沒有幾個是嫡子出身,但皇家又規定襲爵者必為嫡長子,若嫡長子逝則可由嫡次子或嫡長孫襲爵,當然, 這也要看聖人的意思,如平陽侯高家,當年平陽公有嫡出兩子,老大病逝後老公爺上折子請封嫡長孫為世子, 可平陽公嫡次子高文曾做過晉文帝的伴讀, 晉文帝的心自是偏了,折子自此壓了下來,等老公爺去了,他禦筆一揮,讓高文降一級襲了爵,成了平陽侯。

    高家嫡長孫冤嗎?憑心來說挺冤,好端端的爵位就這麽飛了,可誰能和聖人講道理, 自古皇家便是最不講理的地方, 如姚顏卿被晉文帝認命接待使臣,這原是理藩院的差事,讓他一個翰林院任職的給搶了, 理藩院一眾官員自然是不服, 呈了折子上去, 晉文帝反倒是拿原理藩院尚書楊溥頤來說事,讓理藩院一眾官員好個沒臉,心裏不免暗忖聖人待姚顏卿過於偏愛,失了公允,可私下,對姚顏卿安排之事倒是更上了心,不敢如之前那般懈怠。

    大理寺卿徐學程和新任理藩院尚書交情不錯,推心置腹的說了一席話:“姚學士不單單是聖人的臣子,亦是聖人的外甥,便是偏愛有些也是實屬平常,這種酸醋委實沒有必要吃。”

    人的心本就是長偏的,晉文帝的心自然也不例外,他偏愛四皇子燕溥,哪怕明知恪順王的死有他的手筆他亦做無知,他偏愛三皇子燕灝,知曉端寧侯的死另有隱情隻做不知,在臣子中,他偏愛姚顏卿,哪怕以他之少年難以服眾,他也願意給他一個錦繡前程。

    晉文帝事後對姚顏卿道:“朕一再給你常人沒有的機遇,勿要讓朕失望。”

    姚顏卿深鞠一禮,他當然明白晉文帝對他的偏愛,不管以晚輩的身份還是以一個臣子的身份,聖人給他的都已超過他能擁有的許多,論出身,他與顯貴二字八竿子打不著,論才幹,姚顏卿雖有幾分自負,可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再者,能在朝為官者哪個又沒有幾分真才實學呢!又有多少人懷才不遇,以他之齡官至侍讀學士,僅僅這份知遇之恩已夠他銘刻在心一輩子了。

    高句麗、新羅、百濟使臣幾乎同時抵達京城,姚顏卿本著以禮儀之風彰顯晉唐威儀,率百名侍衛相迎,人雖不多,可單拎出來不論哪個都是儀表堂堂,一眼望過去,身高皆高對方護衛隊一頭多,膀子更是比他們寬出近一半,便連腰間懸掛的長刀瞧著分量都比他們的要重。

    姚顏卿一身緋色官服站在前方,身上披著一襲白狐裘,襯得小臉如同冰琢玉砌,他人又得俊美非常,個子又竄了一小指頭,站在打頭的位置異常的顯眼。

    三國使臣年年都來,都是老麵孔了,往年接待他們的也都是老麵孔,確實也好,胡子都有些花白了,前理藩院尚書楊溥頤是個幹巴老頭,哪裏比得上姚顏卿人物風流俊俏,是以三國使臣瞧見姚顏卿眼睛一亮,觀感極好,心裏也樂開了花,少年人總比那些老狐狸好說話一些。

    姚顏卿異常熱情,笑眯眯的接待了三位使臣,言談客氣及至,對於三國獻上的重禮,別直參,一揮手讓人收下了,再三保證必會呈與聖人過目,至於麵聖的請求,姚顏卿笑眯眯的道:“三位使臣遠道而來還請在驛館歇息一日,等聖人宣召後本官自會帶三位使臣覲見。”

    三國使臣皆是一怔,往年他們獻上重禮後必會覲見晉唐皇帝,歌功頌德一番後領了賞賜方回驛館,怎得這次大有不同。

    高句麗使臣麵有疑惑,剛要開口詢問,姚顏卿已笑眯眯的把他們請上了車,之後一問三搖頭,笑的比花還要好看,實在抱歉,本官非理藩院出身,番邦語言實不太精通。

    姚顏卿把三為使臣安排在同一驛館,極熱情的命人待他們三人下去沐浴洗漱,洗去一身塵土,等三人穿戴一新出來後,忙吩咐人上菜,笑眼盈盈的說道:“每逢佳節倍思親,三位使臣遠道而來,又趕至年節這個特殊的日子,使三位使臣不能與家人團聚,本官分外能體會三位使臣之心,特命人烹飪三位使臣的家鄉菜肴,以圓各位思鄉之情。”

    姚顏卿話音剛落,便有侍女端著特色菜肴而來,玉白的瓷碟上裝著各色菜肴,大多為醃製而成,酸辣可口,其中一道醃蘿卜還被雕刻成了鴿子蛋大小的花卉,外麵翠綠,花心豔紅,看的便叫人食欲大增。

    “三位使臣且嚐嚐看可還合胃口。”姚顏卿笑眯眯的說道。

    以往三國使臣來到晉唐,除了大塊吃肉還是大塊吃肉,實話來說,他們國家食物匱乏,一年中吃的最好的一頓也就是在晉唐了,不想這一次竟連個正經肉菜都沒瞧見,一眼望過去,都是家鄉美食,饒是如此,三位使臣麵上還得作出驚喜之狀,說道:“大人實是客氣了,不想在晉唐竟能吃到如此正宗的家鄉美食,實在叫人驚喜。”

    新羅使臣吃了一口醃蘿卜後,一臉感慨的說道:“果然是我新羅佳肴。”

    “什麽你新羅佳肴,這分明是我百濟美味。”百濟使臣一臉不悅的開口說道,冷哼了一聲。

    新羅使臣聞言大為不悅,冷笑道:“這分明是我新羅佳肴,被你們百濟窺了去。”

    高句麗夾了一筷子辣醃白菜吃了,慢條斯理的說道:“你們兩國也不用爭了,此乃我高句麗美味佳肴,皆為你們兩國窺去秘方,實在無恥至極。”

    姚顏卿唇角含笑,溫聲勸道:“三國莫要為此傷了和氣才好,既為美味不妨多用些,我聽三位使臣對這一席菜肴分外滿意,如此我便放心了,必會安排妥當,每日按照此等席麵為三位使臣安排膳食。”

    高句麗剛要附和姚顏卿的話,聽了後話臉上的笑意一僵,隨即說道:“大人不必如此,有道是入鄉隨俗。”

    “哪裏,哪裏,三位使臣皆為貴客,理應受此禮遇。”姚顏卿微微一笑。

    新羅使臣麵帶笑意,詢問道:“不知大人明日會在何時安排我等進宮覲見?”

    “等聖人有所宣召本官必會帶三位使臣覲見聖人。”姚顏卿笑著說道。

    待陪著三位使臣用過膳後,姚顏卿便進宮複命,順帶把三箱別直參呈給聖人過目。

    晉文帝眼角一抽,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年年都是一箱子別直參,真當晉唐沒有人參不成。

    “臣估摸著明日三位使臣進宮覲怕是要一訴苦楚了。”姚顏卿略低著頭,輕聲說道,這話修飾的好聽,實際上他想說的又來打秋風了。

    晉文帝清咳一聲,國庫實不富裕呀!今年五郎好不容易搞來了銀子,他還沒捂熱和,實在舍不得賞賜出去。

    “誰不苦,晉唐百姓也苦呀!”晉文帝輕歎一聲,可麵子也是重要的,晉唐泱泱大國,總不能叫他們空手而歸。

    姚顏卿微微一笑,說道:“臣以為高句麗、新羅、百濟所獻貢品皆相同,聖人不妨也比照如此回禮的好,免得有厚此薄彼之嫌。”

    晉文帝略有深意的望了姚顏卿一眼,笑問道:“五郎既如此說,相比心中已有章程了,既朕叫你負責接待番邦使臣,回禮之事也在你的職責範圍內,不妨說說你的想法。”

    姚顏卿對此等厚顏無恥之國當真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尤其是他南下搞來的銀子,剛充盈了國庫,轉頭這些人就像用一箱別直參換走一箱金銀珠寶,此等一本萬利的買賣打的也太精了些。

    “臣以三國既所呈之貢品皆為特產,我國應也比照如此回禮方不失禮節,有句話說的話,禮輕情意重,聖人已知三國國主之情意,想必聖人之心他們亦知。”姚顏卿笑眯眯的說道。

    晉文帝佯怒的瞪了他一眼,笑罵道:“這又沒有外人,與朕還賣什麽關子。”

    姚顏卿先是告罪,之後笑道:“臣想著我國地大物博,既有絲綢陶瓷,又有香茗美酒,不妨依照此四物賞賜於他們。”

    晉文帝聞言不由一笑:“你小子弄出這四物來回禮,少不得要被人參上一本了。”

    姚顏卿見晉文帝語氣親昵,便笑道:“有聖人護著臣,便是叫人參上一本臣亦是不怕的。”

    晉文帝喜歡姚顏卿用這樣親近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偏愛一個人的時候,這種不夠恭敬的態度便成一種叫人受用的近親,當對一個人厭棄之時,哪怕再恭敬的態度,也能雞蛋裏挑出骨頭。

    晉文帝大手一揮,準了姚顏卿以四物回禮,至於誰要參他一本,姚顏卿眯眼一笑,那就讓此人拿出一個回禮的章程了,管他是金銀還是珠寶,國庫是沒有這個銀子的,誰出的主意便由誰出資采買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