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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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乎是這一年以來, 最讓她開心的事情。
掛了diàn huà,黎若煙滿心歡喜的在床上滾了一圈, 把手機還給小姨若慧芸的時候, 問了她的意見,若慧芸沒有多做考慮:
“去吧, 你小叔對你還挺好的。”
“醫者總是博愛的啊。”
她總是把小叔黎言川對她的所有關照, 都用博愛來形容,可是她大概從沒想過,如果不是她這個人,這人哪裏會有那麽博愛呢。
把這件事情定下來之後, 時間就過的飛快,期盼著寒假和在寒假之前考出一個傲人的成績,基本成了黎若煙的全部期盼。
一月中旬,kǎo shì成績出來的那天, 黎若煙在校門口見到了黎言霖,這是自從搬到小姨家之後,她和二叔黎言霖的第三次見麵,前幾次他都是受黎言川的囑托,過來這邊看看她, 順便送點什麽東西, 這一次顯然也是因為黎言川的原因。
兩個人就在學校附近的茶餐廳吃了晚飯,黎言霖要拿她的戶口冊, 說是要bàn lǐ未成年上飛機的申請, 黎言霖給她夾菜, 看她這一年長勢喜人,幾乎是從一個小矮冬瓜長成了一枝小柳條,又瘦又高,留起了披肩長發,看起來文靜了不少:
“那邊還挺冷的,要多帶一點棉衣。”
黎若煙安靜的聽著黎言霖的交待,連連點頭,想了想,又問:
“二叔,我這樣過去,會不會很麻煩他?”
“你隻要不亂跑,怎麽會麻煩,他也是想著讓你看看外麵世界的意思。”黎言霖向來就屬於比較好說話的性子,被弟弟給予了重任,當然要在這之前就打消她心裏的這些顧慮。
黎言霖看她有些多慮,往她麵前的杯子倒了茶:
“他寒假本來就不忙的,隻是因為要跟在導師身邊參加臨床醫學實踐,能學到很多東西,不舍得回來罷了。”
在二叔黎言霖的眼裏,像黎言川這樣的性子,能對學習以外的事情和人產生興趣,倒是很少見。
那之後不過兩天,黎若煙的登機申請就下來了。黎若煙在此之前早就收拾好行李,隔天一大早,就在門口見到了來接送的黎言霖。
這時候的露新市已經很少能見到太陽的影子,今早倒是格外的明媚,連帶著被陰冷的氣溫影響的心情也漸漸的晴朗起來,明明這是她第一次獨立坐飛機,卻一點兒懼怕的感覺也沒有。
想要見到那個人的心情,變得迫切而渴望,恨不得自己就是飛鳥,馬上就能飛到身邊。
作為獨立登機的未成年,黎若煙的身邊全程都有機組人員的陪伴,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反倒是一點兒也感覺不到害怕和陌生的氣息。她這次過來,帶了這次期末考的成績,其實比起一年半以前,並沒有進步多少,但還是希望能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些許的鼓勵。
就像是那時候受了腿傷,淚眼波娑的一抬頭,驀然看到他站在門口,像個溫暖的太陽一樣,安靜深遠的看著自己,像是看到他的人,就能讓全身都充滿向前行走的勇氣。
黎若煙興奮的沒有什麽睡意,天快亮的時候才眯著眼睛靠了一會兒,後來再一次睜開眼睛,因為窗外的景色愣了好一會兒,映入眼簾裏的萬千雲層翻湧著,透出一些白色的光線,世界在漸漸的蘇醒著。
一直負責照管她的空姐過來提醒了一句,說是馬上就要抵達目的地,她的眼睛也跟著亮起來,把從書包裏翻出來的作業本全部收好,安靜的等著降落。早上七點,飛機準點抵達舊金山,一直負責照管她的空姐帶著她下了飛機。
這裏果然要比露新市要冷一些,一下飛機就能感覺到刺骨的寒冷撲在她的脖子裏,她沒戴圍巾,抖了一下,熱鬧的機場全是陌生的人和陌生的語言,她張著腦袋東張西望,不知道那個人會出現在什麽地方,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瞬間,後來,她的目光終於搜尋到正在看腕表的那個人身上……
機場來來往往的人群裏,那個人站在透明的玻璃牆外,垂著眉眼看手上的腕表,大概一年半沒見,這人像是突然間長高了一大截,米色的長風衣在風裏微微揚起來,露出修長的腿,像個模特一樣的,連周圍路過的人都忍不住看上一眼,說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麽感覺,他站在哪裏等候著她的模樣,湧進了腦海裏,牽扯住心髒,微微的動了一下,她走的有些急,行李都交給隨行的空姐,看到他抬起頭來,隔著很遠的距離就忍不住喊他:
“小叔。”
我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啊,在我的心尖上,被歲月收進了畫框,闊別了太久沒見,從他抬起頭來的那一瞬間,才體會的如此深刻,原來這就是期盼著一個人的模樣,想念著一個人的模樣。
她走了沒有幾步,那個人就尋著她的聲音找到了她,驀地愣了一下,這才勾起唇角,朝他張開手。
她知道是什麽意思,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到他身邊,一下子就把臉全部埋在他的腰間:
“小叔,我想死你了。”
他埋在他的腰上,臉一撲進去,就被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熏醉。
有人會討厭消□□水的味道嗎?反正她不討厭,她喜歡極了。
黎言川和空姐確認了接送人的身份,接過她的行李,站在她麵前,抬手在她的腦袋上比劃了一下:
“一米五五了吧,長了好多。”
“對,今年開始長身體了。”
黎若煙和她並排站在一起:“小叔你也長高了。”
這時候的黎言川,可能已經有一米八了,難得成年之後還能長那麽高,反正他們之間永遠都是有個差距的:
“小叔,你住在什麽地方,離這裏很遠嗎?”
“不遠。”
他步子邁的小,生怕她跟不上,眼看今日天色有些陰沉,看起來好像也不會出太陽,這種天氣,倒是絲毫沒有影響到黎若煙的心情,於是她又說:
“小叔,你最近忙不忙,要是很忙也不用事事都照顧我。”
她歪著腦袋四處看,臉上的表情儼然就是劉姥姥逛大觀園的模樣,走的有些慢,完全沒有注意到前麵的黎言川停了下來,她的腦袋撞在了他的手腕上,不解的抬起頭看著他:
“小叔?”
那個人沒有說話,微微傾身,抬起手在她的耳邊摸了一下……
黎若煙猛然愣住,被那個人摸到的耳朵,像是中了魔法,酥酥麻麻的,那人一邊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一邊問她:
“不冷嗎,脖子上光禿禿的。”
她吐著舌頭笑了笑,摸著自己的馬尾:“我不知道這裏那麽……冷。”
幾句話之間,她的手掌心被那個人溫暖的手掌握住,帶著她往停車場走,她抬起一隻手摸了摸脖頸上毛茸茸的圍巾,呼了一口氣,歪過頭看著他的側臉,這個人的輪廓棱角分明,抿著唇看向前方的模樣,安靜的像是畫報上的模特,她一瞬間看的有些入神,驀然被那人轉過來的目光逮住,馬上像隻小老鼠一樣的,心虛的低著腦袋,欲蓋彌彰的說道:
“小叔,你變了一點點。”
二十三歲的黎言川,多了些成熟男人的味道,帥氣精致的輪廓,一下子就落入了黎若煙的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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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個人帶著她上了車,抬起頭手指頭,像是以往一樣的彈了她的腦袋:
“你也變了一點點。”
黎若煙馬上抬起頭看著他:“小叔,你看的出來啊,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他探過去,幫她把安全帶拉過去係起來,就保持著那個動作,彎著眉眼輕笑:
“變漂亮了。”
在機場裏麵,他那一瞬間微微一愣,就是驚訝於發生在她身上的變化,原本有些稚氣的臉頰好像褪去了一些嬰兒肥,長高了不少,留了披肩長發,像個鄰家的小mèi mèi,小腿被牛仔褲包裹起來,看起來纖細修長,這時候就能看的出來,是個美人坯子。
黎若煙看著那雙和自己平視的琥珀色眼眸,那雙眼眸還是清澈溫暖,像是隱藏著一個溫暖的世界。
黎言川來這邊留學,並沒有住在留學生宿舍,在學校附近的居民區租了一個小房間,今早要來接黎若煙,找隔壁的鄰居借了車,帶著若煙上樓的時候,黎言川給她介紹了自己的鄰居,湯姆先生和他的太太,黎若煙躲在他的身側,紅著耳根子,說了一句:
“hello。”
她隻會些基礎的口語,有聰明的小叔在身邊,更是自卑,單詞也說的有些磕磕絆絆,黎言川說的很流利,扶著她的肩膀,和他們介紹她的名字:
“liruoyan。”
湯姆先生看了看天空,然後誇張的舉著手,嘴巴裏“嘭”了一聲,用蹩腳的中文說:
“煙花?”
她的名字,來自於天空中燦爛美麗的煙花。
跟著小叔進去,黎若煙放下了行李,打量了一下他的居所,這可能是她見過的最簡單的地方,一點兒人煙味也沒有,窗邊就是他的試驗台,一室一廳,米色的大沙發上放著兩個很不搭調的美國隊長的抱枕,看起來很不搭對,黎言川用目光指了指抱枕:
“湯姆先生送的,他說我的居所沒有顏色。”
他不喜歡看起來髒髒的顏色,純潔的白色,米色,是他最喜歡的色調。
黎若煙丟下行李,先跑去陽台那邊,探著腦袋往外麵看了一眼,屋外的天氣不如露新市的清澈,塗滿了淺灰色,看起來有些壓抑,從這裏一眼看去,屋外的遠山看起來就像是近在眼前,秀麗挺拔,黎若煙問:
“小叔,你的學校在哪裏啊,這裏好多好漂亮的建築。”
黎言川就著把她的行李箱收到小臥室裏,出來以後直接走到她身側,拉著她到了另一個方位,視線裏馬上就能看到一整排嚴肅的哥特式建築,他湊到她的耳邊,順手指了指:
“諾,很大,我來這裏那麽久了,也沒逛完。”
“那是因為你總是呆在實驗室裏呀。”
黎若煙比他矮了很多,但是他彎腰和她說話,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已經能讓他們的目光平視,他隨意把手搭在她旁邊的窗台上,把小小的她圍在自己和陽台之間,接過她的話茬子:
“所以最近好不容易不那麽繁忙,才想要帶著你去看看。”
他說話時的聲線,清澈幹淨,帶著點暖意撲在她的耳邊,黎若煙的臉頰都被撓的紅通通的,小心的抬起手指頭拉了拉圍巾,想把自己的耳朵遮起來,誰知道那個人突然站直了身子,和她說:
“來之前看過這邊的地圖沒有,想去哪裏看看?”
黎若煙摸著圍巾,搖了搖頭,她以為隻是來找小叔,過幾天的寒假生活,沒想過他要帶自己出去玩,當導遊,她問他:
“你不忙嗎?”
“這幾天不忙。”是刻意把時間騰出來給她的。
看黎若煙還在考慮,他從陽台返回去,提醒了她一句:
“先洗手,在這裏吃點什麽再出去,願意聽我安排嗎?”
“當然願意。”
不用因為想還要去哪裏玩而糾結,黎若煙趕緊回過神來,心情不錯的跟在她的身後,看他在浴室洗手,自己也湊過去先洗手,愛幹淨的黎言川,才是她的小叔嘛。
——
舊金山的天空一直沒怎麽晴朗過,在小叔的家裏啃了土司,叔侄倆出了門的時候,黎若煙因為迎麵的大風,吹的往他那邊靠了靠,她看著他一直垂下來的那雙手,又看看他,問道:
“小叔,我能在你兜裏取取暖麽”
看到那個人點頭,她馬上把手腕都伸進他的大衣口袋裏,就像是拉著他一樣,看到他轉過頭來,她馬上笑了笑:
“暖和。”
舊金山要比露新市寒冷很多,她一時間無法適應也是再正常不過。
後來黎言川直接帶著她到了附近的服裝店裏,店主是個胖胖的美國姑娘,聽著小叔和她交談了幾句,把目光落到了她那邊,她什麽也聽不懂,看著旁邊的那個人,那人笑了笑,說道:
“新年的衣服是不是還沒買,這裏挑幾件。”
她這次過來找他玩的衣服,有好幾件都是原來在黎宅的衣物,不難看出她的小姨對她也沒怎麽管教,那日聽到她說冬天燒水洗碗,大概也能明白,能夠借宿在一個親戚家裏,她已經很滿足,平日裏應該是不會要什麽東西的,後來拜托黎言霖過來看過,據說有幾天晚上大人都不在家,隻能看到她在小廚房裏下廚,很是笨拙。
能在黎宅衣食無憂,也能在這個小房間裏毫無抱怨。這個姑娘很是能隱忍,無論怎樣,他作為他的長輩,當然是還是希望力所能及。
到底親生父母都沒在了,誰也沒辦法顧忌到她的生活,他也沒再她的身邊,看她長得那麽快,更要添置些冬衣,還有帽子,圍巾手套。
黎言川不怎麽懂她的風格和尺碼,全是從老板娘找出來的風格裏挑選,看黎若煙有點放不開,幹脆拿了幾件在她身上比劃,再把自己看中的全部交給老板娘,黎若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拉著他的衣袖,看店裏還有客人,想和她說悄悄話的意圖表現的很明顯。
黎言川彎腰,主動湊到她耳邊,這才聽到小女生不好意思的聲音:
“小叔,我還有衣服,不想買了。”
這時候黎言川還是個學生,完全不知道他的錢來源於哪裏,黎若煙舍不得花他的錢。
他偏過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帶著自己的圍巾,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掛著不好意思的潮紅,黎言川掏出卡付錢,把所有的衣服都買下:
“我又沒用你爺爺的錢。”
你爺爺,誰的爺爺啊,他完全還是把她當成他們黎家最小的小輩,說完笑起來,讓她安心:
“一年多沒見了,改換的都要換,我也換了很多。”
他從剛剛的口袋裏掏出那頂毛茸茸的白色針織帽子,戴到她的腦袋上,彎下腰和她說:
“現在不買,年後回去也要給你買。”
說完,看她有些發愣,他接過老板娘的衣服,握著她的手,帶著她出了店外。黎若煙看著他握著自己的那雙手,又看了看他的側影,無端端的在心裏有點感動:
這個世界上,或許再也不能遇到對她那麽細心,那麽溫暖了人。
——
這一天其實並沒有走很遠,黎言川隻是帶著她出門大采購了一番,從衣物到她短暫住在這裏的日用品,乃至巧克力和一些女孩子喜歡吃的東西,全部采購齊全。
兩個人滿載而歸的時候,恰好被隔壁的湯姆先生叫住,熱情的邀請他們過去吃晚餐。
在此之前,黎若煙從沒見過小叔和除了周博雲以往的人相處的模樣,不像是她,換了一個環境,會有些害怕和拘謹,他的大方和彬彬有禮很受湯姆先生一家的喜歡。
飯桌上,當湯姆先生家的小寶貝給了她一塊可愛的小餅幹之後,她有些拘謹的,用中文說了謝謝。
這樣的害羞,像是有些社交障礙。
在她不知道怎麽做的時候,那個人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和湯姆先生用yīng yǔ交流,又看了看她,黎若煙不知道他們再說什麽,隻是肩膀被那個人輕輕拍了拍之後,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默默的看了一眼旁邊說話的那個人。
二十三歲的小叔,是個獨當一麵的大人,言談舉止之間從不畏懼,也不害羞,她突然好仰慕他,有這樣聰明的頭腦和受人喜歡的性子。
後來回了小叔的居所,黎若煙問起她和他們說了什麽,黎言川彎下腰把她一直下垂著的嘴角揚起來:
“我說你是個害羞的姑娘,現在還不習慣這裏。”
他替她說了一些社交上的客套話,黎言川問她:
“你在那邊,有沒有交到朋友?”
“葛薇和鄭柯,都很好。”黎若煙隻是適應能力慢了一些,好在她有好朋友,能說得上話。
黎言川“咦”了一聲,微微皺眉:“鄭柯是個男孩子?”
黎若煙的臉果然馬上就紅了:“就是男孩子,我很多功課都找他,他會做,還是很好的,就是朋友而已。”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會覺得鄭柯很好的,反正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本來就很奇怪,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黎言川沒有多過問,轟她先去洗澡,早點睡覺,他還需要查閱一些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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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子裏,除了臥室裏有一張簡單的單人床,其餘的就是他的書籍和學習資料,黎言川就睡在客廳的沙發上,黎若煙倒時差失敗,半夜兩點還在床上翻滾,這邊的天氣很冷,車禍留下的腿疾恢複的一直不怎麽好,天氣一寒冷,腿上就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怎麽都不舒服,還有些酥麻的疼痛感。
黎若煙完全睡不著,偷偷起來去外麵上了個洗手間,返回來躺在床上,拉著他睡過的被角嗅了一下,心裏有些美滋滋的,小叔睡過的床,都是他身上那種味道,像是醫院裏的消□□水,但有一瞬間,又像某種什麽花香,總之這是她辨別他的另一種途經。
黎若煙翻來覆去的躺了一會兒,腿疼的難受,隻好又坐起來,默默的給自己做腿部àn mó,她困得不行,揉著揉著就往床邊躺過去,又被腿疼折磨著醒來,不得不用手繼續揉,往往剛剛閉上困得不行的眼睛,就被被疼痛弄醒,在床上歎了幾口氣發泄,繼續揉。
這樣迷迷糊糊的躺了不知道多久,睡的很不安慰,等到睜開眼睛,才發現那個人坐在床邊給自己揉腿,他就在睡衣外麵套了一件很大的睡衣,看到她睜開眼睛,說了一句:
“乖乖閉上眼睛,睡著就不疼了。”
那被螞蟻一樣啃噬的疼痛感,經過他手掌心溫柔的àn mó,一點一點的消散過去,她睡意惺忪的看了一眼,嗯了一聲,太困了,沾著枕頭很快就睡過去。
黎言川一直守在床邊,直到看到她沾著枕頭,睡的越來越沉,這才收起手,把手放在她緊皺著的眉心之間撫了撫。
也不知道他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是誰在變天的寒冷天氣裏給她揉腿的?
大概誰也不會去注意這些微小的細節,所以推開門看到她閉著眼睛縮卷在床上給自己揉腿,睡不著的可憐模樣,才會在心裏產生一些動容,這個女孩子,其實是那麽懂事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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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若煙的腿對於環境的變化非常敏感,第二天她醒來發現窗外開始下起了大雪的時候,才發現這裏的雪景有多迷人。
顛倒時差,她睡的並不久,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洗手間上廁所,黎言川顯然沒有想到她會那麽早就起來,這時候正在對著鏡子刮胡子,看到她頂著一頭亂發,和她招呼:
“醒了?”
黎若煙嗯了一聲,看看鏡子的那個人“白胡子大叔”又看看在打理自己的黎言川:
“我以為你不會刮胡子的。”
她是第一次看到他刮胡子,在下巴周圍抹了很多她不知道的東西,耐心的從裏到外,微微一個歪頭的動作,就帥氣的像是廣告的拍攝,她的小叔實在是太好看了。
如果要真的坐在急診室裏,恐怕應診的病人已經門庭若市了吧?
黎若煙趴在洗手台上,安靜看著他刮完胡子,洗幹淨,露出幹淨溫柔的下巴線條:
“小叔,你長得太好看了。”
她那時候說他變了一點點,其實不是指他人變了,而是他這個人的氣息,好像比往常成熟了一些,帶著點男人的味道,不像是那時候,還未脫去青澀,像個大哥哥,黎若煙又問:
“小叔,我能不能摸摸你的下巴。”
黎言川把剃須刀放回原位,杵著自己的腿彎,彎腰,往前探了探:
“你好奇啊?”
“嗯。”
他看她那麽順從自己的話,把下巴主動送上,突然又不敢摸他了,隻默默的咽了口唾沫,一顆心也小鹿亂撞的,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指頭摸了一下,幾乎是觸碰到他下巴的那一瞬間,黎言川整個人都愣住了,看了一眼她害羞笑起來眼神:
“太幹淨了。”
這是小叔黎言川追求的生活方式,簡約幹淨整齊,讓人看上去十分的舒服。
小丫頭害羞又好奇的眼睛,像是黑色瑪瑙一樣的,映在他的心尖上,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至少在此之前,他不知道關於處理胡子這種事情有什麽好神奇的,知道看到她崇拜的眼睛,原來孩子的崇拜,是那麽露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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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下了大雪,關於今天準備去遠郊的踏青行程被臨時取消,吃過早飯以後,黎若煙就窩在沙發上,把電視機的聲音調小,讓黎言川去做功課,自己則是安靜的坐在那裏看電視,後來看了一會兒,她自己反倒是在溫室裏睡著了。
她的時差完全沒有倒過來,整個人都有些懶洋洋的,好像隨時都不夠睡。
等到一覺醒來,小廚房裏已經能聞到玉米的香味,也不知道幾點了,那個人係了圍裙,身影被窗外的天光襯托的越加修長,安靜的像是一幅畫,窗外的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有些冰花貼在窗子上,晶瑩剔透的泛著白色光亮,一副純潔無暇的模樣。
門外響起幾聲敲門的聲音,黎若煙起床想去開門,倒是被關了火的黎言川先打開了。
門外站的並不是湯姆先生,是他在這邊的校友尤啟然,這人在國內就讀於露新市財經大學,是和黎言川一起進來讀研究生的學生,進屋之後,尤啟然先探著鼻子看了半天,聞到玉米的味道,眼睛馬上就亮了起來:
“言川,這個味道太好聞了吧?”他說完這話,這才注意到站在沙發邊的黎若煙,小蘿莉有點怯生的站在沙發旁邊,看到她在,抬手招了招手,張口就說:
“hello。”
尤啟然笑起來,問黎言川:“你哪裏私藏的小蘿莉?看不出來啊。”
“是我侄女,來這邊過寒假的。”
尤啟然不知道黎言川騰出時間是為了招待小侄女,以為他隻是閑在家裏,眼看今天下了雪,在自家的別墅裏開聚會,奉姐姐的命令,來拉人的。
尤啟然看黎言川家裏有個小侄女,又不能自己白跑一趟,幹脆說道:
“言川,帶上你小侄女去吧,你的導師也會去聚會,你不去不太好,這次要回國的這一批學生都在。”
黎若煙看自己的存在給小叔黎言川造成了困擾,先開了口:
“小叔,我可以一個人呆在家裏。”
“誒。”尤啟然大手一揮,馬上搖頭,和她說,“呆在家裏多無聊,這裏像你那麽大的年紀,一個假期都是在聚會場裏跑的,和你小叔一起去參聚會huó dòng吧,我們都是正經人,怕什麽?”
黎若煙本身並不想去,奈何尤啟然的口才非常好,話說完,都不等她考慮,想著先把她帶走,畢竟這樣才能讓黎言川去聚會。
半個小時以後,叔侄倆已經穿戴完畢,坐進了尤啟然的車裏,到達目的地之前,尤啟然在門口的便利店買了一整盒牛奶,下了車就交給黎言川:
“未成年不喝酒,我太清楚了,我會安排好她。”
尤啟然是個自來熟,幾句話之後就把黎言川和黎若煙往別墅裏帶,屋子裏早已來了一些學生,看到黎言川出現,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今天聚會主角的女生主動走過來,和黎言川打了招呼:
“言川,來了。”
黎若煙跟在他的身側,拉著他的衣袖,第一次來到這種不熟悉的場景,有些拘謹,黎言川朝她點頭,給她介紹了麵前的女生:
“啟然哥哥的雙胞胎姐姐,啟瑩姐姐。”
黎若煙叫了她了一聲:“啟瑩姐姐。”
麵前的這個女生,看起來比小叔大不了幾歲,穿著一條紅色的裙子,頭發燙了個大波浪卷,成熟xìng gǎn,聽聞黎若煙叫她的時候,彎下腰和黎若煙握了手:
“早就聽聞黎家人的顏值都很高,果然是個小měi nǚ啊,你好,我叫尤啟瑩。”
“姐姐好,我叫黎若煙。”
尤啟瑩和黎若煙並沒有什麽可比性,畢竟年齡閱曆放在這裏,她出現的地方就像是自帶光環,很快就能主導中心的位置,像是整個聚會的花蝴蝶。
黎若煙隻是這場學生聚會的局外人,安靜的坐在角落裏喝了兩瓶牛奶,看著在別墅裏和大家交流的黎言川。尤啟瑩顯然很喜歡和小叔黎言川坐在一起,整個聚會上,他做什麽,尤啟瑩都會搭上一把手,在她旁邊大方的笑一笑。
她自己都不知道心裏那種越看越失落的自卑心理是來自於哪裏的,從這時候就已經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和這個圈子裏高檔人群的差距,在國外留學的小叔,平日裏並不是隻有學業,偶爾也要參加這種聚會,疏散一下心情,而尤啟瑩也是社交能手,在會場上掌握著一切主導權。
她呢,回想隻能送自己的小叔兩塊四的蘋果,而她現在已經和黎家無關,他們的人生,其實原本就不站在一條線上。
他不是她的小叔,他總有要離開她的一天,遇到心儀的女孩子,結婚生子。
她想到這些,默默把目光落到尤啟瑩的那邊,有點難過,想了想,又覺得其實再合適不過,大家在別墅的大廳裏,偶爾幾個小群體會聚在一起,無論是討論課題,還是說什麽其它的話題,都顯得那麽搭對。
她思考了沒一會兒,就被尤啟在她耳邊打響指的動作打斷了,他問她:
“你父母很忙啊,一個人就敢跑來找你小叔?”
黎若煙愣了一下,把牛奶往自己的嘴巴裏塞了一口,含糊的說:“很忙。”
這裏沒有人知道她的家庭情況,這樣撒個謊,也許也並沒有什麽問題。
尤啟然知道她一個人無聊,這次拉黎言川過來,原本就是因為自己的姐姐所托,幹脆坐在她旁邊,和她胡亂瞎扯,逗她:
“找男朋友沒有,這種年紀該談戀愛了。”
黎若煙的耳根子立刻紅了起來,給了個意料之中的回答:
“沒有,我不早戀。”
尤啟然的酒杯和她的牛奶盒子碰了碰:
“我和我女朋友就是早戀開始的,多浪漫。”
關於戀愛的話題,黎若煙從沒經曆過,更別說和一個陌生的人談起來,臉上的窘迫和害羞一覽無餘,尤啟然隻覺得她好玩,於是又說:
“現在誰不早戀?”
她沒有喜歡的人,所以早戀並不存在。
聚會到了晚上八點,黎言川的導師才姍姍來遲,這次來這邊留學,收到了最多照顧的就是他的老師,兩個人在客廳的一角談論了很多學術話題,這一聊就是一個多小時,直到被別的學生打斷,黎言川才想起黎若煙的身影,尋著會場看了一圈,正好看到尤啟然和她說話,在她的麵前表演調酒,逗她開心。
原本還放不開的黎若煙,被這個自來熟的大哥哥牽引著,很快就適應了這裏的環境,坐在凳子上,學著他的樣子在調酒杯裏放上了幾個冰塊,在紅茶裏兌了點果汁,遞給她:
“喝吧,味道肯定不錯的。”
黎若煙好奇的看完,想要抬起來嚐一嚐,轉眼就被一雙手截住:
“別吃涼的,對身體不好。”
黎若煙看到小叔終於有時間陪自己的,趕緊點了點頭,把東西還給尤啟然。
“言川,你這也管的太寬了吧。”嘴上雖是那麽說,尤啟然還是把自己兌的飲料喝了一口,看了一眼黎若煙:“好喝。”
兩個人並沒有說上兩句,黎言川看時間差不多,先帶著黎若煙離席,尤啟然執意要開車送,被黎言川婉拒,從別墅裏出來,招了計程車,這時候大雪早就停了,街道邊全是白晃晃的雪,路燈映照上去,全是亮閃閃的模樣,黎若煙趴在窗口看了很久的雪花。
從這裏到黎言川的住所大約需要半個小時,抵達目的地的時候黎若煙已經睡的很熟,害怕他冷,他便把外衣和圍巾都脫給她,披在肩膀上,在司機先生的幫助下,背著她在小路上行走。
走了沒一會兒,他就聽到那個丫頭嘴裏念念叨叨的,像是在說什麽夢話,湊近了聽,才發現她還沉寂在尤啟然調酒的帥氣模樣裏,喊“啟然哥哥。”
這家夥隻會這種騙女孩子的花樣,混小子。
他不知道心裏莫名的怒火來自於哪裏,顛了一下要從自己背上滑下去黎若煙,那個丫頭的手在空中抓了一下,腦袋往前一靠,溫熱的唇瓣就貼到了他的脖頸上……
像是觸電一樣的,黎言川愣在原地,轉過頭也並不能看到唇貼著自己脖頸的女孩子,隻是覺得被她的唇觸碰到的那塊皮膚,像是種了什麽魔法,像是落在心尖上的溫暖火光。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她的唇瓣,是這樣柔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