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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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替換章節, 一會兒替換哦 黎言川的機票訂在大年初八的晚上,吃過了晚飯, 由二叔開車送小叔去機場, 天氣實在是寒冷, 老爺子有風濕,留在了家裏,黎若煙隻送他到庭院裏,她也沒有選擇去機場。
黎言川把行李全部放到車上之後,轉過身看了一眼站在庭院裏的黎若煙,她穿著天藍色的羽絨服, 頭上帶了個毛茸茸的毛線帽子, 安安靜靜的站在庭院的木頭柱子下, 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看到他落過去的目光, 她笑了笑, 沒走過來, 就站在那裏招了招手:
“小叔, 一路順風。”
說不出來那一瞬間, 心裏好像要丟失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 黎言川走過去, 傾身壓了壓她頭上的帽子:
“再見, 煙兒。”
那個人微微傾身往她的腦袋上落下一雙手時候, 帶著屋外的幹燥濕潤的氣息, 把黎若煙的眼眶都打濕了, 她抿著唇,眨了眨眼睛,努力的點了點頭,聲音有點哽咽:
“小叔,我等你回來。”
她知道兩年的時間有多長遠,也知道等待一個人的時候時間會變得有多漫長,可是除了等待,還能有什麽其它的辦法呢?
這世間最難過的一個詞,難道不是無可奈何嗎?
如果這時候的自己,是個大人的話,那該多好,能陪在他的身邊的話,那該多好,可是這時候的黎若煙,隻能不舍的看著他上了車,將qì chē駛出院子,直到最後,連qì chē的尾燈也變成一個微小的圓點。
黎若煙返回去的時候,一直在院子裏的邱姨抬手攬了一把她的肩膀:
“上樓睡覺吧,下次回來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邱姨話語間若有似無的歎息,就像是她壓垮她心裏的最後一根稻草,黎若煙的眼睛突然就紅了,她抱著邱姨的腰,啞著嗓子說了一句:
“邱姨,我舍不得小叔走。”
舍不得。她從沒有在黎言川的麵前說過這三個字,因為她知道這種話說出來會有多任性,會有多不成熟。
很多很多她心裏想的話,結果到了他要走的這天,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一直努力的想要自己變的成熟,懂事。
黎若煙回了房間,一個人趴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後來想起他給的紅包,又趕緊從枕頭下翻出來,這個紅包自從那晚從寺廟回來之後就一直壓在枕邊,她一直記著,這時候才滿懷期待的打開,裏麵有五張紅色的票子,除此以外,還有一張他的半寸照,應該是實習的時候做工作牌剩下的,zhào piàn上的小叔穿著白大褂,看著鏡頭,還是那樣的溫潤安靜。
他給了她自己的zhào piàn,這樣,即使沒有見麵,在想念的時候,至少還能有所寄托。
黎若煙看著zhào piàn上的那張臉,默默的抹了抹眼角,有點欣慰的,把zhào piàn夾到書桌上的字典裏。
——
黎言川到美國的第四個月,黎若煙所在的班級進行了開學以後的第二次月考,這一次,黎若煙的成績比去前次進步了十五名,可是這在黎老爺子的眼裏顯然並不滿意,因此來開家長會的時候,依然什麽表揚的話也沒說,想要達到年級第一和班級第一,這對於跳級的黎若煙來說,並沒有那麽簡單。
黎若煙對黎老爺子對自己的態度有太多的不喜歡,也隱忍了很久,但現在小叔不在自己身邊,萬事都隻能忍讓,努力努力再努力:
“若煙,你爺爺對你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葛薇作為黎若煙的知心好友,每一次看黎老爺子來開家長會都是沉著一張臉,好像黎若煙很丟臉似的,有些替她打抱不平。
習以為常的黎若煙吐了吐舌頭,有點無奈:
“他總是喜歡把我和天才比。”
沒有了小叔黎言川的庇佑,黎若煙在家裏的時候也就隻敢和邱姨多親近,對於老爺子對她的偏執,也習慣了很多。
今天輪到黎若煙做值日,和好友葛薇隨便說了幾句,她便忙著打掃衛生,今天和鄭柯排到了一起,那小子胡亂的擦了幾下黑板,就忙著在教室裏抄寫同學的課堂筆記,黎若煙可不是好欺負的,順手把掃帚往他那邊一丟:
“我掃三排,你掃三排,我家放學有門禁的。”
黎老爺子不喜歡黎若煙放學晚歸,通常她幾點回家心裏都有個大概的數,如果哪天回去晚了要挨白眼。
鄭柯那小子拖著腮幫,看黎若煙說完這話就忙著打理自己的區域,收起書本,坐在課桌上晃著腿,問她:
“幾點?”
“六點半。”
“那不是還很早。”鄭柯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拿了她丟過去的掃帚,點心不在焉打掃著,後來,他忍不住和她說:“門口新開的奶茶店你喝過沒有?”
“沒有。”
鄭柯的眼睛亮起來:“那一會兒去嚐嚐?”
“不去,我趕著回家。”
被黎若煙一口回絕的鄭柯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很長時間,無奈的皺眉,小男生到底是沒什麽經驗,總是被這個人女孩子一口回絕,心裏受挫,有點幸懨懨的,於是裝作毫不在乎的提起:
“黎若煙,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第一次有人提起了和學習無關的事情,黎若煙愣了一會兒,腦海裏一瞬間冒出來的,就是黎言川,這個人把自己帶到了一個明亮溫暖的世界裏。
喜歡像小叔那樣的人,這話說出來想想就覺得羞恥,於是她幹脆插了個話題:
“你煩不煩,男生還那麽囉嗦,我幹嘛告訴你。”
鄭柯這小子打掃衛生一點也不認真,黎若煙全部打掃幹淨的時候窗外的夕陽都要落下了,那小子也不知道今天是吃錯了什麽藥,一直跟在她後麵,出了校門,手一拽,直接拉著她去了門口的奶茶店,自作主張的替她要了一杯奶茶。
“今天是我打掃慢,耽誤你了,你打包帶走又不費多少時間。”
黎若煙看看鄭柯,又看看店員奇怪的目光,隻好坐在奶茶店的吧椅上候著,鄭柯往她那邊靠了一下,又提起剛才的問題:
“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告訴我又不會死。”
黎若煙不想和他說,但是被這人三番兩次的問起來,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就總是冒出小叔黎言川的影子,耳根子有些害羞,含糊的說了一句:
“說了你也不知道的。”
兩個人沒在店裏說多少話,從裏麵出來之後鄭柯還是跟在她的後麵,準備送她去公交車站,忽然想起她的小叔,問她:
“我好久沒見你小叔來接你了。”
黎若煙還沒回答他,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放學在校外和好朋友閑逛的杜若依看兩個人捧著奶茶一起走,以為鄭柯和她在一起了,先開口打了招呼:
“鄭柯,和你女朋友逛街啊。”
杜若依在班級裏人緣還挺好,她身後跟著幾個班級裏的學生,聽聞這話,幾個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黎若煙壓根就沒有想和鄭柯談戀愛的意思,紅著臉先解釋:
“我不是鄭柯的女朋友。”
杜若依看了眼兩人手裏的奶茶,挑了挑眉:
“我看你們在店裏聊了有一會兒了,不是女朋友還走那麽近?要是早戀傳到老師耳朵裏,可不好聽。”
“誰早戀了?”
鄭柯向來不喜歡有些驕傲自大的杜若依,看黎若煙滿是尷尬,走到她麵前擋了擋。
黎若煙知道杜若依這人就是這種性子,早先就知道這人有心機,幹脆和鄭柯說道:
“我先走了。”
說罷,晃了晃手裏的奶茶,也算是表示了感謝。
黎若煙有些晃神 ,擔心杜若依對自己有什麽誤解,明天在老師那裏告狀,走的急匆匆的,她剛剛從人行道上下去,沒注意看路,隻聽到耳邊鄭柯的一聲“小心車”整個人就被一輛開過來的麵包車撞到……
——
黎老爺子接到醫院diàn huà的時候,剛剛從股東大會上出來,最近黎氏內部競爭激烈,原本就氣的不輕,突然聽說小孫女被人撞了,出了公司,心急火燎的往醫院趕。
黎言川不在身邊,臨走的時候交代黎言霖多多照顧,看到老爺子走的匆忙,下了班也往醫院趕,送她來學校的是個男生,大概是被嚇到了,黎言霖問了好幾遍,那男生才白著臉支吾:
“對不起,是我放學要請她和奶茶。”
“人沒事吧。”
“我不知道。”
鄭柯說話都有些哆嗦,話音剛落,有醫生從裏麵出來,摘掉口罩問了一句:
“病人家屬來了沒有,我們醫院缺a型血,家屬過來做血型檢測”
黎言霖條件反射的舉了手,楞了一下,問:
“她是什麽血型來著?”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黎老爺子沉默了許久,聽聞二叔黎言霖說這話,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嫌棄的擺手:
“罷了,你自己都是個紈絝,別帶壞了小煙。”
黎若煙眼裏的希望再一次隕滅,抿了抿唇,不敢說話。
幾個大人在商量她的未來和去留,一直拿不定主意,後來不知道是想到了哪裏,黎老爺子突然發起了脾氣:
“我好好的一個兒子,還想著今年把他帶到企業來,我早就說過那個女人是禍害,不吉利……”
“爸,你別這麽說,嫂子和哥哥在一起很多年了,孩子都十二歲了……”
“她母親那天要是沒在那車上,就不會出這種事情。”
黎若煙紅著眼睛,這裏看看,那裏看看,完全不知道今後的命運會在哪裏,聽聞一向嚴肅的爺爺說起自己的母親,雖心有不甘,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和爺爺頂嘴,隻能默默低下頭去,不敢反抗,且不管以後自己成了這裏誰家的孩子,隻要有個能睡覺吃飯的地方,那自己也應該要滿足了,驀地,門外想起了敲門聲,伴隨著木門推開的咯吱聲,黎若煙從輪椅上抬起頭,隨著眾人的目光往那邊看去……
那個人或許是剛剛從醫院趕回來,身上還穿著白大褂,被雨漬踐濕的布料緊緊貼著修長的褲腿,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單薄,屋外還有連綿不停的夜雨,被暖色的燈光一照,背景也變得亮堂起來,那個人收了傘,彎腰豎在門邊,黎若煙把目光落到他的臉上,眼睛裏終於燃起來些希望。
“說那些過去的事情做什麽?”
今晚跟著主任醫師進了手術室,剛剛從裏麵出來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來,那清列的嗓音混著外麵的雨聲,能聽到很明顯的倦意,這話顯然是對頑固的黎老爺子說的,他把目光落到屋子正中間的若煙身上,信步走到他麵前,蹲下來和她平視:
“煙兒,你不會被人拋棄的,不用擔心。”
這個人的眉眼和父親的有些像,隻是更加的深邃,這樣和她平視的時候,能看到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宛若含著暖陽,清澈的能看到她的倒影,以及那雙驚恐無助的眼睛,黎若煙拉著他的白大褂,雨水早就把袖口都打濕了,料子很硬,卻很踏實,她啞著嗓子問:
“小叔,你不會不要我的,對麽?”
那個人抬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看著那雙差點就要落下眼淚的眸子:
“是的,我不會不要你的。”
————
最後討論的結果,他們並沒有把她推給任何一個親戚,作為研究生的小叔黎言川最近正忙著實習,自從把若煙父親的後事處理完,已經在醫院加了好幾天班,而連自己的生活都打理不好的二叔,則是直接被黎老爺子拒絕。
她和黎老爺子生活在一起,就住在黎宅,以後就留在露新市,不會回去臨城了。
那晚家族會議開完,黎若煙拉住他的袖子,問他:
“小叔,你還住在爺爺家嗎……”
她記得,前幾年自己去爺爺家的時候,小叔還和爺爺住在一起,也因此和小叔有了很多接觸,從那時候開始,就喜歡這個溫暖安靜的小叔。
“我周末會回去的。”
作為醫學生的黎言川最近剛好遇到實習,因為家裏出了這件事情已經請了很多天假期,短期內其實是不會有休息的,但為了讓麵前的女孩子放心,還是說了安慰的話。
黎若煙被安排住在黎宅養病,腿總是不見好,一直沒辦法站起來,家裏的阿姨姓邱,黎若煙隨著小叔,喊她邱姨,她負責照顧黎若煙的一切入衣食住行,黎爺爺在自家的企業裏工作,有時候出差去了別的城市,家裏就隻有她們兩個,很安靜,也很寂寞。
邱姨識不了多少字,讀故事的時候很慢,黎若煙隻能一個人默默的看書練字,除此以外,她每日都盼著日曆上的數字走的快一些,周末想要見小叔的願望也隨著時間變的格外強烈。
周五晚上,黎若煙刻意給黎言川打了diàn huà,她坐在輪椅上晃著右腿,diàn huà接通的時候,刻意咽了口唾沫,怪氣聲怪氣的問他:
“猜猜我是誰?”
diàn huà這端的黎言川剛剛把醫學書籍的筆記抄完,聽到裏麵傳來女孩子纖細的嗓音,揚了揚嘴角:“煙兒,能走路了嗎?”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有點失望的說:
“我不能站起來。”
她的腿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問題了,她的情況他都很清的,畢竟他就在若煙治療的醫院實習,有什麽症狀主任都會和他說。那邊沒有聽到他說話的聲音,又問他:
“小叔,我是不是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不會,不要瞎想這些。”黎言川把書籍放回書架上,從上鋪拿了洗漱的用品:
“我明天下班回來看看。”
還在備課的周博雲聽說黎言川要回家,塞了個蛋清餅到嘴巴裏,含糊的問:
“你侄女好像恢複的不錯啊。”周博雲知道黎言川有個侄女,還在醫院見過黎若煙,當初若煙的父母從臨城過來看望老爺子,不巧遇到山體塌方,隻有黎若煙留下來,她傷到了腦袋和左腿。周博雲想了想,說道:
“還站不起來的話,多半是心理作用吧?”
“八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