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戎服烈烈叩三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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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武元年,六月三十一日。



    



    張武率領的第二營除駐守新店的一個旗總之外,全部已經到達合肥城外紮營。



    



    原本的奇襲雞鳴山計劃完全沒有派上用場,因為雞鳴山根本無人防守。



    



    就這樣,在當地幾個聖賢堂居民的帶路下,順利的通過了雞鳴山,直接出現在了合肥城外。



    



    到了這裏,話外還得多說一點。著名文學家魯迅先生說過,世上本沒有路。



    



    是的,新世界也是如此。我們說了新世界基本處於蠻荒地帶,根本沒有多大存在感的先天生靈們我們先不說。其實整個新世界,各地相連的大路就一條。



    



    而這條路,就是那些先天生靈們走出來的路。他們沒有基建精神,所以能走出來一條路也就夠了。



    



    而這條路,地球人來到新世界以後是需要經過摸索的。



    



    比如我們看一下地圖,第二營從武當的羅田出發,如果要到合肥。直接走直路更近,出羅田,過霍山,直奔舒城,然後到肥西,最後就是合肥城,這條路最直,也最近。



    



    但是有一點,路太繞。有人會問,既然新世界的路都要去探索,那麽武當怎麽知道路太繞呢?



    



    這就是武極殿的那張地圖的功勞了,那張地圖上將所有非地球人創造的事物全部羅列在了上麵。



    



    路就是其中之一,在張子愚拿到這張地圖以後所有出現的事物。地圖上都不會有,所以這張地圖在新世界初期,對武當的幫助是非常大的。



    



    所以第二營拿著最高統帥部發下的聖賢堂的地圖,果斷的就明白了指揮部的計劃意圖。



    



    走新店、過六安、再越過雞鳴山,這條路雖然長,但是不繞。而且基本沒有中部地區人口密集,這點很容易判斷出來。因為新世界的地理地形隻相當於一個放大了的地球,其他的並無差別。所以地球上以市中心為圓心輻射的人員分布,在這裏麵也可以借鑒。



    



    打個比方,比如說北京市。五環以內的人多呢還是五環以外的人多呢?直轄區的人多呢還是外圍分布擴散的村鎮人多呢?



    



    所以地球人進入新世界後,也基本都是按照地球上的區域分布的。



    



    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在普通人看來。新世界無論是門派之間的戰爭,還是世家、財團、勢力之間的戰爭。在他們看來,隻要不牽扯到自己,基本都是與自己不相幹的事情。



    



    但看熱鬧的不嫌事大,畢竟是冷兵器戰爭,再怎麽打也無非就那樣。自己還能多有點話題來聊聊,除了開戰後不能啟動蟲洞手環這點比較煩人外,其他的倒也沒什麽。



    



    聖賢堂滅了武當,沒關係,我們做聖賢堂管理下的居民就可以了。武當滅了聖賢堂,也沒關係,我們做武當管理下的居民就可以了。反正都是被管,誰來都一樣。



    



    本來就是來自地球上同一個國家的人,門派勢力之爭看上去就相當於內部勢力鬥爭。於是在這種心理的帶動下,大部分普通人隻認準一點。隻要有足夠的利益,我就向著你,說你讓說的話,做你讓做的事情。



    



    如果你能給我比較豐厚的利益,給你端水洗腳、喂飯提鞋也沒什麽不得了。



    



    如果你能給我極為豐厚的利益,你讓我放火我就放火,你讓我shā rén我就shā rén,你讓我去打誰我就打誰。



    



    如果我的利益和你的利益掛鉤,你好就是我好,啥也別是說了,任何敢於侵犯我們利益的人,都是我們的敵人!



    



    張武雖然拿著聖賢堂地圖和偵察兵畫的地形圖,但出於謹慎的他在穿越雞鳴山時還是花錢找了一個當地的向導來引路。



    



    武當兵臨合肥城下,現在張武眼前的,是一座四米多高的城牆。厚重的木製城門緊閉,這個門可不是用人能撞的開的。



    



    現在廬州府鎮守長老楊晟睿已經緊閉城門,禁止出入。



    



    唯一讓張武等人心裏有些安慰的是,合肥城的城牆是土城。



    



    合肥城的規模和武昌府治所江夏城差不多,但如果合肥城的城牆和江夏城一樣是土磚城的話,張武二話不說就會撤軍。因為那樣的城,城裏隻要有五百守軍,那麽沒有五千人是打不下來的。



    



    就這樣,合肥城的聖賢堂守軍打定了主意守城,那麽張武也就隻能想辦法破城了。強攻是不可取的,除非他有足夠的人命填進去。



    



    武當軍隊慢悠悠的在城樓上楊晟睿的注視下紮營立寨,隻看著楊晟睿臉色鐵青,卻又毫無辦法,隻能固守待援。他看著左右城樓上懶散的兵士,心裏再次將那三名執事千刀萬剮以後,丟下了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能開啟城門,時刻注意敵軍動向,一有變動立刻通知我。”



    



    向南京府求援的急件已經發出,接下來隻能堅守了。但對於自己的前途,楊晟睿眼前隻有一片黑暗。



    



    張武在手下幾名執劍的陪同下,站在大營後的一座小山坡上遙望著合肥城。



    



    “不好打啊。”張武歎道。



    



    長槍部執劍道:“能不能把他們引出來野戰?”



    



    “怎麽引?”gōng nǔ部執劍問道。



    



    長槍部執劍頓時噎住了,“這個...還需要仔細研究。”



    



    張武皺著眉頭,目光離開合肥城,站在山坡向著四周看去。張武發現,除了合肥城外,這座小山坡可以俯瞰三麵方圓近十裏的一切事物。



    



    “gōng nǔ部在這山頭設立一座哨所,派一個旗駐守,以便於觀察周圍情況。”張武說道。



    



    “是。”gōng nǔ部執劍道。



    



    隨後張武便朝山下走去,他一邊走一邊思考著對策和此後的安排,不過心裏並不怎麽急切。因為他們找的當地向導已經告訴他,城裏的守軍並不多,三百來人,而且十分懶散。



    



    雖然對向導的話張武保持了一定的謹慎,但還是相信了一些。如果張武知道此時正有一支五百人的聖賢堂精銳隊伍正在朝合肥飛速馳援,他恐怕就不會這麽氣定神閑了。



    



    



    當武當運輸輜重的輔兵隊伍到達新店時,這個小鎮立即沸騰了起來。



    



    駐守在新店的那一旗士兵無奈的站在外圍,看著眼前這些興奮的學生,臉上帶著無奈,眼中卻又帶著一絲自豪。



    



    “上好的錦緞哎,這真的是送給我們的嗎?”一群女孩子嘰嘰喳喳的從雙輪木車上拿起一匹又一匹五顏六色的絲綢,滿臉都是激動。



    



    “哈哈哈,可以做衣服咯,芸兒姐姐,先幫我做一件裙子好嗎?”



    



    “再也不用穿布衣了。”



    



    “武當真厲害,一下子就給我們送了這麽多上等絲綢。”



    



    “看來他們沒吹牛,武當掌門果然大方,你們說如果我們去武當,會不會給我們一大塊地啊...”



    



    負責押運的是正陽宮派來的一名文吏,本來這件事是朱元璋準備把自己軍中的絲綢送給這些人的,但是在給最高統帥部的報告中朱元璋說了這件事,於是張子愚二話不說,馬上讓武媚拿出府庫裏的一批絲綢運到朱元璋那裏,所以這件事也就選中了他。



    



    他看著一眾學生後麵的秦雪鬆道:“您就是秦老師吧?”



    



    秦雪鬆的目光頓時從那些華麗柔軟的絲綢上收回目光,看著這名文吏,道:“我是秦雪鬆,閣下貴姓?”



    



    主事笑道:“我叫蒼致遠,是武當正陽宮俸餉司文吏,掌門說了,感謝你們為我們的軍隊tí gòng宿營之地,這些小小的報酬,就請您簽收一下吧。”



    



    秦雪鬆接過蒼致遠遞來的小本,驚訝道:“這是紙?武當已經做出紙來了嗎?”



    



    蒼致遠道:“是的,在太和府有一座造紙廠,專門負責生產紙張。”



    



    秦雪鬆歎了口氣,“我在聖賢堂這麽久,也沒聽說過聖賢堂有什麽造紙廠。”



    



    “咦?”秦雪鬆看著文本上的清單,“絲綢一千匹?白銀一千兩?雲宣一千張?”



    



    秦雪鬆看著蒼致遠,道:“絲綢一千匹這個我能理解,為什麽還有白銀一千兩,雲宣紙一千張?”



    



    蒼致遠笑道:“這白銀一千兩,是我們武當的采購費,我來時我們主事說了,要我從你們這裏購買各類植物、作物的種子帶回武當。至於這雲宣紙,你們應該知道,種植培育農作物是需要記錄各項數據的,你們以前是怎麽記錄的?”



    



    秦雪鬆道:“刻木簡。”



    



    蒼致遠道:“所以,我們武當送你們一千張宣紙,就是讓你們能把自己寶貴的經驗記錄下來。”



    



    秦雪鬆霎那間動容,世人皆以為種地是最底下的一種工作。而地球的科技越發達,這樣想的人就越多。就算來到新世界,很多人也都是這樣想的。所以你看地球人來到新世界,第一件事就是做生意,沒聽說有多少人第一件事就是去種地。



    



    想當初自己考上農家學院,父母的反對,朋友的勸說,同學的搖頭歎息,無不證明著他們對這一行的輕視。



    



    然而,現在,當蒼致遠說出這句話後,秦雪鬆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第一次被外界認可、認同並且看重的滋味。



    



    “謝謝...謝謝...”秦雪鬆低著頭,聲音略微有些沙啞。看來張武跟自己說的沒錯,武當掌門的確是一個有遠見的人,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考慮下呢?



    



    



    相對於新店,呂振陽可沒有在楓香驛留下一個人。



    



    當第一批運輸隊伍來到楓香驛時,汪起帆、曹源等人都是到外麵來親自接待的。



    



    跟新店的和諧狀態相比,楓香驛可就是劍拔弩張了。



    



    曹源最近和汪起帆不合,這是整個楓香驛的居民都知道的。現在的楓香驛早已沒有了當初的熱鬧繁華,如果不是武當的禁令,恐怕人都跑光了。



    



    一個旗的精銳士卒押運輜重來到楓香驛,汪起帆立即召開了迎接宴會。



    



    然而在宴會上,這些武當的士兵除了吃飯之外,一不說話,二不飲酒,渴了就解下腰間的水囊來喝一口清水。



    



    汪起帆整場宴會都無比的尷尬,偏偏這些人又都軟硬不吃。



    



    曹源倒是在一旁看熱鬧,倒是和這些士兵有說有笑。



    



    中途的時候,汪起帆突發奇想,把原本紅樓裏的那些女子招了過來。自從楓香驛被占領後,她們就無法再進行那種交易了。現在汪起帆要她們幹老本行,寂寞了很久的她們自然是樂意效勞。



    



    然後她們剛進來,就被押運糧草的這一旗士兵的旗總給喝斥了下去。



    



    “汪老板難道不知道呂執事下了禁娛令嗎?”一句話說的汪起帆臉色鐵青。



    



    宴會結束後,汪起帆回到自己的住所。對著林先生壓低聲音怒吼道:“這些王八蛋,我誓殺之!”



    



    林先生不動聲色,道:“不要動不動就發怒,要隱忍,靜待時機,現在我們秘密新招募的那些人還沒訓練好,連曹源的人都打不過,更別說武當軍隊了。”



    



    說起曹源,汪起帆臉色一變,隨即道:“還有沒有可能把曹源拉過來?”



    



    林先生搖頭道:“當初我就叫你不要克扣撫恤,你不聽,現在已經沒可能了。”



    



    汪起帆低著頭,道:“要趕快把那些人訓練出來。”



    



    林先生看著汪起帆的臉色,心中直歎氣,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練兵,談何容易啊。



    



    



    周瑾扛著長槍遊走在大堤兩岸,微風吹拂著楊柳,柳梢輕撫著周瑾的臉頰。



    



    “喲,周瑾同學。”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周瑾旁邊響起,周瑾轉頭看去,隻見自己地球上的那些同學慢悠慢悠的走了過來。



    



    周瑾出生貧寒,上了大學就需要半工半讀。而且他上的是有名的好大學,在裏麵讀書的不是學霸就是二代。



    



    周瑾毫無例外,屬於學霸優等生的行列。而眼前這些,正好屬於二代們的隊伍。



    



    但是這年頭,就算是學霸有時候也要跟在二代屁股後麵獻殷勤。周瑾不這樣做,所以他同時被學霸隊伍和二代隊伍們討厭排斥。



    



    周瑾拄著長槍,看著這群男男女女的二代和學霸們,淡笑道:“怎麽今天各位看上去都一臉的晦氣呢?”



    



    “你才晦氣,你全家都晦氣。”一名穿著十分露骨的女子頓時就朝周瑾罵道,她的衣服本來是很合體的,現在這個妖豔的樣子一看就是自己改的。



    



    “韓雨欣同學,你怎麽每次都這麽急著幫李小剛同學說話?難道你不知道,狗要等主人的命令之後才能說話嗎?”周瑾冷聲道。



    



    韓雨欣雙目一瞪,頓時暴怒,正要開罵,那個叫李小剛的就喝止了她。



    



    一行人經過周瑾麵前的時候,李小剛看著周瑾道:“你就一輩子扛槍守河道吧。”



    



    周瑾笑道:“這可由不得你決定。”



    



    “窮酸。”韓雨欣低聲道。



    



    “走了走了,跟一個低賤的家夥在一起太掉價了,我們去登高望遠吧。”李小剛對眾人道。



    



    “好啊好啊,我帶了燒雞。”



    



    “我帶了黃酒。”



    



    



    周瑾看著眾人遠去的身影,緩緩歎了口氣,“這群二貨...,唉,不過燒雞,黃酒...這個很可以啊。”



    



    但是吃不起啊,周瑾掂量了一下自己懷裏的銀子,幹了三個月執劍才掙了五兩銀子。這些用來做生活費都捉襟見肘,更別說吃燒雞,喝黃酒了,可經不起這樣浪費啊。



    



    而且現在自己隻是個守河道的,工資又低了好幾倍...,父母掙錢那麽幸苦,自己能不要錢就不要錢吧,在這裏麵好歹也能混個溫飽,比在地球天天花錢要好多了。



    



    “唉。”一陣歎息響起,但這次卻不是周瑾。



    



    周瑾奇怪的轉身看去,隻見河岸邊一名老人看著滔滔的太湖水,不停的唉聲歎氣。



    



    “老人家,為什麽歎氣啊?”周瑾笑著問道。



    



    老人看著周瑾,道:“我兒子出船,每十天就會回家一趟,現在都快一個月了,他的那艘船卻沒有出現過一次。”老人滿臉愁容,“我擔心....”



    



    周瑾眉頭微皺,問道:“您兒子是往那裏出船?”



    



    老人道:“西邊,聽說是什麽基地,他也不願意多說。”



    



    周瑾眉頭一條,他以前似乎在哪裏聽說過,聖賢堂在武當境內建立了一座基地的事情。



    



    “以前每隔十天就會經過一次嗎?”周瑾問道。



    



    老人點頭道:“是啊,每十天就會回來補給一次,然後回家看我一趟就會繼續出船,可是現在都過去二十天了啊,一點影子也沒有,你說,會不會出什麽事啊?”



    



    周瑾笑道:“肯定不會的,也許隻是事情繁忙,留在基地裏幫忙了呢,您來就放心吧。”



    



    老人看著周瑾,道:“但願如此吧,謝謝你啊小夥子。”



    



    周瑾搖頭道:“我聽您的話,就知道您的兒子很孝順,孝順的人老天爺都會保佑的。”



    



    老人眉開眼笑,“謝謝你的吉言。”



    



    周瑾道:“不客氣,對了老人家,您兒子出船的路線您知道嗎?我可以幫您研究研究。”



    



    老人頓時點頭道:“知道知道,我這裏還有兒子上次回來給我的航線圖呢,是他自己畫的。”



    



    周瑾眼睛一亮,老人拿出了那張畫在麻布上的航線圖,周瑾接過圖仔細看著上麵的航線,以及周邊的區域地名。



    



    看了五分鍾左右,周瑾突然臉色大變,雙手死死的捏住了航線圖。



    



    “怎麽了小夥子?”看到周瑾突然大變的臉色,老人家心裏一慌,連忙問道。



    



    周瑾閉上眼睛,深深的歎了口氣,將航線圖遞回給老人,道:“老人家,您放心吧,您兒子肯定沒事的。”



    



    老人略微安心,不過還是有些奇怪周瑾的臉色為什麽變得那麽難看。



    



    “老人家,這裏風大,您還是回去吧,不然您兒子可不希望下次回來看到自己父親生病哦。”周瑾說道。



    



    “好啊,好啊,小夥子你真是個好人,那我就先回去了,小夥子再見。”老人點頭說道。



    



    “再見。”周瑾朝老人道別。



    



    



    當老人離開後,周瑾看著滾滾流過的太湖水,仰天長歎一聲,喃喃道:“池州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