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光的熱巧克力喝完，外麵的雪已經下得鋪滿了窗外的視線。冮秦走了過來，坐到她身邊，說道，

    “這雪下起來了！”

    “哦，是啊！平安夜的氛圍更濃了！”

    “哈，是，不過，你的朋友恐怕不是這麽想的！”

    “怎麽？”

    “路一定不好走！這麽半天，平時早就該到了。”

    “是啊！應該是塞車了！”

    鄭小光剛說完，她的diàn huà就響了，果然是柳明，

    “喂，鄭小光，我們現在塞車，接到你再去酒店估計天都亮了，我們改改計劃好不好！”

    “柳明，我們剛還說呢！”

    “你們？還有誰啊？”

    “哦，不是，”鄭小光想到怎麽突然說了個“我們”呢，忙改口，說道，“這樣，我們酒店見吧！我自己搭車去！”

    “那好，你自己小心，酒店見啊！”

    鄭小光放下diàn huà，冮秦也站了起來，問道，

    “要走了！”

    “是，他們塞車，不能來接我了，我直接去酒店見她！”

    “外麵下雪了！”

    “我知道，就是因為下雪才塞車的嘛！”

    “我送你吧！”

    “沒事，我搭地鐵！”

    “那也要走一段的！我開車來的！”

    鄭小光愣了一下，她記得上一次和冮秦一起吃飯的時候，他還沒有車，也許上一次是巧合，他剛好沒開車。

    “哦，那也不用麻煩了！這麽好的節日，你一定也約了朋友！”

    “我沒有！”

    “嗯？”鄭小光愣了一下，她覺得這句話說的有些不合適了。

    “我是說我今天有空，沒約什麽朋友，我們也要下班了，今天有huó dòng早走一些沒問題的，而且，還下雪了！”冮秦說了一堆的理由。

    “可是，這，”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就來找你，我送你過去！”

    冮秦沒有給鄭小光拒絕的機會，便走了，臨走還到前台把鄭小光的這杯熱巧克力的帳結了，鄭小光忙喊道，

    “不，不用！”

    “沒關係，我有這裏的員工折扣！”冮秦露出了一個大男孩的笑容。

    收銀的fú wù員，也偷笑了一下，隔著冮秦探了一下頭，看了一眼鄭小光，邊劃卡邊和冮秦說了些什麽，冮秦沒有回答。

    冮秦結完賬，回頭向鄭小光又笑了一下，揮了一下手，意思說他很快就回來。

    鄭小光隻得微笑的點了點頭。

    冮秦真的是很快，而且，手上還拿了一把傘，鄭小光見冮秦走過來，忙起身迎了上去，正當這時，她看到冮秦後麵跟上來一位女孩，向冮秦喊道，

    “冮秦，你晚上去哪兒？不是說好今天我們一起過的嘛！”

    鄭小光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冮秦也應聲回頭，看到那個女孩忙說道，

    “那是你自己說的，我今天約了朋友！”

    “朋友？男的女的？”

    冮秦回答完那女孩的話，繼續向鄭小光走過來，聽到女孩追問，忙說，

    “我朋友已經來了！”

    女孩看到站在那兒的鄭小光，眼光中閃出一絲敵意，忙緊跟了幾步拉住冮秦的胳膊，說道，

    “她是你什麽朋友？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

    冮秦見女孩拉他的胳膊，忙比較巧妙的掙脫了，對那女孩笑笑說，

    “我什麽朋友也不用都和你說吧！聖誕快樂！走了！小光，等急了吧！走，我們走！”

    冮秦幾步跑到鄭小光麵前，用手輕輕的握住了鄭小光的靠近他這一側的上臂，這讓鄭小光一驚，這個動作她很熟悉，這和曲馳第一次握她手臂的動作一樣，所不同的是，那時是夏天，曲馳直接握到是她上臂的皮膚，而現在冮秦握到的是她的外套上臂的部分，鄭小光恍惚的下意識的跟著他走，不經意的回頭看了一眼那女孩，女孩生氣的跺了下腳，向他們的背影說道，

    “冮秦，我比她年輕！”

    “是啊，你太年輕了！”冮秦回了句，便看向鄭小光，說道，“我們單位的同事！”

    “她喜歡你！”

    “好像是！”

    “你拒絕的也有些太直接了！”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給人錯覺，那樣不僅是對別人不負責，也是對自己不負責！”

    “為什麽對自己不負責！”

    “因為那樣，自己喜歡的人就不會靠近自己了，就像現在！”

    冮秦說完，又露出了他那孩子一樣的微笑，鄭小光眨了眨眼睛，她想退出這次搭乘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兩個人剛走到大門外，冮秦便撐起傘，鄭小光卻說，

    “不用打傘吧！”

    “會淋濕的！”

    “雪，又不是雨！”

    “雪是凍住的雨！”

    冮秦不由分說用撐傘的一隻手臂護住鄭小光，已經將鄭小光挾入漫天雪花之中。

    冮秦的車是一部不錯的suv，卻不像通常他這個年紀的年輕人開的白色，而是一部深藍色的車子，這大概和他偶爾顯露出與年紀稍有出入的沉穩有些關係。

    冮秦把鄭小光送到副駕駛位置，為她開了車門，鄭小光上了車，冮秦從外麵把車門關上，轉而又從車頭轉到駕駛的位置開了車門上了車。

    坐上車的冮秦，哈了一下手，說道，

    “還是挺冷的！稍等一下，我熱熱車咱們再走！”

    “好！”

    坐在車裏，鄭小光看到外麵大雪紛飛，世界一片素雅，她不禁想起了川端康成的《雪國》，一旁的冮秦這時候突然說，

    “川端康成說的《雪國》，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

    鄭小光又是一驚，她扭頭看了一眼正在聚精會神的看著窗外的冮秦，此刻，他的雙手依然在嘴邊，卻並沒有用嘴哈氣來取暖，仿佛已經被外麵的世界所召喚，沉入其中。

    大概是因為鄭小光看向他，他忽然像從那個世界被鄭小光的目光叫了回來，轉頭看向鄭小光，笑了一下，說道，

    “你應該看過吧！”

    “什麽？”

    “《雪國》！”

    “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喜歡嗎？”

    “不！”

    鄭小光說過，冮秦不由得一愣，問道，

    “為什麽？”

    “雪國很漂亮，但是，雪國裏發生的故事我不喜歡！”

    聽到這裏，冮秦又笑了，說道，

    “作者應該不是因為要取者才寫的，他應該是想要寫出來才寫的！”

    聽到冮秦這樣說，鄭小光說，

    “所以，我不喜歡！”

    “怎麽說？”

    “用那麽美麗的文字去描述不美麗的故事！”

    “美麗與不美麗不是這麽來區分的！”

    “那要怎麽區分！”

    “世界上沒有不美麗的東西，隻有從不美麗一麵去看它的人！”

    “那剛剛你拒絕你同事！”

    “哈！這和美麗不美麗沒有關係！那是喜歡與不喜歡！”

    “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

    “哎，這應該就是代溝吧！”鄭小光輕歎道。

    “哈！什麽？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代溝，想不明白你們小孩兒的想法！”

    “小孩？你是在說我嗎？”

    “不然呢？”

    “你應該不比我大吧！”

    “不是吧！我應該比你大很多！”

    “那你看我多大？”

    鄭小光仔細端詳了一下冮秦，突然覺得自己的判斷可能真的有些唐突，按樣貌來看，冮秦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最多是畢業兩年，但是，他已經有自己的車子，品牌和配置都不錯，所以！按道理來說，現在的年輕人開車不奇怪，因為很多家裏會為剛畢業的孩子買一部車，這隻能說他的家庭條件不錯，但是，如果是他自己賺錢買的，那他的年齡就有待斟酌了。

    正當鄭小光端詳著冮秦，思考著要說出冮秦到底像多大年紀的時候，車窗被敲響了，鄭小光看到剛剛那個小姑娘正在車外敲車窗，要冮秦把車門鎖打開，冮秦無奈，打開了車鎖，小姑娘立即跳上了後排坐，一邊用手撣著頭上的雪花，一邊說道，

    “你們去哪兒我去哪兒，反正現在也打不到回去的車！”

    “我給你送到地鐵口，我們不順路！”冮秦說道。

    “我都說了，你們去哪兒我去哪兒！”

    “我們去的地方你進不去的，是要票的！”

    “那我就再買一張嘛！怎麽，怕我沒錢啊！”

    “這票是要提前訂的！”

    “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下車了！”

    “蕭瀟，你別這樣！”

    “我不管，你是我的實習老師，你就得對我負責！”

    “我對你的實習負責，我可不對你的下班生活負責！好了，別說了，一會兒到地鐵口，你就下車！”冮秦係上了安全帶啟動了車子。

    後排的蕭瀟沒有說話，不過，鄭小光想，她一定是不會輕易下車的。鄭小光轉念又一想，自己不必多為此分神，總之，她也是搭車的，一會兒也是要到地方下車的。

    這時候，後排的蕭瀟突然說道，

    “前麵的姐姐，你今年多大了！我看你應該比我要大一兩屆吧！”

    聽到蕭瀟這樣和自己說話，鄭小光有些尷尬，她覺得如果自己說自己不是冮秦的女伴，這樣會讓冮秦有些為難，可是，如果她說了自己是冮秦的女伴兒，這樣的挑釁，以女朋友的角度，她該如何以對。

    “你就知道你自己多大，該做多大的事就行了，你問人幹嘛！”鄭小光還沒有回答，冮秦開了腔。

    “我問問怎麽了！”

    “不行！”

    “冮秦，你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凶！”

    “我凶嗎？我沒覺得，我隻是在告訴你，對人要有禮貌！”

    “我怎麽不禮貌了！”

    “你連什麽地方不禮貌了都不知道，我就更沒辦法解釋了！”

    “不，你解釋我聽聽！”

    “不要和司機說話，特別是正在開車，而且是在雪天開車的司機說話！”

    “我沒和你說話，我剛剛是要和副駕駛說話，是你插嘴的！”

    “你和副駕駛說話打擾到我了！我需要集中精神！”

    “集中精神，坐地鐵不好嗎？幾天時間就說買車就買了一輛車！開車還不讓說話！”

    聽到蕭瀟的抱怨，鄭小光又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坐在駕駛位置的冮秦，但是，以她的經驗，冮秦不像是剛剛會開車的毛頭小子，他駕駛的動作非常嫻熟。但是，看了看這部車，的確是新的，空間裏還有一些新車特有的皮革的味道。

    車開到地鐵站口，停下了，冮秦轉過頭對後座的蕭瀟說道，

    “大xiǎo jiě，下車吧！地鐵站到了！”

    “我家又不住地鐵裏！除非你給我送回家！要不我就跟你們走！”

    “別鬧了，一會兒路上更堵了，今天是平安夜，車多人多！”

    “你還知道是平安夜，我提前多少天就和你說了，要和你一起過的！”

    “在我的記憶裏，我沒有答應過任何人一起過平安夜！”

    “那她呢？”

    “她是我邀請和她一起過的，不是她要求我過的！”

    “那你也邀請我，我也答應你！”

    “蕭瀟，別鬧了，大學裏你應該知道什麽是愛情了！你這樣不太好！”

    “我不管，我就喜歡你，當著她的麵我也不在乎！”

    “我在乎！你這樣對她太不尊重了！”

    “她都沒說什麽，是你一直反對！”

    “蕭瀟，你別太過分了！快下車吧！”

    “我不！”

    “冮秦，要不，你送她回家吧！我去坐地鐵！”鄭小光說完，就要下車，冮秦卻很迅速的把車門上了鎖，緊張且帶些急切的說道，

    “你不能走！”

    鄭小光愣住了，猶豫了一下，她想到，也許真的不該把冮秦和這個死纏爛打的小姑娘留在這兒，這對冮秦好像就真的有些不太仗義！看樣子，冮秦真的是對這小姑娘沒什麽感覺，於是，便回頭向冮秦笑了笑說道，

    “我在酒店等你！不然，朋友們該著急了！”

    冮秦聽到鄭小光這樣回答，不由的愣住了。

    “原來不是隻有你們兩個人，那也不多我一個！”蕭瀟依舊不識趣兒的耍著賴皮。

    鄭小光聽聞，轉過身子，向後座的蕭瀟微笑著說道，

    “小mèi mèi，我家冮秦之前和我提過你，我隻是不好第一次見麵就說些什麽，但是，這麽半天了，我不得不說，從剛才我看到你第一眼，你就給我一種不成熟的感覺，這感覺並不是來自於你的年齡，而是來自於你的行為，我如果是你，我就不會這麽死纏爛打的纏著別人的男朋友不走，還一直喋喋不休的發表著你的那些證明你的情商不值一提的觀點！我奉勸你一句，下雪了，平安夜被拒，有備胎呢，就去給備胎打diàn huà，沒有備胎就老老實實坐地鐵回家！實習生喜歡上實習老師這很正常，但是，你都這麽努力了，也沒有讓實習老師對你有所傾心，那這其中的原因就要問問你自己了。我對你說這些並不是我有多討厭你，而是想告誡你，別人的東西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碰，包括男朋友！否則，你就和那些tōu rén錢包的小偷沒有什麽區別！”

    聽到鄭小光的這番話，蕭瀟的嘴巴微張，戴著美瞳的大眼睛幾乎要瞪出來，愣了一會兒，嘴唇動了動，又看了看同樣看向她的冮秦，說道，

    “冮秦老師，她，她怎麽能這麽說我！”剛才一句一個“冮秦”叫得起勁，現在卻像是在告老師！

    “忘了告訴你，你師母脾氣不太好！我平時都不敢惹！你今天的運氣真不太好！”冮秦無奈的說。

    “這，這樣的你也喜歡！”

    “我就喜歡她這款的！”

    “變態，你們兩個都變態！”說著，蕭瀟就要開門出去，可是，車門依舊被冮秦上著鎖，蕭瀟忙大喊著說，

    “開門，開門，讓我下車！”

    冮秦解開了鎖，蕭瀟抱著自己的手包下了車，狠狠的關上了車門。

    見蕭瀟向地鐵口跑去，鄭小光對冮秦說了句，

    “對不起，剛剛，我，我隻是角色出演！！”

    “有什麽對不起的，我得謝謝你呢！從此以後，我相信她再也不會粘著我了！”

    “搞不好，以後你所有同事裏對你有好感的人都不會粘著你了！”

    “那不是很好，同事嘛！就是用來配合工作的！這樣多好！好了，把安全帶係上，路滑多了，我們走了！”

    冮秦沒有對剛剛鄭小光的話有其他的什麽反應，鄭小光想冮秦應該也是能理解她的用意的，便係上安全帶，和冮秦一起回到了趕往酒店的路上。

    其實，鄭小光知道，盡管她的初衷是為了幫冮秦解圍，但是，她剛才的話說著說著就是把蕭瀟當成了常小芒，她失態了！好在冮秦非常得體的忽略了她的態度。

    路非常滑，路上已經有肇事的車輛閃著雙閃歪在那裏，鄭小光的手機響了，是柳明，

    “小光，我們到了！你別急啊！我看今天這路上真是夠難走的！”

    “我還要等些時候！”

    “不急，不急，我回上麵客房等你，到了給我打diàn huà，我下來接你！”

    “好！”

    “告訴司機，千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我們不急，讓他慢慢開！”

    “我知道了！”鄭小光對柳明的這種無微不至不由得笑了出來，“你掛了吧！”

    “好，一定要小心！”

    鄭小光剛要掛diàn huà，卻聽到diàn huà那頭於田的聲音，

    “讓我說，我還沒說呢！”

    “開車呢，你說什麽說！”

    “又不是她開車，她不是坐車的嘛！哎，姐，別掛，別掛啊！”

    “怎麽？”

    “姐，你還有多久啊？”

    “還得一會兒！”

    “你坐前排還是後排啊！坐後排啊！前排太危險！”

    “我知道了！”鄭小光不由得笑出了聲來，搞得於田倒像是和柳明是一個模子裏刻的，一樣囉嗦。

    “你現在是坐在後排座嘍！”

    “嗯，是！”鄭小光笑著答應道。

    “那司機開車技術怎麽樣啊！”

    “嗯，我看還可以！”鄭小光邊答著，邊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冮秦。

    “那車新不新啊！性能怎麽樣啊！”

    “應該不錯吧，我看這車是全新的！”

    “哦，那還不錯，至少關鍵時刻氣囊是會彈出來！”

    “你職業病犯了，快掛了吧！”

    “哦，好，到了叫我們！”

    “好！快掛了吧！我手機一會兒讓你說沒電了！”

    “哦，好好，我馬上掛！哎，你問問司機有沒有車充啊！要是一會兒沒電了可不好辦！”

    “知道了！”

    鄭小光掛斷了diàn huà，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你朋友！”冮秦邊目視前方，邊問道。

    “我朋友和我弟弟！”

    “你弟弟？”

    “嗯！”

    “親弟弟？”

    “表弟！我小舅舅家的！”

    “小孩兒？”

    “也算也不算，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小孩，出去可就是大人了，比我小兩歲！”

    “27？”

    “你怎麽知道？”

    “我是圖書館的！”

    “你查我資料了？”

    “是你自己填的，剛剛參加huó dòng的時候！”

    鄭小光想到今天是填過表。

    “你怎麽知道我填的是真實情況！”

    “因為你就是一個真實的人！”

    鄭小光無話可答，是的，她是一個真實得幾乎算是有些固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