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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村裏的喇叭就放起了革｜命歌曲。

    唐偉山最先醒來，看著葉秋甜甜的睡顏，忍不住有些看呆了。人生際遇真是神奇，他怎麽也沒想到這趟探親竟然會有了媳婦。

    葉秋睡眠也不是很深，翻了個身，漸漸地睜開了眼。看到唐偉山呆呆地看著她，心裏甜滋滋的，嘴角忍不住裂開。

    唐偉山見葉秋醒來，因翻身露出了胸脯上深深淺淺的印子，眼裏滿是疼惜和不好意思，咳了一聲，“今天你在家裏好好休息，不要出工去，我去頂你的工。”

    葉秋聞言一愣，一把撲進唐偉山的懷裏，緊緊地抱著他結實有力的腰身。

    “怎麽了？”唐偉山一手環住葉秋的肩膀，一手摸著她的頭。

    “舍不得你走。”伏在唐偉山的懷裏，葉秋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和強烈的不舍。後天老唐就要離開，葉秋一想起就難受，時間過得怎麽這麽快啊，真希望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唐偉山沉默了，抱住了葉秋的手，緊了緊。

    良久，葉秋平複了情緒，鬆開唐偉山腰，從被窩裏鑽出來。她不能沉浸在老唐即將離開的事情裏，嫁給他時就知道他不會一直留在身邊了。此時又何必浪費心情呢？就像自己曾經聽過的一個故事，有人得到了一箱蘋果，一半好的一半壞的，而那個人每天隻能吃一個蘋果。那人就從壞的開始吃，可壞的吃完了，好的也壞了。她不要用悲傷的情緒來跟老唐相處這最後的兩天。

    唐偉山見葉秋穿衣服，“你身子不舒服，今日就不要去了？”

    葉秋搖了搖頭，“咱們一起插秧去。”她跟老唐的時間這麽短，最後的時間，一刻都不想浪費的，才不願意一個人待在家裏。再說，她嫁給老唐是要過日子。不上工，就沒有工分，也就沒有糧食。跟老唐一起上工，不僅能得工分，夫妻也能相處的，何樂而不為？

    唐偉山聞言，看著葉秋盯著自己目光中的癡纏和不舍，心刹那就懂了，微微點了點，隻是轉身的一刻，嘴卻緊抿著。心裏暗暗決定，首長說的那個神秘的部隊，他打算參加了。他要盡快獲得軍功，然後提升職位，讓葉秋能夠隨軍。

    葉秋和唐偉山進正屋時，唐傳河和周菊已經起來，唐傳河背著背簍，周菊拿著板凳準備去扯秧。見葉秋和唐偉山這麽早起，周菊看了眼葉秋，見她眼框泛著黑色，道，“今日你就不要去上工了。”

    葉秋搖了搖頭，“娘，我跟老唐一起去上工。”

    老唐？周菊聞言，看了眼葉秋，可見她卻毫無知覺，好像已經叫這個稱呼已經很久了。心裏好笑又覺得欣慰，也不再理這小兩口，跟著唐傳河一起出門了。路上，想不到唐傳河也聽到了葉秋對自己兒子的稱呼，忍不住嘀咕，“咱們過了半輩子了，你還大河大河地喊我，能不能換個稱呼？”唐傳河的小名叫大河，聽說很小的他在百步坡那邊的雙河溝淹過，後來被救上來了，找神婆看了，取了一個小名。

    周菊聞言，瞪了眼自己老頭子，拿著凳子，邁著小腳步快速地朝著村裏的秧田而去。

    唐傳河看著周菊的背影，嗔怒，“這婆娘，除了對兒子孫子，任何人都成木頭人，半個屁都不放。老子好歹是跟她過了半輩子的人了，一句老唐都叫不出口。”

    周菊卻沒有理睬唐傳河，很快到了秧田，然後把凳子放在了田裏，坐在凳子上開始扯秧。秧苗大概二十公分左右，扯秧的時候還需要技巧，否則容易扯斷。周菊做事雖然慢，但卻是慢工出細活，身前的一片都沒有短的秧苗。

    扯好的秧苗用枯草困成一小把，然後丟在一邊，一會就有人來挑秧苗到水田裏。忽然想起葉秋是插秧的活，她竟然忘了告訴他們要晌午後再去。可轉眼一想，山子要去村子哪裏報備的，應該會問問吧？畢竟山子可是好久沒幹過農活了。

    葉秋和唐偉山在家洗漱一番，關門，準備上工。

    卻沒想到碰到從外麵回來的大嫂姚小蘭，背著一捆柴。唐偉山連忙去接了一下，然後放到了泥土壩上。

    “你們這是準備去那？”姚小蘭看著葉秋穿著舊的棉衣，唐偉山則是傳家公公的一身補丁一副，有些疑惑。

    “我們去插秧。”葉秋道。

    姚小蘭聞言，噗嗤一笑，“插秧哪裏這麽早啊，扯秧的才剛去呢，沒有秧你怎麽栽。”說完，看了眼唐偉山，“老四，你也忘記了吧。”

    “以前好像是一起出工的吧。”

    “呃，我忘了，你已經離開很久了。”姚小蘭擦了把汗，“現在不是改變了上工的方式了麽，扯秧的人扯秧，挑的挑，栽的栽，所以大家都是看著時間上工的。現在那些扯秧苗的才去呢，插秧的話……。”頓了頓看著葉秋，“弟妹，你是分到哪裏插秧？”

    “下家岩。”

    “估計得晌午飯後了，那個地方遠，大家都是有個默契的。”

    “要那麽久？”農活雖然會做，但對集體的活，葉秋還是有些不理解，畢竟上輩子的前兩年她可是教書的。“扯秧和挑秧到田裏要那麽久？”

    姚小蘭這才意識到，這個弟妹真的是從城裏來的，悄悄道，“大集體的做工，誰做的那麽實在啊！混混日子罷了，反正咱們家在村裏沒人，再怎麽勤快能幹，頂天不過八分。再說，下家岩那麽遠，挑秧苗過去是要費些時間的，你們吃了晌午飯去就剛剛好。”唐家在村裏地位一直低的，村裏人很看不上自己婆婆以前是個瘋子，而公公不僅瘸腿，一隻眼睛還有問題。

    而自己男人呢，又是個憨實的，在村裏也說不上話。可自家男人幹活實在，可卻比別人工分少很多。人家拿十分，九分，她家的隻拿七分八分。有時間她也不滿憤懣，可那又怎麽辦，鬧一通麽？鬧過之後呢？她家還要在村裏過日子。再加上姚小蘭娘家成分不好，自己父親是隔壁村的富農，時不時都要被□□，所以也就忍了下來。

    但後來上工，她也不讓丈夫那麽積極了，隻是自家男人性子憨實，做不來偷奸耍滑的事。於是姚小蘭就拉著丈夫一起上工，然後悄悄地上山往自己家拉拔東西。說起來，還是上次這個弟妹出頭，她們才抓住人家的把柄強硬了一回。

    說話間，唐偉石也背著背簍回來，生怕被人發現了。姚小蘭看到唐偉石的模樣，臉色有些不好看，上前拉著他就趕緊進屋了。

    葉秋和唐偉山卻犯愁了，那他們幹嘛？難道還回去睡覺？

    “你回去躺會。咱們晌午飯後去！”

    “那你陪我睡。”

    唐偉山聞言，心裏一動，可看著葉秋眼下的青色，心裏暗罵了聲，然後帶著葉秋回屋，蓋被子，睡大覺。

    晌午飯是介於早飯和午飯之間的一頓，差不多十點左右吃。葉秋做了饃饃和粥，唐傳河和周菊也回來了。

    唐傳河見葉秋絲毫沒有嫌棄地他們坐一起吃，看了眼自己周菊，還是老婆子會看人，這個兒媳婦不錯。

    “早晨出門的時候忘記跟你們說，晌午後再去插秧。”周菊拿起一個饃饃，咬了一口道，“你們走了空路吧？”她本來是想，反正他們去村長那裏報備的時候，應該會被告知的。於是也就沒有特意回來說一聲。

    “沒。出門時碰見了大嫂，大嫂都告訴我了。”葉秋連忙道。

    “你會插秧麽？”唐傳河突然冒出一句，周菊在下麵蹬了一腳。唐傳河卻有些惱了，瞪著周菊，“你蹬我做什麽？我就隻是問問而已。”

    周菊暗惱，卻是低頭不再言語。

    唐偉山聞言，在一旁準備搭話。葉秋卻忍著笑意說，“這兩天我先跟老……呃，跟唐大哥學學，應該能很快上手的。”葉秋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叫唐偉山老唐，悄悄看了眼，見他神色如常，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唐傳河點點頭。

    村裏插秧屬於很重要都要的事情，一到在立夏之後就要開始動手了。

    農民把時節看得很重，做什麽事情都是按照時節來的。今年的立夏比較給力，下了一場春雨。立夏這場春雨很重要的，當地流傳著一句俗話“立夏不下，犁田高高掛。”

    意思就是，立夏不雨，犁田高高掛起。

    因為小麥收割後的田裏需要很快集聚起水，這樣才犁田。而且若沒有水，秧不能栽，那秋天稻穀就顆粒無收。所以立夏這日的天氣很是重要。

    小麥田收割後，犁田，放水，蓄水。然後是用寬耙梳，讓牛拉著整理田，把犁頭犁出來的大塊泥土打碎，磨弄成泥漿。然後再用窄耙梳抓泥漿搭田坎。

    等小麥收拾好後，田坎也就幹了，村裏就會安排人在田坎上種點綠豆，黃豆之類的。

    葉秋和唐偉山去村長那裏報備了下，唐偉山會上工兩天。然後才到了下家岩。她與唐偉山算早的了，他們到了一會兒，才陸續看到有人來。

    如今走在整理好的田坎上，就要小心已經長出來的黃豆或者綠豆豆苗。

    清晨扯秧的人，有的也跟著來栽秧，搶工分，有的回家去了。

    挑著秧苗的人把一捆捆秧苗，站在田坎就摔倒田裏，稀疏地扔著。

    而栽秧的人則挽起褲腿下田。

    葉秋也挽起了褲腿，露出了白白嫩嫩的小腿和腳,好多小夥子視線一下子盯在了葉秋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