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花與水與柴,海與鳥與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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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齊益平歎了口氣,說道:“您二位不知道這破事,京城黑道白道可都把我當笑柄了,得,我也不當您是外人,就跟您說了。半年前我在自家妓酒樓喝酒,那王八那臭小子也像剛才那般狼吞虎咽”崔長樂一皺眉問道:“莫不是賴賬動手了?”崔利貞卻是心下罵道:“不要臉,這種年紀就去風月場所。”,“要是還好了,老子非打得他媽媽都不認識。那小子拍下一大錠銀子就要出去,也不叫個額,算了,當時我也挺驚訝,知道此人非同一般,就有了結交的念頭,他媽的,我這嘴也是,非得惹這瘟神。”崔利貞憋住不笑,隱約猜到了後麵的事情,就衝海一粟這死皮賴臉的性子,齊益平不扒層皮還真不算完。“非同一般?我看倒是俗不可耐。”崔利貞想道。
果然,齊益平繼續說道:“我叫住他後,邀他喝上一壺,臭小子二話不說答應下來,我們倆就從白天邊聊邊喝,一直到酉時店裏熱鬧起來,我當時酒勁上頭,加上跟那小子聊得投機,就邀他去,咳,聽曲。”崔長樂還好,崔利貞一愣神,然後俏臉紅了起來,心下又罵了一遍不要臉。“那小子很幹脆,我們倆就找了當紅頭牌青兒,又喝了半個時辰,青兒提出來說要見識一下武藝,那小子一聽,說道:‘齊哥,難得有個機會博美人歡心,這麽著,咱也別傷了和氣,一次比一招,輸的自罰一杯。’我一聽行啊,就答應下來。”
齊益平又喝了一口茶水,默然不語。崔長樂沉吟了一下,對崔利貞說道:“時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對了,記得去找你哥哥啊,他嘴上不提,心裏可是很惦記的。”崔利貞情知這是不讓自己聽下去了,雖然十分好奇,卻隻好起身告辭。
望著崔利貞轉出屏風,齊益平歎了口氣,搖頭道:“最開始二十來招都是我贏,這也正常,畢竟火候不同,那小子是的是尋常的南拳,十個走江湖的有九個會,根本看不出路數,二十幾杯酒下肚他還跟沒事人似的。可到了第二十四,不對,第二十五招的時候,我左手一招貫手取他右小臂,他仿佛料到了一樣,向左撤身,右臂橫在我左臂下,小臂折了個來回,用臂彎夾住我的小臂往我的右側用力,使我胳膊向裏彎曲。接著右手也作貫手式,從裏側纏住我的胳膊,手腕上抬,手背正好卡住我的大臂內側,然後整個胳膊一架,他就從我右邊轉到腦後,身體貼在我背後,我的左臂不由自主的貼近胸膛。就好像雙手交叉在胸前抱胸,隻不過右手是別人的。而我的右臂也被卡在了身體裏側,他隻用一隻右臂就封住我了我整個身子,左手輕輕一點腦後哪裏大穴都是小菜一碟。我的左手就算想要翻出來,也使不上力。”
崔長樂沉默良久,方才開口道:“可這不是你的白鶴拳?”“問題就在這,這他媽是我的“憑翼啄羽”啊,這小子從哪裏學來的?我當時雖然吃了一驚,卻以為是招式相似而已,喝了一大口酒又上了,接下來我一次也沒贏他。可怕的是,自那之後他用的,都是之前二十餘招我用過的招式,精準狠辣,就好像下了半輩子苦工。”
“我越打越是心驚,那還有心思尋花問柳,使上了十成的功力,一套得意的白鶴拳全部打完,最後我們大約打了七十餘招,我這白鶴拳三十來式,使了不過兩遍,可就是這樣,他卻在我麵前,把我的拳法給給學了過去。到最後我實在喝不下了,也沒精力問他從哪偷學的,一頭就栽倒在地了。現在想來,他最開始的動作確實是沒有見過我這套拳法,應付起來手忙腳亂,隻能是在動手中觀察。”
崔長樂倒吸一口涼氣,如此說來,這青年簡直是萬中無一的鬼才,雖然是一招一式的比劃,但動手間就能學到對方的招式再以其擊敗他,著實可怕。何況齊益平也是有數的高手,一雙峨眉刺和一套白鶴拳聞名京城,招式定然巧妙,豈是片刻間能學會,竟然有如此人才。
崔長樂又問道:“所以這事傳出去了?”齊益平的臉色一沉,大罵道:“我操那小子祖宗!那混賬趁我醉倒,哄著青兒離開,把我身上銀兩銀票搜刮一空,又把我脫得赤條條的擱在了妓酒樓屋頂。我他媽直到第二天正午才醒,怎麽好意思下去,一直凍到晚上才敢攀下去,誰知道京城一幫紈絝來我院子找青兒玩耍,被撞了個滿懷,結果小妮子一添油加醋,現在半個京城都知道我被人給耍了,以後還怎麽混啊?收拾好後想追都追不上了,可巧今天讓我撞見。”崔長樂皺眉說道:“這後生未免太過分了。”
齊益平抿了一口茶,轉而歎氣道:“話又說回來,那小子臨走還放了封信在我旁邊,說什麽承蒙款待,感謝傳授,因此要幫我個忙,我當時肺都快氣炸了,隻當他是找死。誰成想過了一個多月我一出門卻看到門口綁著個矮小男人,我仔細一瞅,卻是以前在我這殺死了個姑娘的惡賊,當時一片混亂讓他跑了,居然又給那小子抓了回來。我這人肯定不是君子,但自己一畝三分地裏的人是一定要保周全的,青兒那小妮子多嘴我也沒怎樣,誰要吃了豹子膽動我的姑娘,我扒了他的皮,所以嘛咳,字麵意義的。這下我也有臉去給那姑娘祭拜了。”
崔長樂點了點頭,雖然為了不被追上讓人聲譽掃地確實不妥,但畢竟有所補救,那惡賊shā rén後肯定東躲西藏,也虧得青年可以找到。這麽說來,這青年喜愛胡鬧,但智計武藝肯定不差,尤其是在打鬥中學會對方招式,簡直匪夷所思。
“合著那年輕人就是衝你那一套拳去的?”“不然呢?他還能缺銀子不成?他媽的,偷學武功都不興了,明目張膽的當著麵學。”齊益平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好在他這套功夫乃是自創,怎麽處置也由的他。
說到此處,崔長樂突然一個機靈,朗聲說道:“丫頭,別躲了,我問你,那青年叫什麽名字?”屏風後偷聽的崔利貞吃了一驚,原來早就被父親發現了,轉身出來,一旁的齊益平也是早就知道的神色,看來自己還是火候不足。
崔利貞不好意思的走了過來,說道:“該是叫海一粟,滄海一粟的那個海一粟。”崔長樂一反之前的從容,站起來問道:“他有沒有自報家門?”崔利貞努力回憶,隱約想起第一次見麵時海一粟的自我介紹,於是點頭回答:“有,應該是山水門。”
崔長樂聽到此言,哈哈大笑,扭頭向齊益平說:“老弟啊,你還真是栽的不冤啊,那小子的師傅當年可是咳,總之你我絕非敵手,老弟看在我的麵子上,也就別再計較了。”齊益平和崔利貞聽到此言,均是好奇,要知道齊益平還則罷了,崔長樂的武功江湖上罕逢敵手,就是各大門派掌門也不敢說自己比他高明,不知道海一粟的師傅究竟是何方神聖?
奈何崔長樂口風甚緊,怎麽問也隻是撚須微笑。“算了,不是說他也來賀壽?兩天後你們自個問吧。老弟,我還得忙著準備,恕不奉陪。貞兒,先去找你哥哥去。”說罷招呼崔利貞走進了廂房。
此刻沒人注意到的是,崔長樂的臉色一片凝重,回憶起當年的事情。海一粟麽,大哥,你的徒弟真的厲害啊。隻是,他會像你那般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