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壽宴武林,臨武驗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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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此時孟從放棄了試探,使出一套“亂黑白”劍法,脫胎於棋藝,隻攻不守,招招嚴謹有度,每一招一式都跟著至少四五種後手,正應了棋道變化無窮的道理,逼得海一粟連連閃躲後退。
空手者吃虧,主要是因為麵對鋒利的兵刃他們沒有招架格擋這個選擇,除去賭命的空手入白刃,想不受傷就隻能憑著反應閃避,盡管硬功過硬者可以擋住兵刃,但若是二人功力相近,持劍者內力附於劍上,也是白搭,海一粟固然是硬功高手,內力修為深湛,但孟從修習的昆侖內功也不是吃素的,二人內功在伯仲之間。
孟從又是一次斜劈,海一粟不得不再退一步,眼見這麽打下去必敗,陸何愁擔憂不已,臉上寫滿了焦急二字。然而海一粟臉上卻始終歪嘴微笑,與其說神色從容,更像是樂在其中,這也讓孟從戒備起來,出招更是淩厲,揮劍一劍快似一劍。
高炳一皺眉,昆侖劍法固然求快,但追求的是一招製敵,每一劍威力寄托於出劍者的專注,像黃龍墜墟就是個中翹楚,因此昆侖劍法其實招數並不繁複,唯有亂黑白一套花樣繁多。孟從此刻一味求快,出招倒是更迅速了,但是每一招傾注的內力力道反而不夠。難道?高炳有種不好的預感,可這麽多雙眼睛的注視下,他總不好出聲提醒。
幸好他的擔心有些多餘,孟從的性格剛直,本就不易受影響,很快他自己也想明白了其中關鍵,劍法速度稍有減緩,轉而專注於威力上,讓海一粟不能用硬功硬拚。無論如何,海一粟閃避的體力消耗和精神消耗要遠大於自己,隻要保持攻勢,他總有失手的一刻。海一粟拚鬥之餘,還有心思吹聲口哨,表示欽佩。
趁著孟從一招使老,後躍出劍圈,從新擺好架勢。孟從也不急於進攻,說道:“認輸吧,你不是我的”“少來,你剛才還不是差點越打越快?跟你說嚎,男人快,真不是好事,看你一臉禁欲相,想不到如此不持久。”說完海一粟自己首先咧嘴嬉笑。
天山掌門何鞏正在喝茶,聽見這話一口茶水差點噴出,為了涵養硬生生卡在嗓子眼,咽下時還嗆得咳嗽一聲。座下性格豪邁的忍不住大笑,注重禮節的則皺眉搖頭。陸何愁一把捂住臉,雖然他不明白師兄在說什麽,但可以肯定的是師門的形象甭要了。
崔長樂搖頭歎氣,想不到這後生這般膽大妄為,在這麽多rén miàn前還敢開黃腔,這麽多年壽宴,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放肆。兩邊崔元亨噗嗤樂了一聲,崔利貞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轉頭怒視海一粟,如果眼神能shā rén,那他早就死了。
孟從臉上毫無慍色,平淡問道:“還打麽?”“當然。”海一粟別回頭來,“我答應師弟要抽你的。”“不自量力。”“勝券在握而已。”“蠡酌管窺之徒。”“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夏蟲不可語冰,正所謂尺澤之鯢,生死不見汪洋。”
二人此刻一番唇槍舌劍,倒是驚訝了不少有修養之士,孟從還則罷了,想不到海一粟外表粗放,卻也是飽讀詩書典籍。
孟從提劍喝到:“你是要上,還是罵?”海一粟不怒反笑,“就這句像人話。”說罷架勢變化,由貓步獨立變為前弓步,左手下放,右手回收,竟是要進攻了。“不成功,便成仁。”李儀自言自語道,不念此時已經站起,出家人慈悲為懷,若是二人真有閃失,說什麽也要阻止。
海一粟呼吸一次,猛然間衝向孟從,一米九的身形急速接近,氣勢自然非同凡響,二人相距不過三米。孟從凝神應對,看準海一粟的走向,向預測中他的右肩頭刺去,按理說海一粟這般衝刺,怎麽也無法變招了。眼看這一劍接近海一粟的肩頭,不料他似乎早有預謀,身體突然後仰,完全不顧重心,整個人迅速的下沉,變成像滑鏟一樣的姿勢,盡管屁股著地甚是不雅,但巨大的慣性使得他繼續向前,孟從勢在必得的一劍完全落空。
兔起鶻落,孟從來不及反應,目光還未低下盯住海一粟,突然左腿一軟,不由自主的向前摔倒,卻是海一粟伸出左臂勾住了他的小腿麵門骨,順勢向上用力一掀。孟從本來下盤功夫不錯,奈何海一粟力氣太大,再加上慣性,一招“浪淘沙”由他這等修為身手使出來,就是比孟從再重一倍也得摔倒不可。
孟從知道海一粟下盤功夫穩當,而且早有預謀,此刻肯定先已起身,自己若是摔倒,就真的是背對敵人,任人宰割了。他變招奇快,左手撐地,憑著腰部的力量硬是向右扭過了身子,變成躺倒的姿勢,
果然海一粟近在咫尺,已經俯下身子,騎在了孟從之上,右拳眼看就要打落。孟從右手順著轉身勢頭一劍掃出,海一粟若是不退,隻怕人頭落地。哪知海一粟仍是虛招,右手並沒有真的打下,反手抓住了孟從小臂,孟從頓時感到一隻鐵鉗牽住了自己的胳膊,在力量上海一粟絕對占有優勢,他一使勁,就要把孟從的持劍的胳膊拽向腰間,讓他無法使力,左拳又高高舉起。無論誰看了,都認為勝負已定。
隻有高炳了解自己的徒兒,別看平時他沉默寡言,不聲不響,實際上他就像是一柄劍,剛強而淩厲,服輸兩個字,不在他的字典裏。
果然,孟從右手手腕一抖,拋開長劍,左手不再撐地,而是抓向劍柄,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海一粟的脖子抹去,正因為他的身體沒有了支撐向後倒,海一粟勢大力沉的拳頭反而要花上更多時間才能打中,同時因為海一粟不得不更加低下身子,他的脖子反而是迎向長劍,所以孟從雖然慢了一拍,但兩人不相伯仲。驟然間二人都是命懸一線。
所有人此刻都站起身來,衝上去想要阻止的大有人在,唐坤,不念,高炳,陸何愁,可惜都已經太遲。陸何愁萬念俱灰之際,卻看見一道影子從眼旁掠過,還有一道影子接近。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二人就要兩敗俱傷,一柄長劍架住了孟從的劍,劍鋒距離海一粟的脖子隻有幾寸。而海一粟的拳頭同樣在離孟從的麵門不過寸許時,一隻手接住了海一粟的拳頭。武當掌門李儀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海一粟右側替他擋下了長劍,而救了孟從一命的則是壽星崔長樂。此刻崔長樂麵帶怒色,喝到:“還不住手?當真要拚個你死我活不成!”李儀隻是若有所思的看著海一粟,眯起了眼睛。
孟從鬆手,長劍當啷倒在地上,站起身來。海一粟先是向李儀重重一鞠躬,然後連滾帶爬的跑到崔長樂麵前,嬉皮笑臉的賠禮說:“崔叔,消氣,消氣,這不涉及師門,小子們動手帶火氣了。壽宴之中實在抱歉,我給您賠罪了。”崔長樂臉色稍有緩和,“咱倆要真說起來才剛見麵,少跟我套近乎,怎麽就不能學學師弟的穩重?”“嘿嘿,您教訓的是。”高炳此時也連忙按下麵色鐵青的孟從的腦袋,向著崔長樂賠罪。陸何愁此時也衝了過來,拉住師兄的衣襟,擔心的問長問短。
畢竟好好的壽宴差點讓兩人攪和成凶鬥,崔長樂還是有些火氣,說道:“孟賢侄,海賢侄,為師門出力爭光當然好,可也得講方式方法不是?要是人人都像你們這樣動輒打殺,江湖還有沒有安寧日子了?”不念聽到這一番話,口誦佛號。崔長樂此刻轉頭對李儀抱拳,說道:“多謝李掌門相救,這倆孩子雖然今日才見麵,也算是我不成器的侄兒了。犬子給您添麻煩不說,今日又讓您受累了。”李儀一回禮說道:“你我什麽關係,崔大俠何必客氣。倒是仨位後生可畏,令老道大開眼界啊,有機會可要交流一番。”
海一粟嘿嘿一笑,再次向李儀道謝,陸何愁更是連連鞠躬,李儀隻是微笑。崔長樂看了一眼孟從,總不好像對這倆一般訓斥,對高炳說道:“掌門請自便吧。”高炳再次道歉,拉著孟從回到座位上訓斥。
此刻崔長樂瞪著陸何愁以及海一粟,陸何愁緊張地跟個小羊羔似的,而正主海一粟反而笑臉相迎,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崔長樂歎了口氣,說道:“大哥就是懶散性子,罷了,這幾天你們就在我府上住下吧,現在給我回位置上坐好。”海一粟和陸何愁連忙點頭,一起坐在了唐門的位子上,唐坤微笑著湊上去和海一粟聊天。
壽宴繼續,被討論的最火的,除了明年鴻鵠會,就是剛才的一場比試。一小撮人堅持孟從更勝一籌,因為他在被海一粟算計的情況下還能幾乎反敗為勝,後發先至。而大部分人則認為是一場平手,李儀此刻也坐回席位,不念閉目口誦佛經,說道:“李道長慈悲為懷,老衲心有餘而力不足啊,佩服。”李儀靜靜地坐下,出神的說:“禪師,你覺得剛才的勝負是誰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