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參天幼苗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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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還不退?那我可卻之不恭這份大禮了。”“就不怕死在這?”“您都說了以後,心底早算計好了,何必強撐著?趕緊吧,大家都方便些。”

    李珍看著他,他看著李珍,毒蛇盤在全身,蛇信吐在脖頸之後,方才普普通通的儒生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那個天下聞之色變的神通鬼。

    後悔於未曾觀察他的那雙眼睛,猛然想起,蛇吐信shā rén前,是會縮脖子的。

    “想法,言語,挑逗的都不錯,可惜,這一切必須是你那把火真的燒起來才行。”

    海一粟下一句話噎在嗓子眼裏,輕鬆的表情消失殆盡。

    “火計,聽上去簡單,實際上一把火要想燒對位置,燒對人,還需仔細斟酌。風向,火種,地勢,路徑上的易燃之物,如何確保每一條路徑的引火方向這些種種,全非片刻琢磨功夫可成。”李珍做出教書先生的模樣,循循教導道。

    “那麽,你倉促間來到嘉定,滿打滿算可有半個時辰布置一切?”海一粟沉默的麵對他,心下盤算著主意。“隻見濃煙,卻無熱浪,濕柴?”

    他敲了敲身旁的一棵小樹苗,新生的葉子禁不住力道,紛紛落下。

    “問題出在何處?太急了,催促的太快。誠如你所言,立場相反之後你根本不忙著點破,多拖一時是一時,局勢隻會對你愈發有利。可幾句話裏催了三次”

    媽的。海一粟的表情難看至極,隻剩下這法子了麽

    “還有別的招麽?我本來還挺期待的”刑恣意的弓指在了海一粟的頭上,他心知肚明,自己身法再快,也快不過這硬弓。

    “”“你還可以試試魚死網破,趕緊動手這個法子。不用,說明你在掙紮。假火計是中策,硬拚是下策,我很好奇寧可硬拚,也不願出的上策是什麽?”

    對我來說,這個才是下策啊。

    海一粟伸出四根手指,比在李珍麵前,“洛陽。”他不願意再多說,因為李珍絕對明白。

    李珍的微笑一如既往,似乎根本不在意。海一粟詫異地看著他,心底的疑惑逐漸被憤怒取代。

    “你早就知道?”李珍笑得更開心了,“隻能說你還是太嫩。算一算,為什麽我耐著性子與你說這許多?”海一粟注視著地上的四堆石子,兩兩相對。

    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這裏

    “你個混賬”“別太忘形,饒你一命是必須的,要不然合作就此告吹;留下那些正道隻是順帶的,要不然你麵子上不大好做,唔,不過確實,留下他們跟彌勒教餘孽狗咬狗對我輕鬆些。”李珍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塵,舒緩筋骨。

    刑恣意疑惑著兩人的對話,但他聰明地不去發問,李珍撒下的網,身為副手的他也頂多隻搭上幾條線,所有關係重大的情報都隻存在李珍自己的心裏。

    “我師弟也是”“所以呢?”海一粟身上的汗毛豎起,李珍此刻的氣勢徹底壓倒了他。“與你家主子是合作關係,成定兄可非我手下,情報傳遞不及時,誤傷在所難免,嗬嗬”

    他媽的。海一粟反應過來,削弱四爺的勢力也是他的算計之一。

    “不用費心了,我拖延這麽久,此時去也晚了。若是他不找死,成定要的也隻是那個子嗣,自然無恙,不過俠義心腸,誰說的好呢?”

    帶著人馬,李珍轉身走進樹林之中,向著山地一帶的出口走去。

    “算是個消遣吧。”

    李珍的最後一句話,深深紮在海一粟的心裏。

    反手一拳砸在樹幹上,葉子卻並未落下多少,海一粟咬著牙抬頭,參天的大樹巍然不動。

    “呼,呼媽的!”

    當他走回樹林,方天壽拍著他的肩膀道:“好計略!智退李珍,賢侄果是大才!”眾人好奇地好奇地圍攏上來,想一探究竟。

    “滾蛋!老子不稀罕!”海一粟猛地打掉方天壽的手,“對了,跟緊了,救人!別他媽拖拉!”

    一向油滑的青年心亂如麻,頭也不回地奔向北方。

    劉寶看著背影,罵道:“恃才傲物,這麽個登徒子也敢出言不遜。”方天壽微笑道:“年輕人脾氣總是有的,咱們這些老骨頭計較什麽?好了,感念他救命之恩,總是要幫人家宣傳一下。”眾人皆是訝異於方天壽的涵養,轉而佩服他的高風亮節。方天壽一邊指揮眾人跟著海一粟,嘴裏解釋他的計策,一邊帶著人馬撤出這片是非之地。

    劉寶一挑眉,因為他看出方天壽比他還要不痛快。

    當他不裝作暴脾氣的時候,就是他已經氣得忘記這回事了。

    一向以暴躁脾氣出名的方天壽固然是假象,但骨子裏的高傲仍在。

    侮辱一個江湖上名聲在外的前輩,經常會有比死還難受的下場。

    被救總是事實,有目共睹,但替他宣傳這事上總是可以做些文章的。方天壽盯著前麵奔跑的背影,暗自冷笑。

    回溯一段時間,崔利貞擔憂地在林間奔跑,搜尋著陸何愁一行的蹤跡,之前見到彌勒教與一心門互相殘殺,按理說危險隻剩下倭寇的追兵,可她內心裏總是有不安之感。

    張鴉二跟在後麵,喘氣道:“我說崔姑娘,咱也不能這麽瞎找啊。”崔利貞白了他一眼,“依著地圖,嘉定群山向sū zhōu的路隻有三條,一條在剛才放火處不表,何愁必不會走;剛才也路過一條,是而幾個家丁留在那邊,現在咱們去往最後一條。”

    “為啥還分兵啊?本來人就不多。”“再多一倍也是徒勞,還增加被發現的危險,所以放火交給他們,你我先行一步。”

    臨危不亂,張鴉二按住自己的嘴巴,這幾天的賭約夠多的,稀得再添一樁,自己可就真歇菜了。

    “噓。”崔利貞猛然止步,揮手讓張鴉二伏下身子,兩個人蹲在草叢裏,不遠處的一棵樹後閃出一個警惕的rì běn劍客,手中握著劍柄環顧四周,小心翼翼地前進。

    “追兵?”張鴉二輕聲問道。崔利貞仔細觀察,“不像,雖然狼狽,衣著卻是非平民的樣子。”“那就是撞寶了。”

    這句話說得大聲了點,那人猛然向內撤身,做出一個把劍護在腰間的姿勢,向著這邊呼喝,崔利貞情知不能動手,連忙起身,高舉雙手以示沒有惡意,張鴉二也效仿。

    這時劍客後方閃出莫約十人,張通和陸何愁也在其中,見狀趕緊按住以藏,對次郎解釋一番,後者又翻譯過去,以藏這才放開劍柄,向著二人鞠躬,二人回禮。

    “事不宜遲,幾位請立刻隨小女返回sū zhōu,知府大人已經安排妥當,隻要明朝向爾等官府說明原委,相信會為各位討回公道。”次郎把話翻譯過去,家眷們都是露出絕境逢生的微笑,生母以及兩個侍女喜極而泣,孩子雖不懂事卻也隨著母親開心,一旁的武士們一路奔波,終究未辜負主君所托,都是暗自拭淚,就連以藏也轉過身,抽了一下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