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對影三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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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站在那個院子裏,夜晚下整個院落更加的陰森恐怖,冷風呼嘯著穿透牆壁,隨時從角落跳出來一個女鬼也不奇怪。
“崔施主啊,你說麻子施主不會怪罪咱們沒能救下他吧?”長短雙手握著長棍,縮在崔元亨背後戰栗地問道。“你還信這個?”崔元亨白了他一眼,夜幕中長短根本沒看見,點頭道:“就因為貧僧是貧僧啊~六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師傅不是供奉釋迦摩尼麽”“哎對,我是貧僧來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長短竟然怕鬼,崔元亨一邊哂笑,一邊檢查每一間屋子,長短寸步不離地貼在背後,比壁虎遊牆功都要管用。
在院子中央蹲下身子,地麵上隻留下了血跡。“該是白益館主差人收拾了屍體。”崔元亨自言自語道。
聚精會神下,有些人其實很容易不自覺自言自語,這正是全神貫注的體現。尤其修煉之人,像崔元亨或是他師父李儀,可以有意識地通過對自己說話來反向達到凝神的作用,以練氣的人的話來說,即是意識與元神的統一。這個時候的思考事半功倍,做事會專注而有效。
摸著血跡,他沾了一點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味道很重,果然內火不足,看來他自己也有吸食毒品。”站起身,他走到那間製毒的屋內。“危害無窮的東西,找機會燒掉。”湊到近前查看,他隱隱發覺了不妥,“這個量太多了,王麻子一個人沒日沒夜地製毒可以,但不可能運輸這麽多麻藥。”
“同夥麽”他想起之前王麻子聽到自己讓他揉臉時候的反應,“難道說,是優伶?”他低頭思考,反複地邁著步子,“有可能,優伶的兵器和各種暗器開銷決不是一筆小數目,但以這裏的藥品數量養活他綽綽有餘那麽如果說‘秦檜’的那重卑鄙人格抓住了王麻子,威脅逼迫他為自己牟利從而負擔兵器”
“這樣推演,優伶的目的應該就是那些死者,他們之間的聯係也是優伶追殺他們的原因。”
“你覺得呢?”崔元亨看向門外,長短上牙敲著下牙,伸出指頭指著崔元亨背後。回頭,一個瘦長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他,一身白衣,披散的長發下露出臉龐,上麵沒有五官。
“無量天尊啊~~~~~~!”長短喊著能把佛祖氣死的話,一蹦三尺高,嘹亮的嗓音又把青州城裏的住戶吵醒了一半。
即使崔元亨再怎麽恬靜自若,此刻也是頭皮發麻,把寶劍舉在胸前,戒備地看著那無臉人接近。
“百麵優伶?”崔元亨聽著自己的聲音也在發顫,昏黑的光線下那一襲白衣忽然隱去,留下一陣空靈的歌聲:“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回蕩在院落中,中性的聲音聽上去入耳,詭異的人看上去入魔。
屋內黑暗一片。
崔元亨等待著優伶的進攻,半晌不曾有動靜,他看向門外,長短揮舞著梢子棍,隻看見一團棕sè hǔ虎生風。“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崔元亨無語地看著他在那會揮舞長棍,說道:“走了。”
長短手下不停歇問道:“真走了?”“真走了,一炷香聽不見一點呼吸,憋氣也憋死了。”“呼呼累死貧僧了。”長短停下瘋魔棍法,拿棍尖駐在地上喘粗氣道。
“太詭異了”崔元亨收劍入鞘,重新思考道。“特地跑過來隻為了唱一句?真麵目”長短瑟瑟發抖道:“施主,咱們還是換個地方思考吧。”
崔元亨沒有聽到他的話,他還在品味那兩句歌詞。
誰不識?誰在山中?
他回首看著那間殘害了多少人神誌的藥房,隱隱覺得事情遠比自己的推論可怕。
長短望著地麵,定了定神說道:“施主,並非白忙一場。”崔元亨低頭看著他道:“何意?”“分析一下,隻剩兩種情況:王麻子為百麵優伶製藥牟利,或是指使他的另有其人。”“前一種,優伶是shā rén滅口;後一種”
長短剛才確實嚇得不輕,坐在地上雙手撐著身子道:“不好說,施主也提到百麵優伶的病症了,這個人格恨王麻子,可能那個又把自己當他兄弟”“呼,雖說本以曆練為目的,但這麽罕見的情況可真是大出所料。”
這時長短站起身,開始和崔元亨檢查剩餘的幾個房間。大多數都已經破爛不堪,隻有一間還算幹淨,裏麵一張床,一副被褥,幾個杯子和一些吃食。“這裏是他居住的地方。”長短說道,二人默契的翻箱倒櫃,尋找可能的線索。
掀開被子,崔元亨沒發現一點可疑之處,長短趴在地上張望床下,空空如也。“幫把手。”他說道,二人各抬一邊,嘿的一聲發力,將床掀了過去,一看底板,都已經開始發黴,仍是無甚可疑。
長短仍不死心,跑到吃食旁一個個扣開,崔元亨站在屋內細致入微地分析道:“王麻子既然在這裏製藥,肯定是誰的手下,如果說受百麵優伶威脅他在聽到我報出白館主的名號時的瞬間就該求救。所以勾結者另有其人,而且勢力龐大。從布置看平時這裏無人來往,隻有運輸藥品和聯係時才會有人過來,背後指使既然把他安置在這種地方,就代表想要努力撇清關係,不可能親自出麵或是派直係下屬。再換言之若要聯係,就一定會留下書信一類。”
“啊,找到了。”長短從一個幹果殼裏翻出一張紙條,留下崔元亨在月色中淩亂。
浪費在下感情啊。
無奈地走過去,兩個人借著微弱的月光讀起紙條上的字。
“優伶入境,低調行事”
崔元亨看著長短,長短看著崔元亨。
崔元亨先開口道:“你說出來還是我說?”
“好吧,這屁都不是,貧僧白忙活了,背後的人真是夠小心。”
長短泄氣地四處翻找,仍是一無所獲。崔元亨說道:“不會隻有一張,還有哪裏我們沒有搜過?”二人冥思苦想,崔元亨視線瞟到床上時,靈機一動,左手抓起被褥,右手抽出長劍割開布匹,伸手進棉絮裏翻找尋摸。
“啊哈!”崔元亨笑了一聲,從裏麵掏出一打信箋。
乘著月色,二人湊在門口讀起內容。“城北三十兩。”“賬本?”“應該是訂單,這裏的兩是重量,麻藥一本萬利,盈餘遠在這數字之上。”“喔,施主看這個東昌,一百兩;濟南,二百;濟寧,一百五;泰安,曹州,濮州好家夥,整個山東一帶全都涉及,遠銷各地啊。”
“蓋棺定論矣。”崔元亨說道,“百麵優伶絕不可能拿出如此大手筆,他自己尚且理不清自己是誰,談何辦起一條麻藥的犯罪網?”“這麽說背後指使另有其人。”“看紙條的疊放順序和陳舊程度這張是最新的。”長短看了一眼上麵的數字,“萊州,八十兩”他走出房門片刻後回來道:“估計了一下,藥房裏的貨物恰好這個量。”
崔元亨左手拿著紙條,右手掐著下巴沉思,清澈地一笑:“有興趣守株待兔嗎?”
長短微微點頭,露出會意的笑容。
因為,夜色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