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宣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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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楊一行人站在一座巨大的山城前,通往山上的是一扇紅木大門,門匾上有三個金光閃閃的鍍金大字“宣武宗”。  



    “唐長老,咱們要不要再去叩一下門試試?”洛楊心裏沒底,剛剛敲了幾下,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連個回應都沒有。



    唐三句不急不惱,也沒有特意傳話宣武宗宗主,而是在大門前升起了一堆火,也不知從哪逮到一隻山兔,正烤得滋滋響。



    “不急不急,方寅雀一會就會出來了。”



    方寅雀便是宣武宗的現任宗主。



    宣武宗內,一位小門侍從門孔中觀察了一下門外的情況,轉身往山上跑去,走到觀雨亭拱手道:“宗主,大長老,門外來了三個人,在宣武宗門前……烤山兔。”



    觀雨亭下,是一位白須白發的老人和一位輪廓分明,劍眉星目的中年人,亭下石桌上是一盤下了一半的棋局。老人頗有仙風道骨,中年人雖然鬢角斑白,卻是身軀凜凜,不怒自威。



    白須白發的老人是宣武宗的大長老,柳無葉。中年男子自然便是宣武宗的現任宗主,方寅雀。 



    “哦?何人敢在宣武宗外如此放肆?”方寅雀手持黑子問道。



    “兩位年輕公子跟一個和尚……”小門侍輕聲道。



    “和尚。”方寅雀呢喃著,黑子落入棋盤一處,笑道:“這把你可輸了。”



    柳無葉拾起白子,思索片刻,落子一處,瞬間絕處逢生,回道:“不見得老夫就會輸。”



    小門侍低著頭站在一旁,等候宗主的指令,畢竟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門侍,做不了主。



    “你先回去,一會本宗主出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妄為。”方寅雀揮手對著小門侍說道。



    “是。”小門侍躬著身退出觀雨亭,往回走去。 



    方寅雀手持黑子,一時半會竟不知該下哪,把玩著黑子笑著說道:“大長老對於門外的和尚烤山兔一事,有何看法?”



    柳無葉嗬嗬一笑,撫了撫白須說道:“依老夫看,多半是唐三千句來了。” 



    “是他!”方寅雀突然麵露怒色,手中的黑子‘不小心’脫手而出,他迅速伸手去接,卻是失手打亂了整個棋局。



    “哎呀,你看,這……這……失誤失誤,這把不算,和棋和棋。”剛剛還麵有怒色的方寅雀,頓時笑著說道。 



    柳無葉彎下身子將掉落到地上的棋子一顆一顆撿回來,撫了撫長須說道:“宗主啊,複盤對於老夫來說並不難,你這又是何苦來哉。”



    “不算不算,本宗主沒記住,萬一你詐我怎麽辦。”方寅雀麵不改色心不跳。



    柳無葉無奈搖頭。



    “今天就先到這裏吧,我去外麵看看是不是唐三千句那個話嘮來了,如果是,我非得踹上兩腳不可!”話是這麽說,但是方寅雀臉色上還是有些後怕的,當年僅憑唐三句一個人,舌戰宣武宗諸多長老和客卿,硬是不落下風。



    於是就有人給他起了個唐三千句的名號,隻是當年那一場舌戰之後,唐三句自己主動提出要離開宣武宗,於是成了一位掛牌客卿,這一走快有二十年了吧。 



    那麽多年過去了都沒有音信,這要是突然回來還真讓方寅雀有些吃不準,他看著柳無葉說道:“大長老還是與我一同去,畢竟你們也多年未見了。” 



    “行行行。”



    大長老柳無葉倒也不急,將黑白棋子分別歸入盒中,收納好後,才同方寅雀一起一步一步下山,打開了宣武宗的大門。



    “來了。”唐三句手上拿著一根烤兔腿,指了指大門方向。



    洛楊與蘇魚吃得滿手滿嘴都是油,兩人朝大門望去,走出來兩個人,一個老頭和一個中年男子。 



    “唐三千句,今兒是刮的哪裏的風,竟把你給吹回來了?”方寅雀笑著迎過去。



    唐三句大口吃著烤兔腿,直到二人走近了,才含糊不清的說道:“方宗主,柳大長老,好久不見啊。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還是沒什麽變化啊,柳大長老還是這麽仙風道骨,方宗主還是那麽玉樹臨風。唉,不像貧僧,長得越來越磕磣,混的一天不如一天,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那貧僧是打死不會離開宣武宗的。”



    “行了行了,都是老熟人了,有什麽事直接說,若是想要回來宣武宗,還不是你唐三千句開個口的事。”



    方寅雀站在那裏沒有動,倒是柳無葉上前湊到火堆前,撕下一小塊兔子肉塞進嘴裏,閉著眼說道:“真香。” 



    唐三句將吃剩的骨頭吐在地上,抹了抹嘴角說道:“看樣子方宗主還是非常希望貧僧回來啊,你就不怕我再次把你的那些長老和客卿給說跑了?你看你看,臉色都拉下來了,別慌,貧僧沒打算常駐宣武宗,隻是給你們介紹兩位弟子。”



    “這位叫洛楊,這位叫蘇魚,都是貧僧的朋友,想要拜入宣武宗門下,不知道方宗主願不願意給個機會?”唐三句指著身邊的二人說道。 



    柳無葉又偷偷撕下一小塊,塞進嘴裏,搶在方寅雀前頭說道:“這種小事哪還需要你親自來一趟,一封書信就能解決的小事情,這事老夫替方宗主應承下來了。”



    見到方寅雀也是點頭了,唐三句看著洛楊蘇魚說道:“看見沒,貧僧早就說過了,隻要有貧僧在,那麽進宣武宗便是簡簡單單的小事。哦對了,方宗主,柳長老,貧僧說的是內門弟子,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弟子。”



    “你說什麽?”方寅雀瞪大眼睛,這內門弟子在宣武宗內也隻有不到十位,都是重點栽培的優秀弟子。



    “沒聽清楚嗎,那貧僧再說一遍,是內門弟子,就是由你們長老親自教導的弟子。方宗主怎麽這麽一副表情,貧僧這個要求很過分嗎?隻不過是內門弟子,又不是要你宗主的位置,擺這麽一副臉色給誰看呐。若是方宗主覺得為難的話……”



    看著唐三句欲言又止的樣子,方寅雀仿佛想起了當年,咬咬牙說道:“成,就內門弟子。”



    “還不快拜見師父?”唐三句看著發呆的兩人說道。



    洛楊蘇魚這才回過神,一同站起身拱手道:“拜見師父。”



    “老柳,你先帶這兩孩子進去,我與唐三千句聊會。”方寅雀說道。



    柳無葉已經將那剩餘不多的烤山兔吃得七七八八了,拍拍手站起身,走到二人身邊,說道:“洛楊,蘇魚,是吧,來跟老夫走。” 



    “咦?”柳無葉無意間搭著蘇魚肩膀的時候,發出一聲驚疑,似乎覺察到了什麽。



    “怎麽了老柳?”對於柳無葉的驚疑聲,方寅雀不禁問道。



    柳無葉擺了擺手,帶著二人往宣武宗內走去,快進去的時候,他突然回頭說道:“宗主,別忘了你說的要踹唐三千句兩腳的事。”說完頭也不回的進了宣武宗,順便合上了大門。



    唐三句一臉認真的看著方寅雀,方寅雀雖然心裏暗罵柳無葉,卻也隻能幹咳兩聲掩飾尷尬,笑著說道:“你別聽他胡扯,這事情不存在的。”



    “方寅雀啊方寅雀,貧僧不遠萬裏趕來見你,你不感激涕零,竟然還要踹我兩腳?是你方寅雀飄了,還是貧僧念不動經了?嗯?不過量你也不敢動貧僧一根汗毛,說說吧,想與貧僧說些什麽?”唐三句撿起一根枯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方寅雀走過去坐到他身邊,一同看著宣武宗,說道:“沒想到,一眨眼就那麽多年了。”



    “說重點。”



    “當初選擇離開宣武宗,是不是想把當宗主的機會讓給我?那麽多年了,就沒打算過回來宣武宗?”



    “想過,但也隻能算是想想,從我踏出宣武宗的那一刻開始,便已經開始了另一種選擇。宗主這個身份,我唐三句擔不起,你方寅雀當之無愧。若是讓我來,宣武宗絕不會成為神武之地最強大的宗門,隻會在我手中沒落。”唐三句搖頭笑道。



    方寅雀沒有與他爭辯什麽,小聲道:“這次來,要不要在宣武宗待些日子?咱哥倆好久沒見了,今年便留在宣武宗過個年夜,喝個爛醉如泥,如何?”



    唐三句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絲,搖頭歎息道:“不了,宣武宗我就不進去了。還是在外漂泊比較舒坦,沒有那麽多煩惱,沒有那麽多顧慮。或許等一天,我走不動了,累了,會回到這裏吧。怎麽說也算是半個家,死在家裏總比死在外頭要好一些。”



    方寅雀笑了一下,說道:“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自我,還是那麽嘮叨。”



    “你回去吧,好好培養那兩個小子,其中那位蘇魚身中血寒毒,若是有法子……算了,隨緣吧。貧僧想待在這靜靜的看一會宣武宗。”



    雖然方寅雀很想唐三句留在宣武宗一些時日,但是沒人比他更加清楚唐三句的性格,所以他沒有多說,站起身往宣武宗走去。



    “宣武宗不是你半個家,是你一整個家。”沒有回頭,隻是留下這一句話,宣武宗的大門再次關閉。 



    唐三句身前的火堆逐漸熄滅,他手中依舊拿著那根枯枝,在地上寫出“宣武宗”三個字,感受著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許久之後,宣武宗門前的那個和尚早已不知去向,隻留一根斷裂成兩段的枯枝和逐漸被風沙掩埋的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