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宗後山的冰潭已經完全結冰，厚厚的一層冰覆蓋在水麵，岸上坐著一位駝背的老婦人，正是非陌長老。

    非陌長老身前燃著一個火堆，嘴裏碎碎念著：“五，四，三，二，一……”

    冰潭之上的厚冰碎裂，洛楊從冰潭中彈上來，飄在了半空中。趁著這個時間，洛楊大口呼吸的新鮮空氣，此時寒冷已經顧不上了，缺氧才是最難受的。

    洛楊還沒呼吸痛快，非陌一揮手他又掉下了冰潭中，水麵的冰以眼睛可見的速度飛快的凍上了。非陌長老繼續烤著火取暖，雖然以她現在的實力根本不懼怕寒冷。

    天地間都是白茫茫一片，很幹淨也很孤獨。非陌長老掐算著時間，到洛楊承受的臨界點便將他提出冰麵，如此反複下來，洛楊堅持的時間越來越久。

    冰潭麵的厚冰再一次全部碎裂，洛楊被拉到了岸上，非陌長老站起身過去親自用玄力將洛楊身上的冷水烘幹，說道：“還行，長進很多。”

    洛楊大口喘著粗氣，恢複了一絲力氣後往火堆旁靠了靠。

    “每次都感覺自己要死了，這種滋味真難受。”洛楊如實說道。

    “還早。”非陌長老說道，不知是說現在時辰還早，還是說要死的感覺還早。

    洛楊坐起身，望著熊熊燃燒的火堆，呢喃道：“現在是忍受極寒，之後是不是要火烤……”

    看著非陌長老的表情，洛楊瞪大眼睛，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麽，廢話這麽多。 

    非陌長老站起身，將火堆消去，說道：“今天先到這裏，你先回吧。”

    “是，師父。”洛楊站起身動了動渾身僵硬的骨骼，發出豆子爆開般的劈啪響。

    ……

    洛文武與楊如準備好了東西後便在洛府院中等待，老劉昨晚送了那一批馬車出城之後便沒有回來，不知去向。

    洛河如約而至，說道：“走吧。”

    “師父，目前老劉不知去向，而且陣法的事……”洛文武出聲道。

    “劉長青麽……”洛河皺著眉頭想了想，繼續說道：“不用管他，一個司徒家的暗棋能掀起多大風浪，估計現在回自己主子身邊乞憐去了。”

    “師父你是說老劉是司徒家派來的碟子？”洛文武有些難以置信，那麽多年了，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老劉，而且老劉做事一直都是滴水不漏。

    “嗬嗬，劉長青來洛府十多年了，當初我也沒懷疑過他，但是僅憑著順手一救之恩便願意在洛府當牛做馬這麽久難免令人生疑。所以我曾經不分日夜盯了他一個多月，才發現了端倪。”洛河說道。

    洛文武皺著眉頭，不顧楊如在擰自己的胳膊，問道：“師父你怎麽不早說，前不久我還讓他去護洛楊安全，這若是出了差錯……”

    洛河擺了擺手，說道：“司徒府打的主意不是洛楊，不必擔心，若是猜得不錯，多半隻是為了防一手。畢竟司徒府在覆水城本是一個大家族，突然來了個洛府，前身還是洛水宗，他還是懼怕的。此番咱們離去，司徒府也沒什麽好擔憂的了，劉長青回去了也是正常的。”

    楊如微微低頭道：“還是您想得周到。”

    “行了，既然收拾妥當就走吧，洛府好歹是洛楊從小長到大的地方，就留著吧。”洛河率先走出洛府大門。

    洛文武和楊如再掃視了一圈洛府，由洛文武親自關上洛府大門。

    這一關，不知何日才能開啟。

    無定山位於神武之地北邊，因周邊的一條名為無定河的十八彎河道而得名。洛水宗坐北朝南，算是一處比較合適的位置。

    洛水宗解散之時，宗門所有房屋都沒有損壞，隻是不知那麽多年過去了，如今變得怎麽樣了。

    洛河，洛文武，楊如，三人裝束簡練站在無定山上的洛水宗門前。

    “洛水宗”三個字的牌匾不知是風吹還是年久失修，半掛在空中，搖搖欲墜。洛河上前輕輕扶住牌匾，將其取了下來放在門口。

    看這樣子，洛水宗需要一場大整頓才能重新開啟。

    摘門匾本是輕微到可以忽略的聲響，洛水宗內竟傳出蒼老的聲音，三人聽得清楚，“誰在外麵？”

    三人互相對視，這xìn hào昨晚才開始擴散出去，今天便來人了？不可能這麽快吧，聽聲音也不是熟悉的。 

    “何人敢在洛水宗放肆？”洛河扯著嘶啞的嗓子喝道。

    洛水宗的大門被打開，走出一位與洛河年紀差不多的老者，他跨出門檻，望著似曾相識的洛河，不確定的問道：“洛宗主？”

    “你是……陳流雲？”洛河的雙手有些顫抖。

    “真的是你洛宗主？你可算回來了！”陳流雲快走幾步上前，握住洛河那微微顫抖的雙手。

    洛河晃了晃腦袋，有點難以置信道：“我昨晚才發出的xìn hào，為何今日你便……”

    陳流雲拉著洛河就往洛水宗內走，說道：“進來說，洛文武，楊如，你倆也進來，這麽多年了，這麽多年了……”他想要歎息，還是忍住了，開宗這種大事，歎氣不吉利。

    洛河被陳流雲拉進十多年未曾踏進一步的洛水宗，洛文武與楊如跟在後麵。

    洛水宗內已經長滿荒草布滿灰塵，唯有一間屋子出奇的幹淨，陳流雲帶他們進了這間屋子。

    等三位都坐下後，陳流雲搓了搓手，說道：“這麽多年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當初宗主你說過，洛水宗必有重開之日，這話，我陳流雲一直堅信。”

    洛河皺著眉道：“陳流雲，你不會那麽傻在這裏等了十多年吧？”

    “宗主你先聽我說完。”陳流雲坐在床鋪上說道，“當初洛水宗解散，我一個無妻無兒的獨身漢也沒什麽掛念，就把神武之地走了個遍，到最後還是獨身一人。索性就不找了，一個人就挺好的，所以一直居無定所，到哪就住哪。”

    “之後在路上想起宗主你說的，若是有朝一日，整個神武之地在大雪夜響徹冬雷，便是洛水宗再開之時。所以啊，獨身一人的我無處可去也沒有留戀，在那之後每年的冬天都會來洛水宗裏等著，這一等，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第十三個年頭在洛水宗過冬了。”

    陳流雲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都是很平靜，仿佛在闡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唯有洛河一人雙手慢慢握拳。

    “雖然年紀大了，昨晚的冬雷我可是聽得真真切切，但是那麽多年了，不確定了，真的不確定了，隻當是附近有人在升法象境渡劫才引來的天地異象……”陳流雲衝著洛河笑了笑，“洛宗主。”

    整個房間都陷入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洛河抬起頭深吸一口氣，走過去坐在陳流雲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說道：“陳流雲，陳大長老。”

    洛河閉上眼平靜了一下繼續說道：“沒想到當初的一句承諾，讓你苦等了十多年，我心裏有愧。”他見陳流雲想說話，擺了擺手阻止。

    “不過我洛河既然回來了，那這洛水宗必將聲勢浩大的重開，震動整個神武！到時候也讓宣武宗知道，洛水宗不在，你宣武宗是第一宗門。洛水宗在，沒你宣武宗什麽事！”洛河的左手依舊緊緊握拳。

    洛文武也暗暗握拳，自己這麽多年隻顧著看些史書傳記，完全荒廢了修煉，以至於到現在依舊是天玄境不上不下。當初洛水宗為何解散？一半是為了自己兒子洛楊，一半是因為自己的不爭氣。但是出於對自己母親的虧欠，他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卻也不肯自己再叫他一聲“父親”。

    一聲長歎，來自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