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棄嫌立孤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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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兼將要出城,忽聽大友家已經派出大軍,蒲池監盛知道後趕緊勸住了家兼,讓他再等一等。
大友家此次動用的軍隊超過一萬,城外鬆浦隆信、於不辭等知道後都有退縮之意,東‘門’慶道:“還沒有成果就不戰而退,那是向敵示弱,會有更大的後患!”他在這類事情上竟是目光奇準!數日過去,大友家的軍隊竟沒有直奔東‘門’慶的軍勢,甚至沒有進城呼援,而是保持著一段距離觀望,也沒派出議和使者。
東‘門’慶心道:“還好!對方多半看不透我的虛實!被傳言嚇著了。”便虛張聲勢,對手下道:“我們在鬆浦時不過九百人就打敗了對方五六千人!現在我們有三四千人,***又充足,海上又有呼援!對方就算別說是一萬人,就算是兩萬人、三萬人,我們也照樣用槍炮轟過去!”
他的手下都是方勝之兵,對此竟毫不懷疑!
大友家軍隊出現的第二日,南麵島津家也坐不住了,同樣派遣大軍北上,但目標究竟是支援築後還是窺伺大友家,卻是誰也不清楚。
家兼見狀更是絕望,對蒲池監盛說:“大友家也怕了這些唐客!蒲池氏受其支配,既然受到了威脅本該馬上來援救才是,現在卻離得遠遠的就停下了,恐怕是想利用我們再試試這些唐客的鐵炮大筒,看看是不是有傳說中那麽厲害,再定和戰!”
蒲池監盛便要上派人去給大友家通報消息,道:“我們隻說這些唐客其實沒那麽厲害!”
家兼歎道:“那不是騙人麽?我確實是被他們打敗了,而且敗得甚慘!若是照直跟大友家說,隻怕他們更不敢來救了;若是給大友家傳遞假消息,萬一大友家也敗在這些唐客手上,隻怕會累你背負欺主之名!”仰天而哭,對蒲池監盛說:“這些都是我一謀不慎所致,我不希望九州因此大‘亂’!戰敗的侮辱和罪過,就由我去受!反正我也到了將死之齡,沒什麽所謂了!我死了之後,請你主持讓圓月還俗!將來能振興我龍造寺家的,就隻有他了!”
說著便不顧勸阻,毅然出城!出城時懷中藏著一把短刀,以備隨時自盡。
東‘門’慶見他出城,倒是鬆了一口氣,兩人相見,東‘門’慶想:“這老頭,真有九十幾歲?可真看不出來!”
家兼也警惕地打量東‘門’慶,見他一身儒生打扮,但一雙眼睛太過靈動,沒有他想象中的中國儒者那般深邃,心想:“光看外表,可不覺得是能打敗我的人!”
兩人心中都各有一副算盤,東‘門’慶是不知該如何下台才能全身而退,家兼卻是防備著對方侮辱自己,因此雖然見了麵卻沒有‘交’談半句。
東‘門’慶說:“請老先生回水江城敘話!”就命手下擁了家兼下去,雖然軟禁,卻未輕侮。家兼見他居然沒處置自己,心裏有些奇怪,這老家夥是在幾十年的戰‘亂’與‘陰’謀中活下來的,見形勢有異,心中便另生主張,不再以尋死為第一念。
當日東‘門’慶便下令班師,大友氏、蒲池氏都鬆了口氣,島津家也回歸平靜。至於少貳家則廣派間諜,密探消息,甚至派出秘使,指使和慶華祥關係較好的商人勸東‘門’慶殺掉家兼,吞並水江城。在這節骨眼上,東‘門’慶對各方麵的消息都極為敏感,因此聽到這樣的建議後便派人明察暗訪,將勸告者的底起了出來,心中冷笑:“這個少貳冬尚!果然是個飯桶!現在西日本所有大名對我都戒備殊深,他這麽做若被人知道,還用在九州立足麽?”
回到水江城後,因問鬆浦隆信要不要這水江城,鬆浦隆信不敢要,東‘門’慶笑道:“鬆浦君為人當真謹慎!”
才進城,山口的大內家和五島的王直同時派來使者。大內家的使者是跟徐惟學的手下一起來的,話說得很客氣,表示大內家和華商關係一直不錯,希望東‘門’慶看在這一點上能就此打住,免得引發太大的***。王直那邊竟是派了王清溪來,也是要東‘門’慶“謹慎行事”——卻是半命令的口‘吻’了。
東‘門’慶想:“我在這裏其實已難以持久,有他們來,我就可乘機下台了。”臉上卻為難道:“我差點死在去博多的路上啊!這仇要是不報,立下個威風,以後來害我的刺客便會源源而至!”
大內家的使者愕然,王清溪則連勸他“冤家宜解不宜結”!
東‘門’慶道:“不是我想結,是龍造寺家的人想結!”便派人去將龍造寺家兼和鍋島清房帶來,指著家兼的鼻子怒氣衝衝道:“老頭!你為什麽派人殺我!”
家兼這時傷情未愈,卻還是憑一股意誌力支撐著,不卑不亢地說:“你侮辱了我龍造寺家,我自然要報複你!”
東‘門’慶道:“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並不知道綾子是你們家圓月的未婚妻!所謂不知者不罪!知道以後,我也想過要向你們賠罪致歉!卻沒想到你們居然對我搞鬼鬼祟祟的伏擊!害得我差點客死他鄉!這也就算了,可你還不肯罷休!隻為我一時之過,你居然就起大軍來討伐我,不嫌過分嗎?”
家兼道:“我已戰敗,你要殺就殺,何必多言!”
東‘門’慶指著他對大內家的使者道:“你看看!不是我不賣大內大人麵子,隻是這老家夥實在是倔!若留著他,豈能沒有後患?我隻是日本一個過客,北風起時就要回大明!以後這日本我不來也無所謂!但要是因此而連累了鬆浦兄弟,叫我於心何安?”定要殺了家兼以絕後患!道:“趕盡殺絕的罪名,就都歸我吧!”
大內家的使者聽說他無久留日本之意心下暗喜,再聽說他要殺家兼,心想:“要是死一個家兼就能送走這個煞星,那是日本之福!”口頭仍然勸阻,卻已經沒那麽積極了。
王清溪辨言察‘色’,看出了端倪,心想:“龍頭和二當家的意思,是不想事情鬧大!我若辦不好這差事,仍讓王慶殺了家兼,回去隻怕會受責編。”便繼續力勸。
家兼是在場所有人裏最沒有發言權的人,但他是老而成‘精’!見到大內家使者的神‘色’語氣就猜出了對方心思的變化,暗道:“他們是要舍棄我、舍棄龍造寺家來顧全大局了!”他在起事之前和大內家本有秘密約定:事成之後龍造寺家會作為大內家的附屬,而大內家則會支持龍造寺家向少貳家報仇。但現在形勢一有變化,大內家就有舍棄龍造寺家之心了,若被大內家舍棄,那目前已十分虛弱的龍造寺家將會成為沒有大樹攀緣的藤蘿,從此將萎頓在地任人踐踏了!
這種變化在日本戰國極為常見,但同樣一件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和發生在自己身上畢竟不同,所以家兼看破之後,心中不免產生一股悲涼來。
那邊王清溪仍在竭力挽留,說如果東‘門’慶肯罷手,大可請大內家出麵,聯合山口、九州的大名會一起施壓,讓龍造寺家和鬆浦家和好如初,大內家的使者聽到這個建議,嗯嗯而已。
這下連鍋島清房也看明白了,心想:“世事變化,真是奇得令人無法預料!現在反倒是這個唐人在竭力幫我們的忙,大內家為了讓東‘門’慶離開,已恨不得我們趕緊***了!”手悄悄碰了家兼一下,家兼輕輕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那意思是:沒辦法了。
東‘門’慶眼角一掃,似乎看見了什麽,右手連揮,說王清溪的建議不可行!躲在暗處的李成泰望見他揮手,便跑了出來,說龍造寺家的圓月和尚來了,東‘門’慶道:“來得正好!讓他進來!”
便見一個少年胖子氣喘籲籲跑了進來,正是家兼的曾孫圓月,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十歲不到的小男孩,家兼和清房一直非常鎮定,見到他們這才吃了一驚,罵道:“你們來做什麽!”
這個少年胖子,自然就是圓月,而那男孩卻是鍋島清房的兒子鍋島信生——後來改名鍋島直茂者是也。
圓月見問,便說:“唐客派人進城,說隻要我來,他們就放了曾祖父。”原來東‘門’慶班師途中派人折回,說龍造寺家兼太老,自己若殺了他有損英明,鍋島清房是個忠臣,自己不願意殘殺忠良。若此二人的子孫中有肯以身相代者,自己便可考慮放過他們。
東‘門’慶這幾句話蒲池監盛都不信,唯有圓月站出來,表示願意去換回曾祖父。眾人服他高義,就沒阻攔。鍋島清房的兒子鍋島信生這時還不到十歲,竟然自告奮勇,陪伴圓月前來,走到東‘門’慶身前,伏地說:“請東‘門’大人放過我父親!我願意代我父親受死!”
東‘門’慶見他年紀雖小,卻自有一股小孩子的天真與執著,不禁莞爾,那邊家兼聽說了卻連連頓足,怒吼道:“我快一百歲的人了!死了又有什麽相幹!你們是我們家族的希望,怎麽能跑來送死!”將圓月推在一邊,伏身跪倒在東‘門’慶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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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26號就要出發去北京去北京參加年會,28號晚上回來。
我準備了兩章存稿,所以26、27應該都有保障了,28號可能會停一天。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