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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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回蘇飛後,荊州水軍並沒有如袁耀所願的拿來契書交換張允,反而開始叫囂著攻上岸來營救都督,但見到張勳率領的三萬大軍後,就隻能繼續叫囂下去,不敢有任何實際行動。但他們這種不進不退,也不解決問題的行為,讓袁耀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

    就這樣對峙兩天後,張勳來報,細作果然發現了江夏的兵力調動,而且正是針對廬江方向。荊州圖謀廬江的意圖幾乎可以確認了,這是袁耀從來沒想過的事情,所以心裏沒有任何針對性計劃,因為曆史上根本沒發生過,他一點準備都沒有,不得已隻得詢問他僅有的兩位屬下……

    “如今需要馬上確認,圖謀廬江的是劉荊州還是張允和黃祖的私自行為。”麵對袁耀的詢問,劉曄正色答道。

    袁耀一愣,納悶的道:“這還有意義麽?即便是張允他們的私下行為,但隻要一打起來,就有足夠的理由拖劉表下水同意開戰了。”

    劉曄搖頭解釋道:“兩者之間是不同的,將決定我們下麵采取什麽策略。主公的戰略規劃是江東,現在跟荊州開戰殊為不智。若此次乃劉荊州之謀,那便代表圖謀廬江已是荊州世家的共同利益,這就沒什麽好談的,隻能以武止戈。我們現在既已知道對方計劃,便可將計就計防守反擊,殲滅黃祖軍隊再拿下江夏北岸各城池,然後坐等劉景升來求和。”

    說道此處,劉曄緩了口氣繼續道:“若此次隻是張家和黃家的私下行為,那尚有以謀止戈的可能。隻需布疑兵於江夏邊境,那黃祖便知無機可乘。強攻廬江的損失不是張黃兩家承擔得起的,若失敗的話,那他們在荊州的權利爭奪中將會被剿殺殆盡,蔡、蒯兩家隨時都會搶奪他們擁有的一切。或許張允還願意一拚,但對黃祖來講卻是得不償失的,因為黃家已經有了江夏郡,無論在廬江得到什麽都是錦上添花而已。而在此次圖謀廬江的計劃中,江夏的兵力絕對是主力,黃祖一退廬江之危便解了。”

    袁耀聞言覺得大有道理,便又問:“那如何馬上確認到底是誰圖謀廬江呢?張允還在我們手上,可否嚴刑審訊?”

    劉曄搖頭道:“無論張允說什麽我們都無法確認真假,唯一能證明的便是那船上是否有交易契書。若有,則證明劉荊州本意是交易。若無,那此次賣船隻不過是個借口罷了。所以主公需要繼續用張允的性命換取契書,隻不過這次需要加上時限了,並且需要證明主公是認真的。”

    袁耀認同劉曄的觀點,點頭同意。也不再帶來帶去的了,袁耀直接帶人前去關押張允的地方找他。雖說是關押,但在沒有明確敵對關係之前,隻是限製行動自由的軟禁,所以在見到張允及其副將二人的時候,他們依然穿戴整齊並不狼狽。

    張允突然見到袁耀表情一愣,然後馬上變臉似的大怒道:“你竟然如此對待荊州使節,等著兩家開戰吧!”

    袁耀冷笑道:“你以為我來幹嘛?我軍斥候已查明江夏黃祖正在調兵遣將,意圖對我廬江不軌,我來就是拿你祭旗準備開戰的!來人,拉出去砍了。”

    張允聞言愣了半晌不知所措,但玄甲親衛們可不給他愣神的時間,押著他就要往出拖,張允馬上反應過來大叫道:“慢!慢著,他們一定是知道你無故關押我才派兵來的,你把我放了我讓他們退兵!”

    袁耀一腳踹在了張允肚子上大罵道:“你當我傻子?我剛關押你兩天,黃祖已經調兵好幾天了,現在擺明著你們荊州預謀我廬江,你還想讓我放你走?我馬上砍你人頭昭告天下,劉景升妄稱荊襄八俊之名,實乃背信棄義之小人,借交易之名,實圖我郡縣,置信義於不顧,等著天下看穿你們荊州真麵目吧。”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拉出去!”袁耀又對親衛叫道。

    “慢,慢……”見袁耀真要動手,張允頓時慌了神,連忙叫道,“我家主公沒有圖謀廬江,隻是命我來交易的,契書還在我船上,我說的是真的!”

    袁耀沒有止住親衛,隻是對張允道:“我已經用你的命威脅交換契書了,兩天了都沒人來交換,可見根本就沒什麽契書,隻不過是進攻我廬江的借口罷了,再跟你浪費時間黃祖就打進來了……”

    張允連忙又道:“有,有契書,我保證!之前我沒有下令他們不會來換的!我現在就下令,讓我部將去傳令他們肯定會信,馬上就能把契書拿來。隻要你在契書上簽了字完成交易,那黃祖就沒有理由再出兵了……”

    “慢……”袁耀終於止住親衛,麵色疑惑的問張允道,“真有契書?”

    “有!有!我發誓……”

    袁耀看了張允半天狀似猶豫,最後下決心道:“我最後再信你一次,馬上命你副將去取契書,半個時辰不見的話馬上拿你祭旗!”

    “諾,諾!在下明白!”張允見終於得救連忙對身邊帶來的副將道,“馬上回船取來契書,不得有誤,否則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那副將連忙答話,說罷看著袁耀等他放人,直到袁耀點頭他才衝忙離去。

    袁耀見目的已達,便不再廢話,領著幾人離去,而張允則繼續被關押著。

    “我以為主公會斷其一臂以示威脅,不曾想恐嚇一番便成了!”路上劉曄跟在袁耀後麵感慨而言,很明顯是鄙視張允貪生怕死,但正在前麵而行的袁耀聞言突然定住身形一動不動。

    劉曄見袁耀站住不動麵**沉,愣然問道:“主公這是為何?”

    袁耀皺緊眉頭猶豫半天才道:“我本來就是打算斷其一臂的,但是……但是我沒張開口,心軟了……”

    劉曄:“……”

    步騭:“……”

    劉勳:“……”

    袁耀仰頭望天麵露思索道:“恐嚇而成並不是靈機一動,隻是我心軟猶豫的結果,運氣好罷了。我突然發現在我的記憶中從來沒見過他人流血,家嚴左將軍征戰天下十餘載,人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而他的親生兒子竟然沒見過血,如今想下令取人一隻手都張不開口,真是諾大的諷刺啊,家父要是知道肯定會大失所望的。”

    袁耀回過神繼續道:“而就我這麽一個婦人之仁的人,卻立誌征戰天下,匡扶社稷,要做那一言而決人生死之人,要走一條注定伏屍百萬之路,你們覺得我能行麽?”

    見袁耀問了這麽一個問題,劉曄和步騭對視一眼,然後問道:“不知主公認為自己能行麽?”

    “我?”袁耀皺眉猶豫一下,然後突然咬牙道,“行!必須得行,不行也得行!”

    劉曄又問:“為何?”

    袁耀堅定的道:“因為隻有我知道世界有多大,華夏需要走出去看看,否則將錯失一次又一次的機會。而我有這個能力做華夏的向導,所以要承擔這個義務,為此我將會克服一切困難……”

    說道這裏,袁耀又麵現猶豫道:“可是克服傷害他人,甚至殺人的負罪感……這算是克服困難麽?”

    “嗬嗬!”劉曄聽到這裏笑了起來。

    袁耀納悶問道:“子揚為何發笑?”

    劉曄道:“不知主公年庚幾何?”

    “二十整。”袁耀納悶答道。

    “吾心甚慰啊!”劉燁又笑道,“若主公年紀輕輕就殺人如麻,視害人如無物,暴虐如商紂,那屬下恐怕馬上就要逃跑了。正是明白傷害他人的嚴重性,不會胡亂而為,才可能成為一代明主仁主,隻不過主公還需要成長罷了。而成長需要環境和引導,主公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環境,再加上屬下等從旁協助,若還是不能功成身就,那豈不是顯得我等太過無能了!”

    袁耀感歎道:“怎麽什麽事在子揚嘴裏說出來,聽著都是那麽舒坦!”

    劉曄苦笑道:“屬下可沒有媚上之意,隻是施加引導而已。現在主公已心無迷障,更加容易聽進諫言。”

    “哦,那子揚現在何以教我?如何讓我心安理得的傷害他人?”袁耀心裏還是有些不自信道。

    劉曄收起神態,正色的問道:“請問在主公眼裏,是私德重要還是公德重要?”

    劉曄的問話如同一道閃電霹進了袁耀心裏,頓時撥開迷霧,讓他豁然開朗道:“啊!我明白了!”

    劉曄聞言一愣,沒想到袁耀一下就反應過來,心感寬慰的道:“主公既然能一言而明智,證明道理都懂,屬下就不贅述了。”

    “嗯,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袁耀想起了史上三國曆經百年征戰,令十室九空這個形容詞成了天下常態。當晉朝統一之時,全國人口隻剩下幾百萬,之後麵對草原入侵一點抵抗力都沒有,那是華夏文明頭一次在遊牧民族麵前失去了防守的能力,並被人入侵到內地建立了一堆政權,華夏文明差點毀於一旦,這就是史上所謂的五胡亂華。

    縱觀華夏戰爭曆史,三國的波瀾壯闊絕對是首屈一指的。光青史留名的名臣猛將就有數百人,絕對是史上第一。但人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而且都認為這句話隻是藝術誇張的形容詞,但是這句話在三國還是顯得有些謙虛了!

    平均一下,在這百年戰爭的時間裏,每出名一人都要搭進去十萬生靈。當後人捧著一本三國演義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可知自己品的是多少人的血,多少人的哀嚎……

    而這一切,將要發生的一切,在這個時代可能隻有袁耀一人知道,可能隻有袁耀一人會視為文明大難一般的去重視。而麵對華夏將要失去的一切,袁耀那點心靈潔癖隻是個笑話,所以劉曄的一句公德還是私德便讓他瞬間驚醒,甚至讓劉燁有些驚訝袁耀的聰慧程度。殊不知是袁耀認知中的“公德”比劉曄認知的“公德”要更為殘酷的多。

    “多謝子揚提醒,我知道怎麽做了!”袁耀很認真的向劉曄作揖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