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肅仿佛不願在廢話，不等呂範插嘴就直接繼續道：“每個計劃的每個步驟都是有用意的，改動前一定要考慮明白才行，不要一時意動就為所欲為。例如用間，你們既然來找我用間，證明你們需要用間，但你們為何不想想，公瑾為什麽在製定計劃之初，沒有讓你們來找我用間呢？肯定是有原因的，因為我不適合。但你們卻自作聰明的來遊說我給你們當細作，卻不知道已經透漏了一個公瑾不願讓我知道的事情，那就是你們在執行一項計劃，但這個計劃我卻不知道。公瑾——沒有告訴我……”

    魯肅不管對麵三人的反應，看著地板意誌有些消沉的繼續道：“我跟公瑾共謀大事兩年餘，他的能力我比誰都了解，起兵失敗這麽大件事他會毫無準備？一個步驟失敗他就放棄整個計劃？幾年的努力都付諸東流？怎麽可能呢！之前我們布局江東用的是利益上的交易，政治上的妥協，戰略上的的互相利用，行的都是堂堂正正陽謀，準備打的都是光明正大的硬仗，根本沒有什麽間諜細作之類的陰謀詭計。所以公瑾才會來找我幫忙，因為他了解我善正不善奇，善陽謀而不善陰謀。但可惜，將軍起兵竟然失敗了，陽謀最關鍵的一個節點執行不下去了，所以計劃就得改變。陽謀不行了就隻能用陰謀了，所以公瑾把我排除在外了，因為我幹不了，或者說是我不願意幹，我不再適合你們的計劃了。若你們一直不找我，我就會毫不知情的一直等著你們的起兵時機，當你們陰謀成功那一天，正好是我以為你們起兵的那一刻，到時我再加入你們正好皆大歡喜，可你們卻跑來自作聰明，讓我發現了這一切，公瑾的打算都泡湯了，而我也知道我被拋棄了，嗬嗬……”

    孫策聽了魯肅的一番感慨，臉上頓時出現幾分不自然，連忙挽回道：“子敬未免太多心了，子衡隻不過是想讓子敬換個方式幫助我們而已，哪裏有什麽計劃不計劃的，若子敬不願便不去就是了，何必胡思亂想、自憐自艾，豈非大丈夫所為！”

    魯肅擺擺手道：“將軍既然不承認公瑾已有定計，那在下就問兩個問題，隻要將軍答得上來在下便信你。一、公瑾是否已經無計可施；二、將軍打算怎麽奪取江東政權。”

    孫策本已做好心理準，但麵對第一個問題就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公瑾無計可施？當然不會。但所施何計，為何魯肅卻不知，為何要呂範這個新人指手畫腳，來告訴魯肅這個元老人物該幹什麽？

    孫策突然意識到自己錯在哪裏了！完全沒有站在對方的角度考慮問題，自以為是了。若是能稍微站在魯肅的立場上思考一下，便能理解他為什麽這麽敏感了。

    第一個問題孫策明白自己無法解答了，那麽隻能以第二個問題為突破口，於是孫策便道：“此次我們前來正是尋子敬協助奪取江東的，子衡所言用間不過一計而已，子敬若不願使陰謀，可想其他陽謀便是。”

    魯肅看了孫策一眼，臉色的表情無奈又玩味的問道：“此次攻打江東主將是袁耀，那麽我想請問將軍，這長江天險，將軍是想過，還是不想過？”

    魯肅稍作停頓，不等孫策回答便自答道，“不過江，此次出征便以失敗告終，那麽將軍得之不易的軍權恐怕就保不住了；過江，拿下江東的將是袁氏自己，將軍身為屬臣如何以陽謀奪取主上基業，在下無能，請將軍指教。”

    “哈哈，原來你魯子敬不過是一個偽君子，一個視奇謀妙計為鬼魅的迂腐蠢材而已。”呂範在一旁指著魯肅大笑罵道。

    魯肅麵無表情的看了呂範一眼道：“在下確實有些迂，但卻自認不蠢。諄循的行為準則也不過是忠、孝、仁、義、禮、智、信的公道而已。謀逆之事，在下絕不會做，也不願參與。若子衡兄認為這些是迂腐的，不合時宜的，當今天下就該奸妄當道，公德退避的，那在下倒願意做一做這迂腐之人。”

    魯肅說罷，也不管呂範有何反應，起身對著孫策鄭重的躬身一禮道：“將軍珍重，在下不能與君同行了。”

    孫策臉色一沉道：“隻因今日這一事，子敬就欲離我而去？”

    魯肅再一拜道：“道已不同，圖之奈何。在下最後有一諫言不吐不快，請將軍自行抉擇。將軍是做大事之人，莫要因為一時小利而自甘墮落，需遠小人而近君子；公瑾是有大智慧的人，呂子衡隻有小聰明，並不適合執行公瑾製定的計劃……”

    “魯子敬，你欺人太甚！”呂範終於忍耐不住拔出佩劍就要當場行凶，旁邊一直不言語的程普見了馬上攔住。

    魯肅麵色不變，又轉頭對呂範道：“在下並非惡意針對呂兄，實是直言不諱耳。在下聽聞呂兄跟隨將軍後，曾做過一番了解，認為呂兄之才，足以領一軍，治一郡。但出謀劃策實非閣下之所長，切莫誤人誤己。”

    “你……”呂範已經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了。

    孫策終於也起身對魯肅道：“看來子敬是決心已定，非離我而去不可了。”

    魯肅看了孫策一眼，有些於心不忍的道：“除非現在將軍起兵過江自立，即便麵對百萬大軍在下也願誓死相隨。”

    孫策聞言一怔，卻沒有說話。因為這是拚命的計劃，不到萬不得已沒人願意這麽做的。

    魯肅見狀不禁暗中哀歎一聲道：“請將軍放心，在下即便無法與將軍同行，也不會投奔袁氏出賣將軍。相信這一點公瑾也會認同，否則在他決定放棄在下之時，就會讓將軍對在下殺之滅口。”

    孫策看著魯肅下意識一攥拳頭，然後馬上反應過來道：“子敬多心了，盡管無法同路而行，我也不會有加害之心，否則公瑾定會失望的。”

    說到此處，孫策話鋒一轉，意有所指的問道：“後續之事可需要我幫助？”

    魯肅會意拱手道：“將軍放心，在下已有安排。”

    “如此，子敬珍重。”孫策語氣沉重，抬手禮道。

    “將軍珍重。”魯肅回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