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郡；壽春；左將軍府。

    漢左將軍袁術看著江東輿圖麵現糾結之色，最近他一直猶豫不決，當得知荊州十萬大軍進犯江東的時候，他就想率兵親征，結果袁耀水上首戰告捷，摧毀敵軍四十艘艨艟，這讓袁術暫時忍耐下來。

    不過最近袁術又得到太史慈被偷襲，袁耀陸上失利的消息，而且這個消息還不是由袁耀匯報，而是劉勳再次請命擴充水軍時提到，這讓袁術以為袁耀報喜不報憂，所以放下不久的心又重新提了起來。

    所謂關心則亂，無論是江東的重要性，還是獨子的重要性，都讓袁術無法以平常心麵對這場戰役，況且此戰還是他有生以來，單獨麵對的最大一場戰役。

    之前群雄討董非是袁術一家之事，而且那一戰目的不是戰爭，而是政治需求，大家都是做做樣子而已，除了曹操和孫堅兩個小白以外，其他諸侯都沒打算好好打。

    打廣陵因為劉備剛得徐州不久，實力有限，所以規模也不算大。

    而這一次，袁術要麵對的是已經控製荊州達六年之久的老牌諸侯——劉表。

    指揮這一戰的卻是初出茅廬的袁耀……

    雖然最近袁耀比以前大有長進，但人的成長不可能一蹴而就，當初袁術同意他領兵出征也是逼不得已，亂世培養接班人就不能總護在自己羽翼之下，而江東劉繇、許貢、嚴白虎、王朗之流正是用來鍛煉兒子的好對象！但荊州卻不可同日而語，劉表現在的實力甚至比袁術都要強。

    論體量，荊州比袁術所在揚州還大。黃巾之亂前，大漢最後一次統計人口，荊州是628萬，而揚州是433萬，並且劉表控製著整個荊州七郡，袁術隻不過控製了揚州一半而已。

    論掌控，劉表入主荊州已有六年，天下未亂之前，大漢水軍也是一直駐紮於此；而袁耀的征東軍不過成軍半年，無論是數量和質量都不是整個荊州對手。

    這種規模的大戰連袁術自己都毫無把握，何況他那一直不怎麽爭氣的兒子，所以在得到陸上失利的消息後，他又想親自出征來換下袁耀了……

    就在袁術猶豫不決的時候，從堂外進來二人，一人乃左將軍府長史楊弘；另一人是新進九江太守周尚。

    袁術見二人到來，先是讓了座，然後開門見山道：“傳二位來是為江東之事想問問二位意見——吾兒剛入江東不久，荊州便舉水陸十萬進軍豫章！征東軍成軍日短，水軍更是不過數月，恐不是荊州對手，二位有何應對之策？”

    堂下二人聞言都沒有搶先開口，長史楊弘偷瞄了一眼周尚後，便有些意味深長的對袁術道：“周府君家學淵源，或有良策。”

    周尚為廬江世家，最近幾個月不知怎麽的突然大為活躍，一下子就成了袁術的近臣之一，袁術甚至把九江太守的職位都交給了周尚，這讓楊弘感覺地位受到了威脅。

    袁術的大本營壽春就在九江郡，而九江太守一直是袁術自己兼領，其中權利自然就被身為長史的楊弘分了一杯羹，但如今給了周尚就沒楊弘什麽事了，這讓他的權柄損失很大。

    周尚家世顯赫，最近兩代人出了兩個三公之位，比楊弘家族要強的多，在袁術這個極重出身的諸侯麵前自然更具競爭力，楊弘感到自己的長史之位都巍巍可及，所以總琢磨找機會打擊周尚。

    此時他將話頭引給周尚，自然是不安好心。

    周尚聽出楊弘不懷好意，但也不好推托，便對袁術禮道：“臣以為江東之事主公所憂甚有道理，應早派援軍為妙。”

    袁術聞言剛想點頭，就被楊弘搶道：“周府君此言差矣……”

    楊弘讓周尚先說話就是準備否定，不管他說的是什麽，“周府君可知兗州曹操擁兵二十萬，並且已從跟呂布的戰爭中緩過勁兒來，我軍壽春駐軍不過一十二萬，本就不如對方，若再出兵江東如何震懾宵小窺視！”

    袁術在南陽時，為爭奪豫州控製權曾跟曹操打過一仗，最終結果是曹操占領豫州潁川郡，而袁術則控製了袁氏老家豫州汝南郡。

    至於豫州剩餘的陳國、沛國、梁國、魯國都是宗室封國，政治環境比較複雜，雙方都沒有插手其中，反而成了兩個勢力的緩衝區。

    南陽郡隸屬荊州，所以袁術與荊州牧劉表本就有齷蹉，如今緊鄰的潁川又出強敵，袁術怕被夾擊，便轉移到汝南東麵壽春，戰略也變為攻略揚州。

    曆史對這場戰爭的評價是袁術敗於曹操逃到了壽春，但他本人並不這麽認為……

    “曹操雖強，但與徐州呂布、小沛劉備皆有不睦，若再入主豫州與我軍全麵接壤，豈不是自找麻煩、愚不可及？楊長史多慮了！”周尚笑著暗諷楊弘道。

    被指桑罵槐，楊弘臉色陰沉，“呂布新得徐州便大肆招兵買馬，又背信棄義跟劉備相互媾和，此等亂局更要靠大軍震懾，此時若調兵江東，少則無用，多則壽春空虛，必定引來群狼來攻，到時不但救不了江東，恐怕淮南都將不保，周府君才是思慮不周才對。”

    周尚笑道：“楊長史此言差矣，呂布劉備聯盟所防正是曹操，而非我軍，此時趁彼等互相牽製，正是我軍用兵之時，若能盡快拿下江東，我們便有了穩定的大後方，到時再爭奪中原必然更有底氣。”

    楊弘麵露鄙視道：“周府君說的容易，你可知我軍糧草尚餘幾何，之前攻打廣陵已經消耗甚重，後又支援公子五十萬斛，又哪有糧食再出動大軍？”

    “楊長史未免太過保守了，天下缺糧的可不止我們一家，曹操與呂布爭奪兗州之時，因為無糧都給士兵吃了人脯……”說到此處，周尚有些不懷好意的道，“至於我軍糧草問題，相信楊長史總理府中政事，必定有辦法解決才是。”

    “你……我再如何也無法憑空變出糧食，你簡直就是無理取鬧！”楊弘被周尚噎了一個大紅臉，一時惱羞成怒，“公子在江東打的有聲有色，何須我等插手，需知臨陣換帥乃兵家大忌！”

    周尚冷笑道：“公子年剛二十，又是初次領兵，此戰又要以弱戰強，讓其指揮未免強人所難，還是由主公親自坐鎮才能確保萬無一失，否則萬一有所差池，失了江東事小，絕嗣之責……楊長史可敢承擔？”

    “你……莫名奇妙！”楊弘氣的渾身發抖。

    “好了好了，你二人莫要吵了！”袁術本來就猶豫不決，見二人越說越不像話，便連忙插口止住話頭……

    這時，親衛來報：“啟稟主公，閻主簿已到。”

    “快傳！”袁術揉了揉太陽穴，歎了口氣。

    很快，主簿閻象便來到堂上，“啟稟主公，江東傳來捷報！”

    “哦？捷報？”捷報代表著好事，頭疼不已的袁術聞言心頭一震，精神頓時好了不少，忍不住急道，“閻主簿快快報來！”

    閻象向來沉穩，注重養氣，一貫秉持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但此時卻忍不住麵色激動道：“啟稟主公，江東之戰我軍大勝！公子親自率領水軍於長江之上大破蔡瑁，全殲荊州水軍！”

    “……”大堂之上霎時一片寂靜，落葉可聞。

    “你……你……你說什麽？”袁術目瞪口呆，下意識站起身子腳踏案幾都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