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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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話



    我跟瑤瑤向下看去,大些的狼一直上躥下跳,圍著樹幹踱步,小些的卻坐在原地一動不動,身上的毛有些稀疏,甚至有點地方皮膚都裸露出來,後腿彎曲的很不正常,嘴巴很短,幾顆獠牙歪歪扭扭的從嘴裏翻出來這張臉要說是狼,倒不如說更像是人。瑤瑤似乎也同意我的想法,但不管它是什麽,它實在是太醜了。



    “這到底是個狼還是個人啊?”我盯著那個東西最裏麵嘀咕著。



    “它一定是個妖怪!”瑤瑤噘著嘴回答道。



    “什麽妖怪?狼怪?”



    “醜八怪!”



    我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向遠處望了望,除了等待也想不出什麽辦法,瑤瑤抓著樹,一臉的凝重。我們就這樣在樹上掛了一天,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林子裏連個人影都看不到,那幾隻狼卻似乎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一隻放哨,另外幾隻趴在樹根上睡了起來。瑤瑤又驚又累,精神跟體力都快要到極限了,嘴裏嘟囔著再也不跟我出來玩了,我還不想帶她出來呢!隻感覺頭暈目眩,四肢又酸又痛,卻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生怕抓不穩摔下去。



    突然下麵的幾隻狼躁動起來,豎著耳朵盯著我們滾落的陡坡,一陣微小的呼喊聲傳進我耳朵裏,瑤瑤也聽到了,兩人一下子精神了起來。



    “小凡~瑤瑤~”



    “是爹!”我跟瑤瑤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我們在這!”



    聲音越來越清晰,我們不停地回應著父親的呼喊。樹下,幾隻狼並排站著,爪子扒著地,豎著耳朵齜牙咧嘴,喉嚨發出瘮人的低吼,像是在警告它們的敵人。這時陡坡上出現了火把的光亮,火光處父親探出頭衝下麵喊道:



    “凡兒,瑤瑤,你們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我激動的喊道:“爹,我們在樹上暫時安全,有狼追我們,還在樹下守著呢。”



    “你們在樹上不要動,爹馬上下去救你們。”



    坡上的火光停頓了幾秒,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火光暗了下去,應該是父親他們去找下來的路了。這時我才發現樹下較矮小的那隻不知何時不見了!剩下的三隻戒備著眼前漆黑的樹林,等待著敵人的到來。短短幾分鍾的等待對我們來說卻顯得極為漫長,就在我焦躁不安的時候,四周突然燃起多支火把,幾隻火把被扔了出來掉在樹下摔得火星四射,幾隻狼一驚齊整整地躍起後退,踉蹌幾步沒等站穩,就聽見“嗖嗖嗖”幾聲,弩箭帶著風旋轉著飛向那幾隻狼,說遲那快,一個黑影從樹後竄出,就地一滾站穩身形,正擋在幾隻狼的麵前,我一看,就是剛剛不見的那隻較矮小的醜狼。然而我並有聽見弩箭入肉後野獸的慘叫聲,仔細一看才明白,原來三支弩箭全部被它擋了下來——兩隻爪子下分別按著一隻箭,嘴巴裏咬著一隻,已經被咬斷了,吐出來的箭頭帶著血,看來是傷到它了。後麵的狼發出焦躁的低吼,醜狼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火把,叫了一聲,向後退去,三隻狼跟著它,很快消失在火光的陰影裏。



    父親跟鄉親們把我倆從樹上接下來,父親說在平時huó dòng的林子裏沒找到我們,猜到我們可能出了意外,就叫了些幫手一起來找。劉叔撿起箭頭看了看上麵的血跡說:“那東西中了我的麻藥,肯定跑不遠!老弟你帶孩子先回去。”



    瑤瑤在父親背上再也忍不住眼淚,哭了一路,我已經沒有力氣與心情再去嘲笑她了,瑤瑤到家之後喝了碗南瓜湯便昏昏睡去,我端著碗,靠著椅子,跟父母講述在林子裏發生的事,腦子裏那隻醜陋的野獸一直揮之不去



    “瑤瑤快跑!”母親跑過來扶住我,擦拭著我額頭冒出來的汗珠:“做噩夢了吧?”原來是夢。我接過母親手中的汗巾,呼吸慢慢平緩了下來,感覺渾身酸痛無比。瑤瑤還在床上躺著,母親說她有些發燒,看來真是折騰的不輕。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站了起來,屋子裏充溢著食物的香味,穿好衣服,走進廚房看到母親在往食盒裏麵裝饅頭,這時父親推門進來,看到我起來了,一邊接過食盒一邊對我說:“昨天那頭畜生被你劉叔抓回來了,要不要去看看?”我抓起兩塊幹糧跟著父親走出門去。



    在劉叔家的院子裏聚集了很多人,大家圍著什麽東西在看,一臉的緊張與擔憂。我跟著父親擠進人群,看到了昨晚那隻醜陋的野獸,身上緊緊的捆著鐵鏈,鐵鏈上掛著一把大鎖,被關在一隻結實的木籠裏麵,木籠是關家禽的,關著它顯得又小又擠。它的喉嚨裏一直發出低沉的嗚嗚聲,隨著聲音喘著粗氣,看樣子應該是竭力的掙紮過,搞得自己眼神渙散,看起來極度的焦慮與不安。



    劉叔說昨晚沒追出多遠就發現它倒在地上,剩下的狼咬著它的腿和尾巴似乎想給它拖走,看到我們追了上來就放下它來攻擊我們,結果被我們射殺了兩隻,剩一隻跑掉了。大家圍著木籠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對這頭野獸充滿了疑惑,村裏的長者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時近晌午,眾人陸續散去幹淨,劉叔跟村裏幾個有威望的人商量後,打算明兒一早就把這頭野獸送去雁臨城給守城的將軍,免得夜長夢多,順便請求將軍派人來巡巡山,否則這麽一鬧村裏人心惶惶,都不敢再上山去。我有些失望,聽到消息時本想著能把它宰了之後剃了毛,好看看它到底是個啥。事情姑且就這麽定下了,打算在把它送走前大家輪流看守,以免發生意外。



    轉眼間到了下午,瑤瑤喝了些粥,慢慢恢複了精神,日子仿佛又恢複了往常的寧靜。高高的圍欄與村子裏的人來人往給了我安全感,讓我暫時忘記了山林裏的刺激與驚險,父親讓我休息一天再幹活,我無聊地躺在屋子裏,昏昏睡去。



    村子裏的狗突然開始狂吠,圍欄外,幾個奇怪的身影慢慢向村子靠近,不一會便來到了門口,首先看見它們的女人們大驚失色,扔下東西跑回家裏,男人們抄起家夥攔在它們麵前,卻也無一不膽戰心驚。再看它們,可謂是真正的“怪物”,長著類似人類的肢體結構,卻沒有一點人類的相貌,個頭大小不一,最大的約有兩個成年男子那麽高,像巨人一樣邁著大步移動,最小的如同三四歲的孩童,靠四肢行走,動作迅速,渾身無一絲衣物遮蔽,皮膚長滿錐形殼甲,脊骨伸出脊背,兩腿似畜生後腿般彎曲,眼睛充血腫脹,渙散無神,好似地獄爬出的惡鬼。



    有人壯著膽子衝它們吼到:“你們是誰?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快走!”怪物們毫無反應,如提線人偶般一步步踉蹌著走進村子,冷不丁地身體一震,眼珠上翻,直挺挺衝向人群,有的一口咬住脖子,將皮肉撕下,有的揮舞著刀刃般的利爪,爪子刺入村民身體,勾著內髒翻將出來,將村民一個個掀翻在地,然後撲倒啃食。一時間村口血流成河,慘叫連連,站的遠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給嚇壞了,有的癱軟在地,有的四散奔逃,跑回家中鎖緊門窗,體型巨大的怪物追到房前,一擊便將木門擊穿打碎,將無處可逃的可憐人逐一殺死吞食。外麵不斷的有怪物從村口跑進來,往日裏保護村民的圍欄,此刻成為了一座牢籠,將村民們困死在裏麵。



    正在這一片混亂之時,村外傳來陣陣狼嚎,狼群貪婪的嗅著空氣中的血腥味飛奔而來,卷起地上的塵土,衝進村子,狼群追逐、撕搶、啃食著村裏的人和屍體,淒慘與絕望籠罩了整個村子。



    我被慘叫聲驚醒,透過窗子被發生的人間慘劇嚇傻了。父親帶著一身血跡推門進來,抓起斧子慌張的說道:“快走,前門出不去了,去老劉家拿鑰匙從hòu mén走!快!”我緊張地抄起一把斧子跟了出去。村子在很久以前做圍欄的時候留了個hòu mén,因為很少有人走便鎖了起來,劉叔是村裏最有威望的人,鑰匙在他家裏保管。



    四個人一路小心翼翼地向劉叔家走去,路上的狼漸漸多了起來,奇怪的是狼群就像沒看到我們一樣,竟都趕著跑到我們的前麵去。我們拐進劉叔家的巷子才明白,狼群聚集在了一起對付幾隻怪物。這些怪物殺到了劉叔家的院門口,但是在門口遭到了狼群的圍攻,黑乎乎一大群狼撲到它們的身上撕咬,並且越來越多的狼朝這裏趕了過來。它們艱難的揮打著身前的狼,有的鱗片有的已經被咬了下來,它似乎感覺不到疼痛,黑紅色的血液在身上流淌,顯得格外的猙獰與惡心。我們無法靠近院門,便從院牆翻進去,一進入院中,便發現那隻被關在籠子裏的野獸,此刻正衝著門口嚎叫。劉叔透過窗子看到了我們,開門喊我們快進來,我們一溜煙進了屋子,劉叔趕緊把門插緊。劉叔家中隻有一個女兒,大我四歲,叫玲玲,嬸嬸去世得早,父女倆一直相依為命。父親簡單說明了來意,劉叔也同意我父親的想法,說剛剛就想這麽做了,想要走的時候院子裏關的那隻野獸突然嚎了起來,結果狼越來越多,不知怎的就打起來了,這才耽擱了沒出去。不過轉念一想,多虧了這些狼攔住了怪物,否則我們父女倆說不定已經歸西了!現在人多力量大,事不宜遲,鑰匙在這,趕緊出發!



    出了門,看見狼群還在跟怪物拚命,已經有很多隻狼倒在了周圍,有的還在痛苦地掙紮。關著的那隻吧鐵鏈掙得咯吱咯吱響,拚了命地想出去。瑤瑤突然叫住劉叔,指著關著的野獸說:



    “劉叔,是不是它把狼招到這來的,要不為什麽偏偏都來你家門口打架,你不是說它一叫狼就都來了嗎?”



    劉叔搬了個凳子放在牆根,說道:“是又能怎樣,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逃命要緊啊孩子!”



    瑤瑤不甘心,繼續說道:“它肯定是這些狼的老大,你看它在樹林裏的時候不是接住了你的箭嗎,它肯定打得贏那些東西!”



    劉叔說:“畜生就是畜生,不管哪邊贏了,最後遭殃的都是咱們,趁它們沒打完,趕緊走。”



    瑤瑤還想說話,父親朝她一擺手,瑤瑤又把話咽了回去。我們翻過了院牆,隻覺得空氣中一股煙味彌漫,拐出巷子才發現大事不好!村後的圍欄與房屋燃起了火!一時間火光衝天,木質的房屋與圍欄在火中燒的劈啪作響,火勢借著風,沿著圍欄飛速蔓延!父親想去看能不能衝出去,被劉叔一把攔住:“不等你找到鎖,你就被燒死了!燒不死也被熏死!”



    父親也急了:“那難不成在這等死?!”



    劉叔歎了口氣,一咬牙:“幹脆去跟它們拚了,往村口跑,出去一個是一個!”



    父親也下了決心:“隻要能把孩子送出去,我跟它們拚了!”



    一行人開始朝著村門走,路上的村民死的死傷的傷,逃無可逃,眼中盡是恐懼與憤怒,房屋破爛不堪,木材燒焦的氣味與煙塵在天空中彌漫。我們一路上繞過很多隻怪物,來到村門口,發現有一隻一人多高的怪物就在村門口站著,身邊的屍體竟堆成了一座小山,它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身上的鮮血順著爪子滴在地上。劉叔盯著那成堆的屍體吞了下口水,心裏知道可能凶多吉少,“隻有一隻,應該能幹掉。”與父親相視一眼扭頭對她女兒和我們說:“我跟你叔叔上去拖住它,你們趁機從旁邊溜出去,不管我們出了什麽事都不要看,一直往雁臨城跑,能跑多快跑多快千萬不要回頭!”父親也轉過來對著我們說:“我們隨後就會趕上你們,爹不在身邊的這陣子,凡兒你要保護好他們,你是唯一的男子漢了,勇敢點,一切以你們的生命安全為目的,好好活下去”這些話在我聽來就像遺言一樣紮進我的心裏,我拚命地搖著頭,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爹,別去”父親擺脫了我們抓著他的手,拎起斧子跟劉叔一起朝鱗片怪物走過去,留下我們愣在原地。母親最先下定決心,拉起我們,緊張地跟在爹和劉叔後麵,含著眼淚不敢鬆懈,生怕錯過了逃命的機會。



    兩人慢慢接近那隻怪物,我們不近不遠的跟在後麵隨時準備逃跑,那隻怪物張開手臂,伸著脖子朝著兩個人嘶吼,劉叔跟父親同時舉著斧子砍了過去,怪物伸出爪子接住了劉叔的斧子,緊緊地握住,父親一斧砍在了怪物另一隻手臂上,斧子深深陷入怪物鱗片的縫隙中,怪物提腿一腳將父親踢飛了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圍欄上,斧子還留在他的手臂上,回手又掐住了劉叔的脖子,將劉叔提了起來。



    “快走啊!”父親朝我們喊道,母親哭著拉我們向外跑,我望著父親,狠不下心,我不能把爹自己留在這,我們得一起走。剛出村門,我拉住了她們,站在原地,母親剛要勸我,也發現了我看到的東西。村外圍欄底下,一隻半人高的怪物正背對著我們趴在一具屍體身上啃食他的內髒,它似乎察覺到了動靜,忽的回頭看,我們及時的躲到了村門的內側,沒有被它看見。劉叔掙紮著拔出父親留在怪物手臂上的斧子,用盡全力砍進了怪物的眼睛,怪物疼的哀嚎一聲,鬆開了爪子,劉叔掉在地上,脖子扭成一個奇怪的形狀,眼珠向外凸,趴在地上想掙紮著站起來,被怪物拔出斧子插進了後背,當場斃命。我被嚇得兩腳一軟,連滾帶爬地朝父親跑去,劉叔的女兒大叫一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可能是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一口氣沒提上來,暈倒在地。



    父親腹部被利爪豁開幾條大口子。那一下把父親撞得夠嗆,腹部劇痛讓他難以集中精神控製自己的身體,他扶著圍欄想要站起來卻失敗了,他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我們來到他身邊。



    “圍欄,被人倒了油。”父親的五官快要扭曲在一起,像是極力地在回憶著什麽。



    “有人想我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