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朝夢醒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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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然間,意識又恢複清明。

    兩股截然不同的記憶洪流,湧入李雲隱的腦海深處,最終交織成一股可怕的力量,像是要衝破李雲隱的頭,讓他痛不堪言。

    這是兩段記憶,其中一段屬於先前那個不可一世的持劍男子,而另一段,便是他師父的了。

    “林火……張楓眠……”

    李雲隱呢喃著,這便是他們二人的名字了。

    除此之外,李雲隱的腦海之中還多出了許多記憶。

    諸如“禦劍宗”、“火吾劍術”、“十大劍派”、“修真百宗”、“魔道秘聞”之類。

    李雲隱身為楚地鄉野之人,十餘年來,和自己的父親在這小孤山村中相依為命,也曾聽起村中的長輩提起過關於修仙者之事,說他們飛天遁地,可移山填海,無所不能。

    李雲隱雖然心向往之,卻無緣一見。

    但是這二人的出現,卻改變了這一切,從他二人的記憶中,李雲隱得知此二人的修為之高,早已超凡脫俗,抬手之間便可覆滅楚國,一身扶搖境界的修為,當今之世罕有敵手。

    腦海中一下多出了許多關於修仙的知識,李雲隱的心中忽然變得熾熱了起來,不知為何,仿佛是無形中有一股力量在推波助瀾,助他踏上仙途。

    凡人愚見,以為修仙者便是仙,殊不知仙路無疆,仙在何方?

    從前,李雲隱也有這樣的想法,如井底之蛙一般,但今後,便不會如此了。

    他闔起的雙眸陡然睜開,雙眼之中氤氳著一股鋒芒之氣,猶如無盡的刀鋒,劍芒,衝撞起卷!

    似乎抬眼間,便能搗毀這穹天。

    李雲隱整理了一下心中的思緒,又開始回憶起,關於這二人爭鬥的因果。

    究竟是何原因,導致師徒反目成仇,以死相拚?

    李雲隱的腦海中一陣靈光閃過,立馬來到那白袍老者的身邊想要搜尋什麽。

    卻發現,眼前的景致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沼澤雖然還是沼澤,樹木依舊,但是來時的道路,早已消失不見,樹上的紋理,也和之前不盡相同,兩具屍體好像不翼而飛了。

    而且不僅如此,他自己身上的衣物也變得輕飄飄,顏色泛黃,輕輕一用力,便裂開了。

    林火的記憶中顯示,他和師父張楓眠為了爭奪一張卷軸而大打出手。

    卷軸背後所隱藏的,甚至關乎到他二人日後能否飛升。

    對於一個修真者而言,最重要的無異於是一身修為了,他們修行到了這一步,飛升是遲早的事情,若是無法飛升,困於下界,終究難有大成,會化作一抔黃土,與世間凡人無異,老死之後,一切成空。

    “飛升……”

    李雲隱暗自嘀咕起來,這兩個字眼還太遙遠,不是他現在所應該考慮的。

    但是他承載了這兩位扶搖大能的記憶,對於成仙的渴望,對於修行更進一步的追求,他也是感同身受。

    那種不願老死於人間,不願坐化於凡塵的心願,恐怕世間不會有太多人明白。

    但是張楓眠的記憶中,確有想要私吞卷軸的想法,隻不過他並未得到,他隻知曉卷軸在楚地。

    否則這二人也不會一路廝殺來到此地了。

    兩人之前一路苦戰,法力枯竭,儲物袋中所藏的寶物,也寥寥無幾了,李雲隱取下這二人的儲物袋,別在腰間,現在他還沒有能力打開這儲物袋。

    除此之外,便隻剩下那把插在土壤之中的寶劍了。

    李雲隱用盡渾身解數,才將這柄劍,從土中拔了出來。

    李雲隱手握著這把寶劍,劍芒吞吐之間,隱約有一股懾人的戾氣要衝出劍體。

    這把寶劍的主人林火已死,李雲隱自然不可能錯過這次機會,他咬破自己的指尖,滴血認主。

    寶劍仿若通靈,輕輕打了一個顫,便沉寂了,它的氣息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狂躁暴虐。

    此劍乃是林火的本命法器——離火劍。

    此劍威力無窮,林火以往與人鬥法之時,倚仗此劍從來是無往不利,shā rén奪寶猶如探囊取物。

    李雲隱離開了這片沼澤,回到了山道上,山道上的景致也早已大變。

    從山腰處,俯瞰小孤山村。

    有種不祥的預感,浮現在了李雲隱的心間。

    一切都變了……從熟悉到陌生。

    這裏的小孤山村,似乎已經不是他的家了。

    因為,他在那幾十戶的房屋之中,卻沒有找尋到屬於自己和父親的那一間茅屋。

    李雲隱心急若焚,直接衝下了山。

    故地仍然在,卻不見當年一故人。

    “怎麽會這樣?”

    李雲隱舉目四望,此刻的他有些茫然失措。

    他家的方向,小茅屋已經不存在了,變成了如今的一處小宅院,門屋前有一處花圃,一個婦人正在澆水。

    “你是誰?”那婦人瞥了一眼李雲隱,詢問道。

    “你又是誰?”李雲隱反問了一句。

    小孤山村中的各家各戶,鄰裏相處都很和睦,相互之間也都熟絡,但是這個婦人卻從未見過李雲隱,故而才有此一問。

    “這裏是我家呀,你應該不像是本村的人吧?”婦人從頭到尾的打量了一眼李雲隱。

    李雲隱竟然無言以對,他本想說這以前曾是自己的家,但此刻若這句話說出口,在他人聽來,未免不是一個笑話。

    “我是來尋人的,他叫李九。”李雲隱說出了自己父親的名字。

    “這名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聽過。”婦人回憶了一下,但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來這個人了。

    就在這時,屋子內又走出了一個老翁。

    那老翁手中駐著一根拐杖,須發皆白,看上去已有一百多歲的高齡了。

    “誰喊李九?”老人的雙目渾濁無比,他步履蹣跚的走到了李雲隱的跟前。

    “老人家,您認識我父……你認識李九?”李雲隱本來是想說父親的,但話到嘴邊還是改口了。

    “你是他什麽人?”

    未等李雲隱回答,老翁露出了笑容,道:“像,真是太像了。”

    “老人家,李九他現在何處?”

    老翁歎息了一聲,旋即又搖了搖頭,徑自走出了宅院,道:“小夥子,你隨我來吧。”

    跟著老翁的身後,兩人來到了一片墳丘,走到了一座墳前。

    “父親李九之墓,葬於楚曆458年,不孝子李雲狂,泣立。”

    看到墓碑上所刻的這一行字,李雲隱如遭電擊,隻覺得五內錯位,氣血翻湧,喉管一熱,一口熱血便噴吐而出,灑在了石碑之上。

    “孩兒不孝!”

    李雲隱重重地跪在地上,一時間淚如雨下。

    “你……你這是……”

    “難不成,你是雲狂的後人?”老翁猜測著說道。

    李雲隱本想告知老翁,他就是雲隱,但現在物是人非就算說出來,他也未必會信,索性便不解釋了。

    楚曆458年,正是他父親患病的那一年,後來他進山去采藥,一去不回。

    “敢問老人家,今夕是何年?”

    “現在是楚曆558年。”老翁當即回答道。

    李雲隱心中震撼,整整一百年!

    他本以為自己在沼澤地中呆了半天的時間,卻沒想到,外界竟然過去了整整一百年,真是恍如隔世,難怪那兩具屍體都已經不翼而飛了呢,隻怕早已與那地下黃土相融了。

    “當年李九兄弟患病,他長子雲隱,為了救他不惜以身犯險,進入那沼澤地中,卻沒想到從此一去不複還,怕是已經成為了那凶獸的腹中之食了……李九兄弟念子成疾,見他兒三月不還,更是急病攻心,就此撒手人寰了……”

    老翁無意中說道,更是讓李雲隱心中一陣悸動。

    他的父親已經去世一百年了,墳頭已長滿了雜草,多年來無人問津。

    李雲隱將那墳頭上的雜草鏟除,又親自上了幾炷香,靜靜的坐在墳前,很久很久。

    直到夜幕降臨,李雲隱才從失落之中回過神來。

    而老翁,就一直站在不遠處看著。

    “老人家,您還未走嗎,您年事已高,不宜勞累,我攙你回去歇息吧。”

    “你孝心可嘉,不過……”

    老人家本想再說些什麽,但話鋒一轉,道:“罷了罷了,我年事已高,好奇心什麽的也就淡了,隻想再過幾年平凡日子,畢竟這世界,本就是荒謬的。”

    說著,他的眼神無意之間落在了李雲隱肩上扛著的那把離火劍之上。

    一路上,李雲隱與老人家閑談了幾句,這才得知,這個老人,就是當年出手醫治他父親的那位大夫。

    雖說未能救活他的父親,但也拚盡了全力,要是沒有他,隻怕李九早在幾年前,就該走的,這麽說起來這個老人也算是有恩於自己的。

    臨別之前,老人送了他一身新的衣服。

    李雲隱要離開了,離開這個他生活了十幾年的故鄉。

    “也不知狂弟現在如何了……”

    李雲隱在心中這般想到,他並非家中獨子,還有一幼弟名喚李雲狂,當年他的母親就是因為再生李雲狂的時候出了難產,因此而喪命。

    李九去世的那年,也就是他進山的那一年,李雲狂才隻有七歲而已,如今彈指間,百年歲月轉瞬,如果李雲狂還活著的話,已經是一百零七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