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瑤的目光沒有一刻離開過那幾瓣花蕊，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一道淩厲的掌風陡然來襲，瞎眼人終於按耐不住了。

    小瑤瞥了一眼這個瞎子，嘴角流露出一抹戲虐的笑容，抬手一揮，便化解了他的攻勢。

    “何方妖女！”瞎眼人大喝，神色之間充滿了震驚，他一身修為極高，命元境界之中，幾乎已無對手，太陰山脈之內無可匹敵。

    “小女娃好修為，竟然能夠接下老夫這一掌！”瞎眼人冷笑了起來。

    “愚蠢的瞎子。”小瑤的臉上浮現出怒容。

    她無法容忍別人說她是妖女，妖女是何意，妖之女。

    他是堂堂一代帝女，父帝征戰九天，曾與妖族拚死一戰。

    “你若能夠接我一掌不死，便饒恕了你不敬之罪。”小瑤的笑容輕蔑，在她眼中，這個太陰山的第一高手，不過也是一隻螻蟻，彈指即滅。

    瞎眼人聽了她這話之後，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小娃兒，聽你聲音不過童稚，能有這份修為實屬不易，竟不知命之珍貴，安敢口出狂言？”

    瞎眼人自從來到這片太陰山以後，便一直都是無敵的存在。

    在他看來，小瑤能夠接下他一掌不死，已然是難能可貴，甚至讓他起了愛才之心，便說道：“小姑娘，你有這份資質，可謂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修仙奇才，不若拜我為師如何？”

    “哈哈哈！”小瑤大笑了起來，又道：“少廢話，看掌！”

    小瑤一掌揮出，看似綿軟無力，卻蘊含莫大的威能。

    瞎眼人起初是雲淡風輕，不以為然，但是掌勢已至，他的神色巨變。

    身為一個高手，而且是一個擁有極強靈覺的高手，他已經感受到了這一掌之威，不敢有絲毫懈怠。

    他大手一招，原本懸浮在岩漿上空的那個煉屍鼎，瞬間便飄到了他的身前。

    巨鼎旋轉著，四周繚繞著的符文，散發著微光，看上去十分的奇異。

    一聲轟鳴的巨響，四周的山石的滾落，大地也已龜裂，火苗四濺，熱浪穿空。

    隨著煙塵散盡，瞎眼人的跟前哪裏還有什麽寶鼎的存在，已然成了一堆廢銅爛鐵。

    除此之外，可怕的餘威波動，周圍許多具傀儡，都已化作齏粉，隻有瞎眼人躲在鼎後，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瞎眼人神色間的震驚之情非常激烈，他似乎不敢相信。

    一個柔弱的小女孩，隻一掌便能夠崩碎寶鼎。

    二十年前，他來到太陰山，來到了這煉屍洞，殺死了洞主以後，得到了此鼎，也是尤為喜愛，二十年的使用下來，更是讓他明白了，此鼎的非凡之處。

    若說此鼎，是人間寶鼎，絕不為過，畢竟也是煉屍洞的傳宗之寶，用來煉製傀儡，長年累月的經受著地火的摧殘，卻無絲毫損傷。

    更是靠著此鼎，他的修為才逐漸的恢複，他也深知，哪怕是自己的巔峰狀態，元丹修為之下，也休想打碎寶鼎。

    但是他做不到的事情，小瑤卻做到了。

    而他現在修為更是跌落，大不如從前。

    “你……”一時之間，瞎眼人竟然啞口無言。

    但是小瑤卻露出了訝色，道：“此鼎不凡，替你擋下了我的一掌，本姑娘向來一言九鼎，說不殺你，便不殺你，你走吧。”

    一個螻蟻的生死而已，小瑤自然不會在意。

    但是瞎眼人卻駐足在此地，遲遲都未離去。

    “你還不走，是想等死嗎？”

    小瑤關切的蹲在李雲隱的跟前，他額間的花魂已經隱去了，但是李雲隱仍然昏迷不醒，這讓小瑤頗為擔心，一想到是這個瞎子傷到了李雲隱，更是讓小瑤的心中煩躁。

    她不由得在心中怒罵了一句：真是個小廢物，竟然連這一點小傷都經受不住。

    不過小瑤也知道，李雲隱不會死，相反也因為這一次，而得到了不少的好處。

    隻不過那一爐的好藥，藥力實在是太猛了，李雲隱的修為尚且不足，自然無法承受如此之多的藥力，那餘下的藥力便積在李雲隱的身體之內了，一時間還無法完全的發揮出來。

    不過經曆了這麽一次，李雲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吸收了如此之多的藥力，接連跨越了兩個小境界，若他此番醒來，便也是一個命元境界一重的修士了。

    “前……前輩修為深不可測，是晚輩冒犯了。”

    瞎眼人站在小瑤的身後，有些拘謹的說道，也不敢繼續在小瑤的麵前自稱老夫了。

    瞎眼人也知道，修真界的水有多深，那些越是修行高深之人，便越是能夠駐顏不老，甚至有一些返璞歸真的老怪，能夠返老還童，一念至此，瞎眼人甚至認為小瑤便是這樣的人。

    當然，他心中的任何想法都不可能逃得過小瑤的法眼。

    不過小瑤，無論是輩分還是資曆，當他的老祖宗都綽綽有餘了，自然不會計較他心中這些想法。

    一絲神念，進入了瞎眼人的腦海之中。

    小瑤這是在試探他的記憶。

    秦野，秦國當朝四皇子，五歲修行，七歲築基成功，十五歲命元九層，三十歲結成元丹，前途不可估量。

    被譽為秦國第一奇才，修行資質古來未有，深得當朝秦王喜愛，被立為太子，統禦東宮。

    後誤食奇毒，修為一落千丈，被皇兄設法暗害，逐出皇室，流落太陰。

    ……

    ……

    小瑤也是歎息著搖了搖頭，因為連她都覺得有些惋惜。

    “秦野？倒也是一個可悲之人呢，煉製如此多的傀儡，也是為了fù chóu嗎？”

    秦野的神色驚恐莫名，道：“前輩怎知？”

    但很快，他便恍然大悟的說道：“是了，前輩的修為之高，實在是晚輩生平僅見。”

    小瑤看了一眼四周早已經被她打成一堆破爛的，許多傀儡，道：“我毀了你這麽多傀儡，隻怕你此生報仇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晚輩不敢記恨前輩！”秦野立刻表態，這就是修真界，亙古不會變得規矩，達者為先。

    小瑤的修為比秦野強太多了，在小瑤的麵前，秦野也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滿。

    “若是不報仇呢？”小瑤又問道。

    “那不如死！”秦野已經心如死灰，小瑤的修為實在是讓他望塵莫及，耗費數十年光陰才練出來的許多傀儡，也被小瑤一掌摧毀的所剩無幾。

    他大費苦工，二十年來像條狗一樣，縮在這個陰暗而又潮濕的太陰山脈中，為的不過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報仇雪恨罷了，可是現在二十年的心血毀於一旦，這對於小瑤不過是輕輕一掌的事情。

    他心中最後一絲想要生存下來的火焰也已熄滅，揮手就想要一掌拍在自己的天靈蓋上，想要當場自我了斷。

    小瑤彈指，將他擊倒在地。

    “前輩為何攔我？”秦野露出了不解之色，旋即又說道：“這個少年應該是前輩心中的重要之人吧，否則前輩不會寸步不離的在此守候，前輩不將我殺之而後快，晚輩已然是感恩戴德，卻為何阻我自殺？”

    “我說過了，接我一掌不死，便不會殺你，哪怕是你投機取巧，用這鼎擋住了我的一掌，我也不會言而無信。你現在要自殺，無非是報仇的希望沒有了，這些傀儡是我打壞的，等若是因為你因我而死。”

    “晚輩已經無顏活在這片天地間，與前輩無關，還請成全。”秦野聲色中的哀傷盡顯。

    “我不想讓你死，你以為你能死得掉嗎？”小瑤飄在秦野的麵前，一身上位者的霸道姿態，展露無遺。

    “前輩何苦為難我，我隻是想以死解脫罷了。”

    “我修行一生，從未欠下任何人因果，哪怕是一隻螻蟻的因果，歸根結底，這些傀儡是我打壞的，你若因此而死，我必欠下因果，於我而言是為大大的不利。”小瑤平靜的說道。

    但這番話聽在秦野的耳中，就顯得有些玄乎了。

    “因果？”秦野根本不明白小瑤所說的因果究竟是什麽，因為他還遠遠沒有達到那樣的境界，也永遠無法明白，沾染因果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若是前輩，欠下因果，又當如何？”秦野追問了起來。

    “你在套我的話嗎？”小瑤逼視著秦野。

    “晚輩不過略感好奇，請前輩不吝賜教。”

    “有因有果，欠下因果，必要歸還因果，你這一生都不會明白。”

    就在小瑤說完這話的時候，秦野卻一個猛子紮進了熔漿之中。

    瞬息之間，隨著一陣霧氣的升起，秦野整個人都融進了火海裏，連一層灰都不剩下。

    秦野死了，小瑤隻是魂體，秦野的動作太快了，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死的也是這麽的幹淨利落，不留痕跡，屍骨無存。

    看著秦野死在自己的麵前，小瑤露出了苦笑。

    “看來你還是明白了……”

    確實是小瑤低估了秦野，在小瑤說那一番話的時候，秦野心中豁然開朗，他明白了如何才能報仇，傀儡被打壞了，傀王也沒了，並不代表報仇的希望就此破滅了。

    小瑤和秦野之間，無怨無仇，哪怕是因為秦野打她一掌，或是李雲隱的緣故，但他已經接了一掌未死，他們就已經一筆勾銷了。

    卻因為這些無辜被打壞的傀儡，導致秦野此生都無法再行報仇。

    小瑤打壞了他的傀儡，導致了秦野的死，這就是因。

    總有一日，她需要歸還一個果。

    看著還在昏迷中的李雲隱，小瑤不悅地跺了跺腳，道：“看看這都是你給我惹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