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賞奇洞 坐等冷麵奇丐 訴衷情 女俠高歌清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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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起來,玉芷若便纏著慕容正帶她去看公孫傑秘室,群俠也都想見識鳳凰石,當下慕容正領頭,自大殿前假山叢中打開機關走入。群俠到了裏麵,不免讚歎、賞玩一會。又到山穀中瀑布邊觀賞、遊玩。不覺間天色又已向晚。
到第三日,還不見冷麵丐羅佛回來,群俠不免擔心,齊集大殿商議。清處道長道:“冷兄看似邋邋遢遢,滑稽突梯,但實際上頗有機智,按理說,他不該去追,即使去追,追不上時亦該回來。莫不是發現了另外什麽重大秘密,才到今日還不回返。”
慧靈神尼道:“咱們老在這裏等也不是辦法。想來冷兄武功蓋世,亦不會出甚差錯,咱們先各自辦自己的事。說不定到外麵去反倒會碰見他。”
惠光長老大聲道:“不錯,灑家也要回少林寺看看了,不知那班天劫妖孽是否又光顧少林。若讓灑家碰見,一杖一個送他上西天。”
林芬芳笑道:“大師乃佛門弟子,怎麽盡說斬殺。”
惠光長老一頓禪杖道:“女娃兒不知,若任那惡人逍遙,便不知有多少好人要喪生在他手上,若是殺了他,便是救了許多好人性命,善莫大矣。不過佛祖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那惡人能改過自新,灑家自然放他一條生路。”
眾人見他一忽兒說話粗魯,一忽兒“佛祖有雲”,都忍俊不禁。忽見慕容正來到陶西龍麵前,深深一揖,取出三樣東西,正是上古奇劍——莫邪、一瓶碧綠藥丸與《公孫奇術》,朗聲道:“龍伯伯,這是公孫伯伯的遺物,小侄奉還給龍伯伯。”
陶西龍忙道:“賢侄不可如此,這是你機緣巧合取得,雖是大師兄遺物,老朽怎能據為己有?快快收起。”
慕容正堅讓,陶西龍無奈,隻好撿《公孫奇術》收下道:“賢侄不必再讓,這本《公孫奇術》老朽暫借來參閱,看看玉迷宮內機關、暗道是否有值得改善、添置之處,至於另兩樣,老朽絕不能收。”慕容正再三相讓,陶西龍隻是不收,遂隻好作罷。
當下群俠計議定當:清處道長、惠光長老、慧靈神尼、廣林子分頭護送那被擄的一百多女子平安到家。慕容正、林芬芳、曉桃、玉芷若負責將天劫教搜刮擄掠來的金銀財寶分贈天下貧民。
陶西龍、陶明菊、高莫陽據守“玉迷宮”,加以修繕。本來玉芷若是要跟師父一道走,但她覺得護送那些女子不如分贈金銀來得有趣,當下向師父撒嬌使賴,定要與林芬芳等一道。
慧靈神尼一則知道慕容正武功高強,想來不會出錯,二則見玉芷若已經長大,也該曆練曆練,當下便不攔阻。其實玉芷若心裏藏了個最大的秘密,那便是不願與慕容正分開。她隻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麽產生這個念頭,隻是想怎麽做便怎麽做了。
第四天,群俠揮手而別,各自上路。
卻說慕容正攜同林芬芳、曉桃、玉芷若三女,一人背了一隻包袱,內藏珠寶玉石,“玉迷宮”內金銀財寶無數,皆是天劫教黨徒平日明搶暗奪,搜括擄掠而來,由此其行徑卑劣亦可見一斑。群俠奪得玉迷宮後,將金銀盡數分與那些廢去武功的天劫黨徒和那數百名女子,遣其回家,餘下的便全是珠寶,計有鑽石、藍寶石等。
四人一路向北,出了群峰疊翠的山區。晌午時分到了太湖邊上。林芬芳牽回存放農家的兩匹絕世神駒清雲和肅霜。然後四人在望湖樓要了酒菜,飽餐一頓,買了一隻大船,便放船入湖,迤邐向sū zhōu行去。
船入湖中,景象又自不同,但見萬頃煙波,渺無垠際,水天一色,風輕浪細,七十二峰迤邐迎來,又如翡翠屏風,片片飛過,空靈飄逸;煙嵐橫黛,流雲若織,景色奇麗,難以言宣。
屹立船頭,縱目遠望,慕容正不覺襟懷坦蕩,逸興遄飛,多日來爭戰的疲累,性命相搏,全都消散無形,心裏想道:“‘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這才是人生追求的境界。以前我關在家裏,像一隻籠中鳥,雖然安樂,卻武藝低微,見識淺陋,竟不能替父母報仇。可見古人說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實在言下無虛。”又複想道:“今日我若能衛道成仁,伸張正義,替父母報仇,為百姓除害,消憂解難,也就不枉了人生。”
方想至此,忽聽背後傳來歌聲,聲如鶯囀燕語,按節拍歌道:“鳳凰山下雨初晴,曉風清,晚霞明,一朵朵白芙蓉,開過尚盈盈。何處飛來雙白鷺,如有意,慕娉婷。忽聞江上弄哀箏,若含情,遺誰聽?煙斂帆收,隱約是湘靈。欲待曲終尋問處,人不見,數峰青。”
慕容正不必回頭,也知歌者必是玉芷若。但他還是緩緩回頭,微笑注目,隻見二女悄立船梢,青衣如碧,紅衣似火,相依相偎,清風吹動羅衣,飄然欲仙,兩雙盈盈美目一齊望著自己。
見慕容正回過頭來,林芬芳盈盈一笑道:“大哥,美景當前,不可無歌,我與玉mèi mèi,高歌幾曲,你願聽嗎?”
慕容正笑道:“二妹與玉妹乃金嗓玉喉,愚兄一介粗人,得聆仙音,實乃求之不得。”
二女得此稱讚,芳心甚喜,相顧燦然一笑,當下櫻口微啟,複歌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國與傾城,佳人難再得。”似有意若無意,二女頻頻向慕容正注視,似乎說:佳人當前,不可錯失良機。
慕容正謂然一歎,悄悄轉過了頭,心中道:“想我慕容正,身負血海深仇,飄零江湖,似那落葉浮萍,無有一回安定,你二人皆千嬌百媚,如何能跟我受苦?況且在我心裏,你們皆是可親可近的小mèi mèi,我豈有非分之想。此生此世,隻怕有負你們。”
隻聽二女又複唱道:“蝴蝶兒,晚春時,阿嬌初著淡黃衣,倚窗學畫伊,還似花間見,雙雙對對飛,無端和淚濕胭脂,惹教雙翅垂。”此曲唱的是一情竇初開的少女,倚窗作畫,畫了雙雙對對的蝴蝶,突然想起自己形單影隻,不免觸景生情,淚灑畫紙。
林芬芳與玉芷若情真意切,唱得淒清婉轉,似有那萬種風情,千種憐愛,慕容正心中激蕩,幾乎便要吟曲相和,答應下來。卻又悚然一驚,想起了父母血仇,不由心亂如麻,有一個聲音叫道:“慕容正啊慕容正,你父母大仇未報,怎能自醉溫柔之鄉,豈是英雄之所為?快些回絕了吧。”心意一決,正尋思如何婉拒,不傷一人的心。
隻聽二女又唱道:“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二女低吟淺唱,情真意切,任是傻子也懂得了他們心中的一片真情,慕容正如何不懂,隻是想不出如何作答,免傷二女之心,正徘徊無計。忽見日色已斜,一隻大雁由南往北飛去,心中一喜,回頭道:“二位義妹,這裏雖不是嶽陽洞庭,但描寫此情此景卻有一句絕好的詩句,你們知道哪一句嗎?”
二女隻盼他說些愛聽的,不料他故意岔開話題,不由大失所望,玉芷若生性剛直,便來個相應不理。林芬芳生性柔順,隨口答道:“可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慕容正笑道:“正是。你們看落日麗霞,淡嵐輕煙,水天壯闊,令人心曠神怡,觀此景使人‘寵辱皆忘,把酒臨風,喜洋洋矣’,又有什麽功名利祿,兒女私情放不下呢?禪宗六祖說得好,‘明鏡亦非台,菩提亦非樹,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輩豪傑,應當有此胸懷。”
林芬芳聞言默然不語,玉芷若卻柳眉一挑,小嘴一嘟道:“慕容大哥,難道你想‘剪斷三千煩惱絲,不做紅塵世俗人’麽?小妹實在佩服的緊。不過依小妹看來,你正年少青春,前程錦繡,恐怕口是心非,難以做到吧?我輩豪傑,原應行所該行,做所當做,何必矯情飾非。不錯,我與林姐姐都很喜歡你,不管你選中誰,或者誰也不選,我們對你此情永世不變。你不必措辭掩飾,我們絕不恨你。”說罷,一張俏臉早已紅透了,畢竟是鼓足勇氣說的。
林芬芳更是麵紅過耳,粉頸低垂,心說這位玉mèi mèi對男女之情未免太開通了,實想不到竟直說出這樣的話來。但她怎知玉芷若長年住在華山上,少與世人接觸,自然養成了率直、純潔的性格,更何況此時乃是情竇初開,哪裏懂得矯情飾非,也是怎麽想便怎麽說了。
慕容正尷尬之極,知道若一個措辭不當,定會傷了兩位姑娘的心,她們對他一片真情,傷了誰都會讓自己終生不安。沉默半晌,方道:“兩位mèi mèi都是國色天香,美比西施,慕容正一介武夫,哪裏敢存奢望?天下好男兒千千萬萬,勝過慕容正的更是車載鬥量,兩位mèi mèi的終身大事還是從長計議吧!”
玉芷若冷笑道:“那麽你是誰也看不上了?”
慕容正急道:“玉mèi mèi千萬不要誤會,愚兄絕不是這個意思,實在……實在……”他本想說你們在我心裏實在隻是小mèi mèi而已,但一想,說出此話,定會令她們傷心失望,所以怎麽也說不下去,急得滿頭大汗。林芬芳見了這等光景,早已泫然欲泣,她實在愛極了慕容正,心中不忍,扯了扯玉芷若的衣袖道:“算了,不要再逼他了。”
玉芷若雖然心中傷痛,但心知這等事是急不來的。當下負氣轉過身去,再不理睬慕容正,心中卻想道:“哼,我就不信你能不食人間煙火。哼哼,得不到的東西,我偏偏要得到。”
心意一決,便釋然許多。世人總認為得不到的,便是珍貴的,或許這是人的弱點。
慕容正低歎一聲,回過頭去,望著雲天深處呆呆地出神,一瞬時船上靜了下來,隻聽得床尾的一老一少兩名艄公輕輕的話聲,雜著輕輕的劃水聲。
此時日色西斜,行將落山。三人正沉默間,忽聽曉桃高聲嚷道:“看哪!看哪!好一朵紅雲。”邊嚷邊搖著數枝從水中采來的白蓮花,蹦跳著從船尾過來。原來她小孩心性,上船便賴著要那兩名艄公講漁家故事,並采摘蓮花,這時才過船頭來。
慕容正與二女聞聲,抬頭一看,果見西邊天空一朵碩大的紅雲,冉冉向東南天空飄去,豔紅如血,輕盈若絮,在周圍淡紅淺白的雲朵襯托下更見怪異。
玉芷若心中憂悶,聞言冷笑道:“真是小孩子,連一朵雲都未見過嗎?”
曉桃本不喜歡玉芷若,在她的小心眼中,慕容正應是屬於xiǎo jiě的,現在見有人橫插一腿,心裏不暢快之極,甚至有些敵意,受到搶白,氣得小嘴翹起老高,橫了玉芷若一眼,怒道:“你知道什麽,你有本事跑到上麵去看看麽?哼!真是頭發長見識短。”暫時忘了自己亦是長發了。
林芬芳急喝道:“曉桃,不得無禮。”
玉芷若卻不生氣,反笑道:“算你頭發短。不過你能告訴我,雲上麵有什麽嗎?”其實她比曉桃大三兩歲,稚氣未脫,對於大小孩感興趣的事一樣喜歡。
曉桃得意地一笑道:“我看呢,那雲如一朵荷花,說不定上麵坐著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我們若向她請求一個心願,說不定立時就應驗了。”
林芬芳、玉芷若均心中一動,想道:“若說心願麽,但願此生此世永與正哥哥在一起,一刻也不分離,於願足矣。”想罷目注紅雲,竟自癡了。
曉桃見二人呆呆地出神,心中得意笑道:“好啊,你們果然許願了!許的是啥願呀?”二女聞言麵上一紅,低下頭來。曉桃也不等回答,回頭瞧著慕容正似笑非笑地道:“大哥你猜猜看,他們會許什麽願?”
慕容正再笨也能猜出,但如何能說?便岔開道:“你說那雲上有觀音菩薩,卻何所見而雲?其實依我看哪,隻不過機緣巧合,一時得了太陽的光輝,稍稍美麗一些,吸引人一些而已。若是真能上去,說不定,那隻是一團霧氣,便不那麽美了。人們對於得不到不了解的東西,總是無形中將它設想得很好很好,或許它是真好,但更多的時候確是幻覺,這便是為什麽夢、想象最美的緣故。”
林芬芳與玉芷若心中一愣,均想道:“難道他是借題發揮?”玉芷若便道:“雖然如此,但擁有一個幻覺,總是好的。生命便不再空虛。”慕容正道:“但更多的時候,這是一個悲劇。”
林芬芳沉思片刻,目光中充滿熱望道:“但若能慢慢深入地了解,情形便就不同了。”
慕容正道:“二妹說得不錯,但武林中人皆如落葉浮萍,有緣則聚,無緣則散。況且有相見恨晚一說,每個人還是有自己的緣分的。猶如那紅雲,這一刻美麗非常,那是它有緣,但即便她美麗萬分,不久,終將歸於平淡、寂寞,世事大抵便是如此了。”
曉桃聽得雙目圓瞪,聽不懂他們的對話,急道:“喂喂,你們談什麽玄機禪語,那紅雲可不知飄往何處了!”
二女抬頭一看,果不其然,二人心頭更增一層悵惘。
說話間,船近胥口。這時暮色漸濃,水上夜霧,如煙而生,歸帆點點,鷗鳥鳴飛,岸邊垂柳白楊,漸趨模糊。一彎新月掛在半天。
慕容正打發走船家,就近找了家客店,要了四間上房,一人住一間,安頓下來,一夜無話。
sū zhōu本是煙花繁華之地,古來就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之稱,唐時杜牧有詩雲:“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當年隋煬帝征無數民工勞命傷財,終於鑿就起至北京南到杭州的大運河,河過sū zhōu,兩岸遍植楊柳,隋煬帝率長達幾裏的龍舟船隊,浩浩蕩蕩下江南遊玩,終於導致亡國滅族。
但這一條運河,大約隋煬帝自己也未想到,幾百年後,卻成了南北交通要道。sū zhōu頓成水陸交通要衝,從而商賈雲集,分外繁榮。更成了巨富高官、豪門望族的公子哥們享樂消遣之地。
次晨,慕容正偕同三女,信步行去,時見園林亭榭,花木扶疏,優雅清新。轉過幾處小街,漸漸來到集市上,但見酒旗飄揚,店麵林立,時當初夏,天氣有些悶熱,紅男綠女,著羅披紗,穿梭來去。其中多的是富家子弟,鬥雞走狗,飲酒狎妓,無所不為,自然亦有賣藝的、雜耍的、算命的、卜卦的、賣藥的、乞討的等等,三教九流。一條丈許寬的大街,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充耳所聞,皆吳語呢喃,分外悅耳,當真笙歌處處,一片升平景象。
四人且看且行,轉過一個彎,忽見斜刺裏轉出個十四五歲光景的乞兒,站在當街,蓬頭散發,衣衫襤褸,捧著口缺了邊的破碗,點頭哈腰地道:“大爺、xiǎo jiě,行行好,賞口飯吃吧,小子祝各位大富大貴,福壽無邊。”
慕容正微微一笑,擺擺手道:“不用說了。”探手懷中取銀子。忽見一旁的玉芷若搶先一步,自包袱中取了一顆珍珠,放入那乞兒的破碗中。那珠子足有鴿蛋大小,瑩晶潔白,豪光閃閃。那乞兒幾曾見過這等大的珍珠?還道對方戲耍,期期艾艾地道:“這位,這位xiǎo jiě,這顆珠子是賞小的嗎?”
玉芷若雙眼一白,道:“不是給你又是給誰?”那乞兒高興得一蹦三尺高,這真是摔跟頭撿了個金元寶,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等好運氣,當下便要跪下道謝。
慕容正等心中均道:“玉mèi mèi真是小孩心性,這等愛胡鬧。”那乞兒要跪下,慕容正急忙伸手虛空一抬,一股大力傳出,那乞兒再也跪不下去,心中連道:“怪事,怪事,這人力氣竟這麽大。今天怎麽淨撞見古怪事?”
想是這麽想,心中卻是高興萬分。慕容正道:“珠子是給你,但你不可獨吞,兌些銀子和你同伴們一起分了吧。現在你告訴我這城裏最大的當鋪在哪裏?”那乞兒雞啄米般點頭應允,手指街右:“在那裏。”隻見大街轉角處有一片店麵,銅門石獅,氣勢恢宏,“當”字旗高飄屋頂。
四人遣走乞兒,來到店中,隻見高高的櫃台,後麵三個夥計拿著算盤,一片啪啪聲。慕容正與三女徑直向中間櫃台走去,慕容正高聲叫道:“夥計,櫃裏還存多少錢?”
那夥計仄斜了四人一眼,冷冷地道:“當什麽?”大約在他的心目中,既是上當鋪,自然是囊中羞澀,即使來人衣著光鮮,充其量,不過是敗家子的角色,不必熱情招呼,何況平時別人來當,皆是有求於他,頤指氣使慣了。
這一來惹惱了玉芷若,杏眼一瞪,叱道:“你耳朵聾啦,聽見沒有?”
夥計斜眼一看,見是一美貌紅衣少女,立刻堆了滿臉的笑道:“姑娘休叫,你總得告訴我當什麽?”
玉芷若臉一寒,自包袱中摸出兩顆拳頭大小的水晶道:“我當這個。”在櫃台上輕輕一按,頓時嵌入木中。林芬芳笑道:“玉mèi mèi好功夫。”曉桃更拍掌歡笑,向那夥計道:“好,好,你給我起出來,若起不出來,把你這店打個稀巴爛。”
夥計大驚失色,急忙打躬作揖,連連賠罪:“姑娘息怒,諸位息怒,小的這就去請掌櫃出來。告退,告退。”惶惶如喪家之犬,推開一扇門便走入內院。
玉芷若猶低低罵道:“真是狗眼看人低。”林芬芳笑道:“玉mèi mèi不要再罵了,你看把他嚇的。”玉芷若道:“這些人平日欺淩良善慣了,不給他點顏色瞧瞧,真還不知天高地厚呢?”慕容正笑道:“這倒也在理。”
說話間,一位六旬老頭走了出來,此老穿了件洗得發白的淡青長衫,青布包頭,勾腰曲背,皺紋縱橫,老眼昏花,手插在袖筒裏。唯一頭烏發,為他平添幾分生氣。施施然行到櫃台邊,掃了眼櫃上兩顆水晶,微微一震。兩眼精光暴射,腰背也挺直了,全然沒有了適才的老邁之態。望慕容正等一抱拳道:“四位貴客蒞臨,蓬蓽生輝,得罪之處,乞請海涵。”
說罷,伸出竹節也似的手指,“卜卜”兩聲起出兩顆水晶,遞向玉芷若:“姑娘收好。”複向四人道:“四位不妨入內一敘,如何?”說罷親自打開邊門。這一手,禮貌周詳,既教人覺得他誠心待人,又叫人不敢小瞧他,當真八麵玲瓏。
慕容正等此來正是打算將珠寶脫手,當下也不推辭,相繼走入。正是:訴衷情清歌曼吟,濟貧寒兌珍換金。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