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倦聽溪邊伏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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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罡峰為烏潭之內最矮的一座山,但此峰方圓頗大,更有一溪自峰末涓涓流淌,流至凝玉穀內方不見蹤影。

    溫軻附在案上,靜靜看著師父低首擺弄著關鏡台。

    在他溫軻眼,師父是烏潭最好的,不僅實力強大,而且博學多才,總是能從不知名的地方弄來稀奇古怪之物,每當有新事物,便總會偷偷取至關鏡台研究一番,此間無論溫軻在做什麽,都必須來陪他研究,男孩因此博覽萬物。

    今日與那些藥草不同,溫軻踮著腳尖舉頭瞟著,台上擺著一根黑色圓筒,像是個表麵富有光澤,雕刻花脈雲紋的精致竹截,單從外觀甚像先前關樞紐之類的玩物。

    溫不樂擺弄了半天,將圓筒細細打開。

    此情此景,溫軻忍不住瞪大了眼眸,方知其玄萬千,關樞紐層出不求,果真乃是關術,張口道:“師父,這家夥厲害了,比你之前帶回來的那啥,玄樞世家的二十導劍還要厲害的樣子!”

    “動動嘴可以,別亂動,你給我把身子挪正了,別偷懶!”滿髯白須的溫不樂不曾抬頭,依舊蒼眸微眯撥弄著關。

    “哦。”溫軻撇撇嘴,把肩頭扛著的石板從書架上拖出幾分,承受住所有的力道。

    輕輕哼聲的老頭子思索了良久,停下頭的活兒,望向扛著石板的徒弟,緩緩道:“這是唐門的暴雨梨花針,正如你所說,的確要比先前從玄樞世家取來的那些好上不少,可這玩意兒實際上便是唐門與玄樞世家一道做的。”

    “潭外的那些個門派啊,實力可能不好說,但這奇思巧技,關推算之類的倒真是非同凡響,”溫不樂用鑷子夾取了些許銀針,湊到溫軻眼前,晃了晃晶瑩剔透的針身道,“小軻,你瞧瞧,多漂亮!”

    溫軻肩上吃力,滿臉不舒服的模樣,撇嘴:“師父,糖門又是啥啊,聽著真心甜啊!這銀針看上去倒是晶瑩得緊,莫不是冰糖造的,莫要自個兒消受了,給徒弟也舔舔唄。”

    夾著梨花針的老頭子聞言,身子頓時一顫,氣不打一處來,吹著胡子,伸往傻徒弟腦門甩了甩:“這玩意兒你也敢舔,真不怕沒了舌頭!我跟你說,做什麽蠢事都可以,就是別總想著吃!”

    “哦。”

    見男孩一副乖張的樣子,溫不樂搖頭,放下銀針道:“我要去外頭采點藥,你站完一個時辰便去休息一會兒,記住,是看著古籍休息,至於肩石穩步,晚上必須加石,接著練。”

    鬼才會聽你的話呢!

    見師父出了門,耳朵搖了片刻,心底算好時間的溫軻賭氣把肩膀一橫,那石板滑在書架上咯咯作響,咧嘴聳了聳肩膀,男孩湊到關鏡台前,盯著燭光下閃著光彩的銀針傻笑道:“真漂亮啊,先拿出去玩玩得了。”

    針小不便納在胸襟,溫軻尋了塊青布包了一通,撒腿兒就奪門而出,朝峰下跑去。

    夏日涼爽,玩累了順便洗個澡不是快哉?帶著裹布十幾枚銀針,溫軻到了峰下溪邊。

    此溪名叫倦聽溪,因水聲淙淙不絕於耳,呆久便覺倦怠而名,溫軻放眼望去,找了塊空曠草地,將那銀針悉數倒出,根根碰撞在地發出叮叮脆響,甚是悅耳。

    “暴雨梨花,當真如圖譜的梨花,細致好看。”

    望著明晃晃的銀針,溫軻俯身將一枚輕輕拾起,攤在掌間細細觀摩,針身鏤刻花紋精美非常,心大喜,正要再拿幾根瞅瞅,卻見一隻大蜈蚣具足針邊,隨後立刻肚腹翻轉,死於草間。

    男孩覺得有趣,低頭細看,草頭草尾皆有螻蟻縮至,死了不少,數步外尚有許多螞蟻蚊蟲在爬,他看了看銀針,捏著針尾撥弄了幾下,隻見那些被觸走蟲繞了半圈,便即縮首僵斃,連試幾番也都是如此。

    見狀,溫軻驚呼出聲,望向銀針:“真厲害,原是有毒在身啊,幸好聽了師父的話……”

    “嘿嘿,偷留些下來,回去放在帳內捉些蚊蟲甚好!”

    溫軻正美美想著,忽然右發麻,似乎有些不太靈便,猛然驚覺:“針上有毒,拿在裏不是要命了!?”

    慌忙棄了銀針,張開掌,隻見雙掌掌心已全成烏色,右尤其漆黑。男孩心裏害怕,伸在褲腿子上用力摩擦,但越發覺得雙臂發麻漸漸上升,那痹感倏爾竄到臂彎。

    想到運氣調理,卻發覺自己根本是個連鍛體都沒過的雜毛。

    再傻也知道好歹,此時師父不在,烏潭地廣人稀,當下紮在這倦聽溪邊更是四處無人,曉得凶險,男孩垂著雙臂,忍不住哇哇大哭:“烏潭烏潭,我看來要在這倦聽溪邊成了烏人了!”

    溫軻正哭得淅瀝嘩啦,卻聽到身側有腳步輕響,正巧踩在那僵斃的蜈蚣身上。

    “哎呀,踩死了隻毒物,還好……”黑衣女孩抬了抬腳麵,而後歪著腦袋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孩,“喂,這些漂亮的針是你的麽,你這是在幹嘛?”

    男孩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針有毒,別亂摸,沒看到我臂都黑了嗎,還有,那幾隻蟲子可不是被你踩死的,是被毒死的。”

    女孩走過來,伸在溫軻兩側肩頭各點了幾下:“喏,這樣暫且先不會蔓延到心肺,你好生在這裏等著,我去叫我師父來救你。”

    “喂喂喂,你直接背我去啊!”

    “你別亂動,我的封穴術可不敢打包票,更不用說背著你顛簸了,萬一岔氣了我可不管哦。”

    溫軻聞言,跪在那裏的身子立馬一動不動,顫聲道:“不動就不會解開吧?你倒是快點跑啊,愣著幹什麽!?”

    毒的感覺,我從未忘卻過。

    帶著鬥笠的少年丟下那隻暴雨梨花,雙攤開道:“你叫做劉原吧,我可以向你保證,這種毒我完全可以解,但我所需要的,是你必須帶我去你們所忌憚的地域,在那裏,我會替你解毒的。”

    黑色的圓筒此刻依然如四弓曲張,裏頭關樞紐散盡後發出一陣脆響,有煙火燃燒在內,溫軻不以為意,這唐門如玄樞世家一般謹慎,乃至更甚,若非巧大師將這暴雨梨花分布解開,一般人用後,暴雨梨花的樞紐便會自行銷毀。

    “卑鄙!”罡風散去,劉原扶肩頭,一枚銀針刺入皮肉,他引掌一拍擠出針身。

    正要運氣調理,卻被溫軻打斷道:“別試著運氣了,我曾經也了此毒,若沒有上武之境,我勸你最好不要輕易嚐試,等到毒血攻心,那可就真不好治了。”

    “聰明,及時封住了心脈,可惜啊,你針在肩頭,這臂再過幾日可就廢了哦。”溫軻見那角眉青年運氣不濟,便立刻封了穴道,不由抱胸讚歎了一聲。

    “你且莫要假惺惺了,這臂廢不廢我自有分寸,況且你的武功雖是奇特,可並非真正的唐門人。”

    裸露上身的溫軻苦笑道:“早知道一上就用這玩意兒了,兜在褲襠裏真難受。”

    “喂,角眉,也許我能幫你們呢,幫你們解除地脈的牽製,你信還是不信?”

    老黃頭躲在樹後瑟瑟發抖,覺著風平浪靜,他畏畏腳地探出半個腦袋,卻不想剛露出腦袋便被一兩銀子砸在腦門,搓搓頭,拾起那枚銀子,正對上溫軻的眼眸。

    “老頭,你進鎮去替我買件像樣的上衣,隨後我再去找你,哦,莫要跑了。”

    見那老黃頭連連應是,溫軻轉頭看那茶水小哥:“怎麽樣,想好了沒有?”

    “這個我可做不了主,我帶你去見族長吧。”劉原口頭說著,心卻是思量此下不敵這少年,脫身不得,先把他引到鎮裏,以群力壓之最佳。

    “爽快!”溫軻打了個響指,取下鬥笠在頭一轉後蓋在頭頂,微微頷首,劍眉下壓道,“帶路吧。”

    傳有武道大能,世間尊者名曰劉子摹,此人自詡為地上武道魁首,天下占星大能,曾尋當世位鑄劍大師,命人分別於蒼龍宿之下,引辰力傾爐鑄劍,初成十四劍,皆是一爐雙劍,可劉子摹卻說二分則辰力不足,乃下令毀其一,於是終成劍存世。

    因劉子摹千載前做過大夏興王,而後入骨稱帝,所以摹王劍又被喚作摹帝劍,兩種稱呼並非暗示有十四柄存世。

    摹王劍相近則共鳴,世人感歎鑄劍師水準之餘,亦歎摹王功力見識廣布,天書頂譜九州兵器,摹帝劍正落榜內,有言蒼龍宿顧頭顧尾,氣同連理,鑄劍引辰,實乃窺奪天道,劍齊聚必要以天位壓製,否則勢止不下。

    高雲蘭奔波了整整一個日夜,終究不勝體力,於橫山翹石之前靜坐回氣。

    估摸著耗了半個時辰,女子盤腿順氣壓下掌來,美眸凝視著膝上雙劍。

    一把布裹劍,一柄落棠香,皆是顫鳴不止。

    “那少年曾說劍內有上武勢,為何我感覺不到,我外出曆練養劍時,甚至連師父和鬼佬也都不曾和我提過此事,為何唯獨被那少年給探知到了……”

    遠處有群山起伏,落日盈盈墜向山邊,殘陽一抹浮上女子眼簾,她側首,瞥向身後翹下岩麵倚靠者。

    那男孩麵色慘白如雪,唇上幹裂,可一雙眸子銳氣十足,見女子看來,不由皺眉道:“去哪?”

    高雲蘭支起身子,走到男孩身邊,取下竹管,細心地捏著男孩下巴給他喂水:“八屠山。”

    身材嬌小的童子劍客聞言後默默不語,隻是抿唇。

    女子好奇,凝視了男孩片刻,見這刺客雖然銳氣,可畢竟尚且童稚,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甚是可愛,不由坐在男孩身邊,笑道:“再怎麽說,也是我救了你的命,麵對救命恩人你還是一句話隻說兩字嗎?”

    年幼刺客冷哼一聲,不為所動,與其說是不屑一顧,不如說像是在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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