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腐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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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瑟琳娜厭煩夏天。
不止是她,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一樣。沒有人願意忍受夏天那無法擺脫的黏~膩、潮~濕和悶熱,即使它的體溫能使一些身材姣好的女人獲得精神上的滿足。但比起胸衣被汗水浸透的難堪,盧瑟琳娜更厭煩夏天腐爛的氣味。冰冷的冬季可以暫時存凍小島窮酸腐化的惡臭,但夏天的力量卻足以融化島嶼那用以遮羞的冬霜,迫使人們在黏~膩的空氣中眼見著冬日裏累積起的惡臭在夏天的烘烤下爛成一灘泥滲進土壤和熔岩裏,折辱了土地與神明。
對此,盧瑟琳娜也倍感困惑。明明日照時間沒有隨著季節的變化延長或縮短,為何人們還是固執的要在夏天裏揮霍精力和汗水呢?仿佛是在刻意印證水族詩人鮑梅爾的詩句一樣——夏是人血性的火,冬是人吐吸的白。
而夏的初始是春,春是腐爛的初始。
五洲曆3056年的腐化氣息自春臨日當天便已顯出了形。一個可恨又愚蠢的貓雜~種為神之父獻上祭禮,那祭禮同她的神袍一起被丟進了望神火山的嘴唇裏。火山咀嚼著雜~種的氣息,騰起了一縷灰煙,腐爛的伊始便由此而來。
盧瑟琳娜從不懼怕腐壞,畢竟在某些人看來,她也是腐爛的一份子。她隻是單純的厭惡腐壞罷了。在某一個地方呆久了難免自我厭惡,無論是女支女還是太陽。
但這個春季的腐化速度有些超乎想象,幾度令盧瑟琳娜產生了身處夏日的錯覺。
太陽仆從的覆蓋比例和群眾熱情加速了春日的腐壞。他們搞砸了一場形式上的列罪遊街,卻真實的害死了三十五名神教人士,其中還包括耶柯西的發言代表——現任鎖鏈人阿斯戈?貝彌,而他不止是串聯太陽與民眾的鎖鏈,更是盧瑟琳娜探聽寸陰宗教力量動態及幕後投資者行動脈絡的鎖鏈。所以他的意外死亡不僅令仆從惶恐悲痛,也同樣使女支女頭痛無比。斷了這條脈絡,盧瑟琳娜不得不另尋枝丫重獲供給以確保自己在島外異~黨中的作用與地位。生長於此的她當然對小島關乎粘連異~黨的處罰條例一清二楚,甚至還被阿斯戈派去用此項罪名謀害監獄裏的貓。但牢獄之苦乃至死亡那不足以令她退縮。比起親眼看著小天鵝殞命神壇,異~黨的罪狀對太陽棄女而言實在不足掛齒。而身為天鵝之母,無論被作踐到何種程度,她都希望此生能再度親吻海洋,而風險和屈辱隻是馭海的敲門磚罷了。
但越是在腐臭裏忙亂不堪,越有飛蟲和蠕蟲順應飛來拖延她的進度。盧瑟琳娜的耐心已經被太陽黑子那愚昧的嗡嗡聲消磨得所剩無幾,隻要再聽見一聲不屬於自己的聲響便會陷進狂怒的爆破中。
不巧,有人卻在此刻敲響了她的門。
她麵色不善地扭開門,發現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男人。
他是個散發著水蜜~桃氣息的純種人類,黑發黑眼,在烘暖的春日裏套著一身熨得筆直的墨藍色西裝,戴著一頂杏仁色的寬沿禮帽。
除了麵孔生得像個無賴,他簡直紳士至極。盧瑟琳娜打量著他的姿態,並暗自揣摩著他的身份。
“嘿,美麗的女士,這個時間還做生意嗎?”
果然,一張嘴便暴露了本色。
“今天我沒時間”盧瑟琳娜冷淡地拒絕,並企圖用那扇可憐的門板將這個西裝革履的無賴攆出去,但不同尋常的紳士卻意外地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支係著緞帶的花,並用它撐開了她的門。
“覲見女士不獻上禮物不是紳士之舉”他笑著,奸相盡顯:“不老的玫瑰,送給不老的你”
“恕我直言,你這套紳士之舉已經過時了。而且,在麵包田女子的門口手捧鮮花很容易讓我理解為你不想給錢”盧瑟琳娜倚在門框處,玩味地看著他。他那套西裝是世外品牌,昂貴至極,全然不是太陽宗教或寸陰自治會議願意負擔的。那麽或許他是五大洲聯合黨派來調查太陽婊~子的間諜,或許隻是貪戀美色的世外嫖~客之一。
他很巧妙的保持著笑容,並適時的將其拉大了一些。“過時不要緊,有用就行,而且,我可沒打算不給錢”他拍了拍西裝褲兩側,說:“這些都是給你準備的,我可沒打算再把它們裝回去。這樣,你能讓我進門了麽?”
執著的人多半別有目的。女支女望著他,笑而不語。
“嘿,別這樣看著我,或者,你想來點巧克力或是果仁蛋糕之類的先補充一下~體力?”
女支女被他挑逗出一絲輕笑,緩緩鬆開了手,任那扇無助的門在紳士的手掌下慢慢拉到了極致。
賊不走空,嫖~客和間諜也一樣。盧瑟琳娜沒有理由一再的拒絕男人的堅持,無論他是假想中的哪一種身份。女支女的疲憊尚可理解,但沒有婊~子會拒載金錢。盧瑟琳娜是個縝密的女人,她當了七年婊~子,絕不能讓一晚的貞潔毀了她的大計。何況,繁瑣嘈雜的生活需要一點小小的消遣,而女人總是比男人更懂得如何放鬆自己。
她接過了那枝花,轉身將它插~進了瘦高的鮮魚罐頭瓶裏。
而男人在得到她的默許之後頗為優雅地脫掉白絨皮禮帽和厚底皮靴踏進屋內,絲毫不拘謹。盧瑟琳娜也懶於多言,輕佻地掀開薄外套露出包裹在內衣裏飽滿的胸部,像一條渴望海水滋養的鯨豚般陷進了氣味古怪的大床裏。
“價格可是我定的”
“當然了寶貝”男人的目光像蛇一樣在她的身體上纏繞著。“你可真坦率,我的寶貝”
“你就不問問多少錢?”
“也許恰好就是我口袋裏裝的這些呢?”
女支女調皮地眨眨眼睛,伸出柔軟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那麽,溫柔點,聰明的紳士”
“沒問題,美麗的女士”
男人的手已經急不可耐地遊走在她的脊柱和尾椎中間。那手指較一般男人要靈活得多,指腹蓋著厚厚的繭子,滑動時有些磨人。他大概是個從事機械工業的家夥,也許我在他眼裏隻是個平滑的零件?盧瑟琳娜不禁要為自己的設想發笑,沒辦法,她喜愛這感覺。也許她真的是個天生的蕩~婦吧!但能點燃蕩~婦興致的男人裏可不包括那些不怕悶熱的長袍仆從。
太陽仆從們的手指大都細膩柔軟,卻總是樂衷於折磨她,同他們在一起翻滾猶如在烈火中鑄刀,盧瑟琳娜要時常防備著被他們的火焰燙傷,故每次結束後都精疲力竭。但世外的男人不一樣。他們身上沒有焦糊的宗教氣息,反而總是攜帶著一股屬於海洋的鹹腥味,偶爾還能嗅到迷人的生鐵味道,那是鈔票的氣息,是大洲的芬芳,永遠都不會狠厲得燎傷女支女無辜的皮膚。
熟悉的震蕩中,紳士突發奇想地吻上了盧瑟琳娜的嘴巴。
他的動作輕柔,齒縫間彌漫著少許煙味,短短的胡茬輕輕摩擦著她的下巴,給人一種美妙的錯位感。但美豔的女支女卻無情地鉗緊了牙床。在險些被她撕下半個嘴唇後,那位紳士終於放棄了親吻金色的念頭。
“別做不必要的事,時間寶貴”女支女媚~笑著拒絕他。
“好的,我的xiǎo jiě”
黑發紳士略掉不必要的溫情,變得越發認真負責了。盧瑟琳娜伸展著柔軟順滑的身體享受著他的愛~撫與占有,幾輪過後發現這個生著黑發酷似無賴的紳士竟在情難自控時也保持著對她的尊重和輕柔,那感覺很奇妙,有些渺茫又有些熟悉。盧瑟琳娜半眯著眼看著那個在她身上馳騁的男人,不由得憶起了小天鵝另一半血液來源人的音容笑貌。當年他也是這樣溫柔的抱著她,在無畏的大海裏將小天鵝灌注到她青澀的子~宮當中。那滋味就像是在她腹中放置了一團火焰,時常能感覺到灼熱溫暖的氣流在薄薄的肚皮下輕柔而緩慢的滑動。那時盧瑟琳娜便知道,他是不屬於海洋的。他的頭發火紅張揚,是承接了太陽的力量凝聚而成的,是注定要離開海平麵的。
她緩緩閉上了眼,將悲傷和眼淚掩蓋其中。她伸手抱住了溫柔的紳士,將脆弱的眼皮埋進他略微發燙的發絲當中,暗自把它想象成火一樣的豔紅。盧瑟琳娜從未在婊~子生涯如此積極主動過,她白~皙的身體在黑暗中扭動了一夜,金色的發絲被汗水浸透,軟軟的趴伏在她優美的肩膀上。扭動結束後,盧瑟琳娜癱在柔軟刺鼻的床~上,第一次做了個關於海洋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