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昨日辛夷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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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自從昨夜穆蒼離去之後,柳玉蘭便一夜未眠,她坐在窗邊,癡癡地望著外麵,直到月落日升,直到賓客盈門,直到風波湧動。

    她就那麽一直坐著,像是泥塑的菩薩,整日高坐蓮台,卻從沒有人來燒香許願。

    不知何時,府院中躁動不息地喧囂消散,偌大的姚府突然之間就陷入了寂靜,她笑了,自從振兒降生之後,她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了。

    她站起來,換上了喜愛的衣裳,坐在梳妝台前,精心地描眉畫鬢,擦脂粉,塗紅唇,像是即將出嫁的新娘,連眉角都洋溢著歡喜。

    裝扮之後,她在已經落滿灰塵地書桌上,鋪開了一張宣紙,以鎮紙壓好,取了一塊上等徽墨,開始慢慢研磨起來。

    當年她剛入姚府之時,姚景琦對她極為疼愛,知道她喜愛書墨,不惜重金買了徽鎮出產的徽墨,耗費了無數金銀。

    黑金城的由來,便始於位於其管轄範圍之中的徽鎮,故而徽墨又稱“黑金”!

    直到振兒降生,本以為是件天大喜事,誰曾想,姚景琦對小兒子不聞不問,反而將全部身心都傾注到了大兒子姚元天的身上。

    對此,她並未有怨言,依舊安靜地生活,盡心盡力撫養振兒長大,教育他不得違逆父兄,將來長大輔佐兄長治理姚府。

    直到那個人的出現,聽趙管家說,那人叫姚戈,姚府的遠親,不知從哪搭上了姚元天,成為其得力心腹!

    正是這個姚戈,為了討好姚元天,挖空心思想出了陰毒的主意,竟然要把振兒送去五百裏外的陷雲窟作為交換,她忍無可忍,找到了姚景琦。

    可換來的,卻是自己被囚禁,迎來威脅兒子,最後眼睜睜看著振兒離開了姚府,從此再無音訊,而她再也沒有見過姚景琦,再也沒有動過書墨。

    想來此時,振兒應該已經得救了吧?他的那位好朋友,看著就像是有本事的人,振兒跟著他,將來肯定會有出息的,說不定也能弄個城主當當!

    胡思亂想著,柳玉蘭發現墨已研好,提起筆,感覺手已經有些生疏,稍稍適應幾下,蘸足了墨汁,在宣紙上用心寫了起來。

    “昨日辛夷開,今朝辛夷落。辛夷花房高刺天,卻共芙蓉亂紅萼。”

    一邊寫著,她嘴裏開始哼起小曲,那是她小時候,常常坐在家中院裏的玉蘭樹下,跟著母親一同唱的辛夷花曲。

    她越寫越快,筆鋒流轉,秀麗頎長,風姿翩翩,卻又溫柔婉轉,含蓄多情,字如其人,所言非虛。

    不多時,她便將一首完整地辛夷花曲落在了紙上,字裏行間透著沁人心脾的清香,絢爛優雅,款款大方。

    “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贈君。”

    她低聲念了最後兩句,將早已準備好的白綾穿過房梁,打好扣結,輕輕踹翻了腳下的繡墩,窒息感充斥著腦海,眼前開始模糊起來。

    隱約間,她仿佛看到了,一位少女,坐在自己家的院子裏,背靠著盛開的玉蘭花,正清聲唱著小曲,清脆甜美的聲音,吸引了路過的俊朗青年,他走進了小院,她卻沒能走出他的心。

    “在下姚景琦,敢問姑娘芳名?”

    “小女子柳玉蘭,小名辛夷。”

    當姚元振撞開房門時,如遭雷擊,當場呆立,淚水狂湧而出,順著臉頰落下,悄無聲息,他緩緩跪在地上,用力捶著胸口,像個啞巴,隻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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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已經預料到結果,可穆蒼站在門外,望著懸在半空中的柳玉蘭,卻遲遲不敢邁入半步,他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還是錯?

    看著痛苦地幾欲昏厥的姚元振,他突然生出一種強烈地衝動,想要掉頭回穆城,哪怕遠遠地看一眼也行,隻要能夠看到那道身影,他才覺得安穩,才覺得自己有個家。

    整個姚府已經被一道巨大的劍痕斬成兩半,而在劍痕的中心,一隻猴子蹣跚走過,撿起地上的長棍,比量了幾下,發出歡快地聲音。

    不論是陷雲窟主,還是姚府管家,都從這個世間徹底消失了。

    “焜黃”劍中,蘊養了穆清揚參悟星河劍訣多年的劍意,被穆蒼激發之後,以鋒利無匹著稱的劍意瞬間掠過,趙培盛的身體如同豆腐,被撕成粉碎,連同一起遭殃的,還有潛藏在一邊想要漁翁得利的姚戈。

    而這一劍,不但抽走了穆蒼全身的靈力,也引起了南樵鎮裏一名正在尋人的男子的注意。

    “這劍意,清揚大人來了?”

    “姚兄弟,人死不能複生,你,不要太過悲傷。”

    穆蒼勸道,他趕到後院的時候,姚元振隻剩下一口氣,單純依靠著靈根死死支撐著,若是他晚來一會,恐怕姚元振的靈根真的會被活活抽出來!

    “我知道,我娘為什麽這麽做,我不會讓她失望的!”

    經過陷雲窟裏暗無天日的折磨,他早不是當初那個單純天真的少年,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麽可怕的?

    兩人齊心協力,將柳玉蘭放了下來,姚元振執意將她背在背上,小心翼翼收起桌上墨跡已幹的宣紙,揣在懷中,往門外走去。

    “吱吱吱!”

    小白扛著長棍來到穆蒼腳下,指了指掛在棍子一頭的東西,露出大白牙炫耀著,連身上的傷勢都不在乎了。

    “唉!家門不幸啊!”

    穆蒼捂住眼睛,不敢去看那兩壇足有十斤重的酒壇子,實在是太丟人了!

    黑金城外,將柳玉蘭下葬之後,姚元振想了想,摘下了從不離身的玉佩,那是他降生後,專門定製的生辰玉牌,上麵刻著姓名生辰,另一塊則在姚元天的身上。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姚元振,也隻是姚元振,沒有過去,了無牽掛。”

    穆蒼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與他商議道:“我呢,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你跟著我,反倒耽誤了你的修行。”

    “這份地圖給你,你帶著它,按照上麵給的路線,去雍城,找靈溪九姓的王家長孫,王守明,他會接待你的!”

    姚元振點了點頭,接過地圖,突然跪在穆蒼麵前,接連磕了幾個響頭,嚇得穆蒼一把把他拽起來,生怕他悲傷過度,失了理智。

    “你瘋了?這是幹什麽?”

    “這是替我娘嗑的,如果她還活著,一定會這麽做的。”

    “至於我,還記得當初穆城分別之時的豪言壯誌嗎?”

    穆蒼眼中一亮,興奮地點了點頭,兩人不約而同地擺出舉火燒天的造型,一如當年分別時一樣,口中大喊:“兄弟有難,拿命來換!”

    “咕嘟!”

    小白端著酒壇子灌了一大口,看兩人的眼神如同在看兩個白癡,一臉地鄙視,這他媽到底誰是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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