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風豈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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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掌光華蘊動,看似飄飄然然,又覺力愈千鈞,出勢柔弱輕緩但又迅若疾雷。桑餘方才反應過來,準備側身閃躲時,劉長老已然到了桑餘身前,電光火石之間,桑餘隻能飛身疾退。可他方退出兩三步,一片光華已然印在了桑餘胸前。

    劉長老全力施為的一掌與桑餘一觸,眾人隻覺眼前一花,桑餘已經口吐鮮血,身子如秋日敗絮一般飄飛而去。待到他重重跌落地上時,他口中噴灑出鮮血才洋洋灑灑的散落下來,看起來就像一陣血雨。

    這一掌之威如何,隻有深感全身血肉皴裂之痛苦的桑餘知曉。但是這種疼痛感越強,他心中越是怨憤難屈:

    為什麽?為什麽被騙去儺殺門的是我桑餘?

    為什麽?為什麽被推下落魂淵容貌盡毀,不人不鬼的是我桑餘?

    為什麽遭小人背叛的是我桑餘?

    為什麽連累慈母身隕的是我桑餘?

    ......

    為什麽是我桑餘?不,我不甘心。

    桑餘不解這頂上的悠悠蒼天為何如此無眼,難道說桑餘就不是它的子民?他至今還記得母親自小告訴他的話:蒼天仁厚,不會虧待世人。

    不,就算桑餘不是,可他母親恭謙慈仁一輩子,到最後怎麽會得此業果?桑餘心中越是憤懣,氣息就變得更加紊亂,甚至連身子都翻不了,一口鮮血噴出,落得滿臉都是。

    看著劉長老一步步走來,周遭的陽符宗弟子指指點點的眼神,還有...還有百裏嗣音抬了抬腳,想要前來,卻不知為何又站在原地,關切之中又摻雜著不知名情緒的糾結。

    桑餘偏轉過頭,不再去看百裏嗣音,另一邊的遠處是奉元峰。隻是被人牆所阻擋,看不到奉元峰頂的那座小亭。

    桑餘心有不甘,可他又能如何?他這時才感覺自己的實力與方出落魂淵時相比,有了很大的退步。

    就在這時候,劉長老還殘留在桑餘身上的龐雜的陽符氣息被一股莫名的氣息所牽引,隻感覺它們從經脈中遊走而過,就好比澆入了一注鐵水一般。火辣辣的疼,但是疼痛過後,桑餘能夠清楚的感覺隱藏在血肉之中的餘力都被激發了出來,就如百川歸海,緊接著的,是全身的疼痛感漸漸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絕的力量。

    這一切感覺起來那麽漫長,其實隻是倏忽之間而已。劉長老還未走到桑餘麵前,一旁的司馬宮早就按耐不住,似要落井下石,在各峰的師兄弟前掙回一些顏麵。

    隻見他右手一引,左手撥出的陽符已然凝結成術。原來是一個凝成銅鐵金身的法子,此時的司馬宮全身明晃晃的,動作之間,隱有金鐵之聲,可他動作卻不笨拙,頃刻之間已經越過劉長老,一雙銅拳直往桑餘身上錘去。

    這一幕已然超乎了旁人的預期,不少的女弟子都轉過頭去,應是不忍看到桑餘的慘狀。這一刻,就連一直徘徊不前的百裏嗣音此時都沒了之前糾結,奮不顧身的朝桑餘奔來,口中喊道:“不。”

    以百裏嗣音的修為,怎能從司馬宮,劉長老手底救下桑餘?

    但是結果卻並不如他們所預想的那樣,司馬宮的那雙銅拳還未砸下,就有一隻血肉之手硬生生的接住了他那一擊。而緊接著就是一隻腳直接踹在司馬宮胸口,此時司馬宮的眼裏驕縱不再,擠滿了桑餘給之的惶恐:

    “怎...怎麽可能...”

    別說是司馬宮,就連劉長老都不可置信,他身子一頓,伸出左手一攔一帶,把被桑餘踹飛的司馬宮護在身後。

    “你已是強弩之末,我也且不追究你這一身詭異功法是哪裏學的,畢竟你是張師兄(1)門下。”司馬宮望著桑餘,麵上帶著幾分戒意:

    “如果你現在放下手中血鐧,跟我一同去掌宗處領罪,我保證不會為難與你...不然的話.....”

    別人已經有言在先,可是桑餘根本沒有把劉長老的話聽進去,還是艱難的支起了身來。

    “不知死活。”

    劉長老一掌拍去,桑餘手中血鐧一揮,隻見血光迸起,待到光華散去時,劉長老的掌力已經被抵消殆盡,隻剩下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的桑餘。

    旁邊是一眾陽符宗弟子,劉長老如果連一個為入門的弟子都收拾不了,以後如何執掌律事堂(2)?到了如今境地,劉長老似乎沒有留手的意思了,他雙袖一鼓,右手一捋長須,隻見須發上陽符已起,左手連連撥動間,符法已成。

    作為玄門中人,陽符宗的弟子,並不懼這朝元峰的罡風。但是在劉長老抬手的那刻,肅殺的罡風刮得人臉上生疼。沒有了掌宗天師,各峰真人在,那就唯律事堂長老是瞻。

    雖然事情是被司馬宮挑起,但是桑餘不尊長老之言而且以武力相抗,本就有錯在先,就算劉長老真把他怎麽了,張天師也不會拿身為律事堂長老的他怎麽樣。

    此時的桑餘已經是孤掌難鳴。雖然說他要逃得生天,隻需低頭認錯便可,但是桑餘會這麽做麽?不會。而一旁的百裏嗣音此時是焦急萬分,早就至之前的種種於不顧,口中喚道:

    “桑餘哥哥...你就對劉師叔認個錯吧,桑餘哥哥...求你了......”

    看著百裏嗣音兩道晶瑩的淚痕垂下,桑餘的心中才有了些許溫暖,他知道百裏嗣音還是關心自己的,隻是因為一些顧慮,使得她不敢麵對。

    桑餘臉上的血跡已經變得幹涸,他咧開嘴,對百裏嗣音笑了笑,一片片細碎的血塊龜裂開來,然後散落而下,還不到地上,就被迎麵的山風一吹。隻一會,就沒有了去向。

    “對...對不起。嗣音,那是我母親唯一留在世上的東西。”

    聽到桑餘這麽一說,百裏嗣音才注意到桑餘手臂,之前桑餘一直隨身帶著的那根麻布條已經不見。

    如果是別的事,百裏嗣音可能勸得動桑餘。但是牽扯到桑母的事情,桑餘就定然不會再聽了。如果這樣下去,桑餘勢必會落得個不聽長者勸告,忤逆宗門的下場。那結果,可想而知。

    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一個爽朗的女聲傳來:

    “堂堂符宗律事堂的長老,今兒跟著弟子欺負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門中小輩,這要是傳出去了,豈不叫人笑掉大牙...”

    眾人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見一名英姿颯爽的紅衣女子分開人群,直接走了出來。如果說此人敢在陽符宗橫生枝節,讓人驚詫的話。那麽一襲紅衣,英氣逼人的樣貌更讓桑餘不可置信了。

    這來著不是別人,正是長河之畔一別後就再未謀麵的風不語。(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