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疆域》
字數:3730 加入書籤
《疆域》
醒來的時候聲音吵雜,燈光沒效果,發現窗戶又忘了關上,外麵濃重的濕氣侵入宿舍,潮濕的感覺沁人心脾,讓人惡心這濕黴味。我昏沉的洗刷後昏沉的去上早自習,班裏更吵,著並不是誰在讀書,老師也並未在早自習露麵,所以沒有安排,更無人製止這種喧鬧聲。
我和大聖冒著雨衝進漏雨的食堂,雨水從鐵皮瓦上劇烈的滲漏下來,嫣然就像十幾張瀑布,依然淒冷的很獨特。在無規矩沒素質的人群擠了好長時間才打到飯,又費了好長時間找到一個漏雨程度小的位置,吃著混進丁點雨水的菜,大聖臉上木然,一副食之無味的樣子,我們兩個都沒有講話,也沒有吃完就可惜的倒掉了,在刷碗的水槽處他無聲刷碗,我隻好撐著飯袋子舉在我們的頭頂,擋住激烈的細雨,眼前一派落湯雞抱著頭亂跑亂竄,道路綿延的常青樹被雨水衝洗的油亮,排列著消失在水汽朦朧的霧水中,天空飄著灰煙隆隆作響,地麵漣漪水花無數,這些天習慣的場景已經構成了人心裏一種怨氣的意象。
二三四五六層樓的廁所都是抽煙的,抽的烏煙瘴氣,我又跑到操場那邊的大廁所,回到班裏又被完整的淋濕一遍,我正用手摩擦濕嗒嗒的頭發時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不對,是喊我的外號,市(室)長!我朝走廊上看去,馬德保趴在窗台上正衝著我傻笑,那一刻我真覺得太假了,他笑的很假之外這個畫麵也很假。
我們三個站在走廊上,半開玩笑半憤怒,我掐住馬德保的脖子搖晃“走了,也不知道啟稟朕”。
他被我搖晃的言語斷斷續續“來不及了”。
大聖揪住他的耳朵一字一頓反問他的來不及,這倆夥貌似孫猴子揪豬八戒想阻止他回高老莊。
切入正題的問他幹嘛回來?“後悔了?舍不得朕?”
實話實說我真的後悔了,不過高價費都交了,我不能辜負我爸媽再回來啊!”他說他回來是想讓老師幫他保住學籍拿一些證件,我問他我們的瑞董為什麽沒回來?
他說今天轉校生都會暫時回來處理這件事的,還說他們在轉去的學校裏相遇好幾次了,那小子風貌精神,還是個籃球迷
我們三個擠在一把傘下穿過繁重的雨水,到學校後麵的教師公寓找班主任幫他妥協這件事。班主任好像老板一樣,囂張又萎靡的,對馬德保的乞求愛搭不理,之後馬德保遞過幾張紅鈔,他的態度和精神才好轉起來,從教師公寓出來以後,我們三個合力批鬥這老師。樓梯出口處,止步眼前的雨勢,然後詢問、安慰彼此,作最後的陳問陳述,他還要趕緊回去趕課程“一天到晚要做很多卷子,還有點受歧視的感覺”
沒事,好好學,你現在可比我們兩個強”
別拍我馬屁了,雖說這裏很亂,但也別放棄,加油啊!”
好!”
我們拍拍肩膀互相勉勵,可能走過這眼前的雨幕我們就再不會相見了。
走進滂沱大雨裏,他撐著傘將傘向我們這邊移,自己一半露在雨中,我沉默著沒說話,他本來就是一個執意的人,最後我和大聖站在教學樓的簷下走廊上目送他孤零零的離開,油亮廣場的學校大門,他和那些常青樹一樣消失在雨霧中。
這一天,我和大聖一直等著我們的瑞董出現,上課下課一節節喧鬧過去,可他遲遲沒有出現,也許再碰麵會尷尬吧,畢竟我們的空間不同了,大聖說他那個憨八蛋是把我們和這裏的人無一例外的忘掉了。包括悟“空”大聖曾經偷偷關注的那個女生也沒有出現。
我記得大聖在他們當初離開這裏的時候說“我有一種錯覺,感覺他們像死了一樣”,接著他打了一個巨大的嗬欠,換了個神情又說道“搞的我都想為他們寫篇奠文悼詞”其實在這長久陰雨綿綿的天氣中,我也嚴重的這樣認為過,雖然相處的時間隻有一個多月,但我們真的曾是貼心的情深同僚。
原本我想終究是要告別的,就這樣吧,麵對總是會不盡人意,可更糟糕的一件事就在當天晚上公布了,班主任不帶一點憐惜,不帶一點眷顧的說出了即將要分科分班的事情,這就好像醫生無所謂的告訴我“我得了心髒病”一樣,我急忙扭頭過去看大聖,發現他也正在看著我。我擔心自己會與大聖分到不同的班裏去,重新變成一個人,像九年級那樣孤獨,而孤獨真的是個可恥的東西,可悲自私的生活在自憐的世界中,一點點堆疊在心裏的沉重,沉重到極大的恐懼晚自習放學時,雨已經停息,不曉得明天是不是還會再下?夜色和地上的水潭都無限平靜,荒草叢中傳來蟲鳴的聲音每次推開寢室的門,都會被忽然失落的氣息頂撞一下,十二個床鋪的寢室原先有十一個人居住,現在隻剩下五個了,仿佛一瞬間那些活生生又鬧又笑的人就不見了,空下來的床鋪就像空蕩來的過往,他們帶著他們決絕的態度離開,空下他們摸不著的故事。不知道怎麽搞的,寢室裏,走廊裏,整幢宿舍樓,或者整個學校,蟈蟈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鳴叫著,仿佛就像離別的殤曲,極富詩意,像老天安排的在慰問剩餘的我們……
真的,是真的,總是霧蒙蒙的早晨,也在這一天看到了清亮的天光,朝陽東邊渲染,西處校外的新興區的樓盤染上久違的光彩,廣場整個學校的這片地域漸漸明亮起來,濕氣在蕩化,逐漸看得清,地麵上終於有了影子,但有些人在這裏生活過,但沒有存在過他們的影子,便消失在敞亮起來的疆域裏。
學校集合高一集體學生在這天早上講述有關文理分科的相關知識和問題,以便做好學業以及人生的一個重要選擇。一排排參差不齊的人影混亂的站著,似乎每一個人都早已有定奪,其實他們這些無望的人生隻不過是文是理都無所謂罷了。
墮落的人生無可避免,隻好無奈從容的赴死。太多人撞毀了他們的南牆離開了這裏,逃離了這裏,他們對自己的人生還有期望,所以忍痛花高價轉走了,但太多的差勁的餘剩聳拉著自己,也被時間聳拉著,在這片疆域中沉浮兜轉,沒能力離開,也沒內容存在,很可悲卻一點也不壯魄這片疆域就像是收容所,容忍那些破敗的窮人渣人。
上午天空時而耀眼,時而黑暗,廣闊的地麵一亮一暗的交替,也許陽光要持久下去,也有可能會再傾瀉一場暴雨,老天的這個噴嚏猶豫不決,窗外是巨大沉痛的風聲,大風所過之處掃蕩垃圾落葉,呼嘯著強盛的能量,仿佛哪裏爆炸了形成的風,很多很多都在耳膜和胸口轟隆震動,一個個龐大的雲團鼓脹一肚子黑色的水汽,不窮不盡飄過兩幢寬長的大樓擠出的高遠天空,一點一點走形消失,一分一分潛移默化的改變,訣別。
學生在課上蠢蠢欲動的行動,班主任一氣之下又拖堂了,任由別班的學生喧叫著殺向食堂,留我們班像半遭封印似的,一直騷動靜不下來,班主任睜著憤怒的眼睛在慪氣,我趴在桌子上前心貼後背,餓的奄奄一息,有氣無力的在一張紙上頻繁的寫著“分科~分科”指尖一陣一陣的疼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班主任等不到平靜下來,不耐煩的罵道“你們這些學生,天天吃喝玩樂,躁動沒學習意識,將來一點出息都不會有的,上什麽上,都滾吧!”說滾就滾的學生一哄而散,不知廉恥的殺向食堂。
我和大聖一步一步沿著還潮濕的樓梯向下走去,相距很遠走出了教學樓,在兩幢樓之間感受著勁風,那種風和陽光仿佛要撕開長期受雨侵蝕的皮膚,潮濕的熟悉感不知道哪裏去了,視野空曠的讓人想不起感覺的疼痛,那一刻我幾乎忘了烏雲下的事和人,陰了那麽多天忽然晴了,感覺就像是一場夢!分不清是黑是白的過去,或者都有,或者都沒有。
大片大片灰白色的雲帶著龐大的重量發瘋似的翻湧,像無數氣艇戰艦承載著過去不可遏製的離開,也被我幻覺式的忘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