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建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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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天氣漸漸回暖,跨過暴風雪的洗禮,一行人到建安城的時候,已是萬物複蘇之際。算算路程,竟足足走了一月有餘。
巍峨的城門前,兩邊都站著手持利劍的士兵。為首的人拿著名冊,嚴格的登記來往的人群。每個進城的人都會領取一塊令牌,出城時也必須出示令牌,審查的十分嚴格。
陳修元登記好名字,接過一塊鐵牌。背麵寫著建安二字,而正麵則是每個人的編碼。
“一千零一。”
沒想到他們竟然都排到一千多號後麵去了,好在這令牌並不是武林大會的出場順序,不然到時候都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去了。
“這次武林大會的住宿都是統一安排,到時候到了住的地方,你們安分些,不要惹事。”
在去客棧之前,玄真不放心的叮囑道。除了三大門派,其他門派參加的名額有限,難免會產生摩擦。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大會之前打架鬥毆的事件,還是小心為上。
神武客棧是建安城內最大的客棧,也是這次武林大會住宿的地方。整座客棧一共有十層,每一層都有上百個房間。無論來多少江湖人士,也不用擔心住不下。
三清門被安排在第九層,他們下麵住的是白玉觀,上麵則是南都密宗。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陳修元推開門,迎麵便是一陣和煦的香味。轉眼一看,原來是桌上燃著熏香。不知是什麽做的,但是味道的確很好聞。他將行李隨手甩到床上,整個人便躺了上去。這一路風餐露宿的,可算是折騰夠了。
武林大會還有三天,聽說因為每屆參賽的人數太多,所以會先以小組的形式參賽。按照慣例,同個門派的會自動結成一組。其他閑散的門派或是人數不夠的,才會同其他人組隊。
三清門這次專門挑選了十個人為一組,而陳修元也正好在內。
他自己對武林大會倒是沒什麽興趣,不過不知道為什麽,玄清卻一反常態的支持他參加。說是正好可以練練瞳術,也不知道之前讓自己隱藏實力的人是誰……
除了玄清,玄真的態度也十分奇怪。這兩日他們一有時間就躲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密謀著什麽。而且作為他們這隊的隊長,宋顯祖的神情也是憂鬱的很。
還沒比賽,就被他生生磨掉了激情。
打開窗戶,陳修元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街上燦爛的燈光,這才有了身在人間的實感。他們之前在元城耽誤了很多時間,所以後來便一直趕路,幾乎沒有在任何地方過多停留。
而且沿途所見皆是百姓窮困潦倒食不果腹的淒慘狀況,除了那些稍大的都城情況好些,其他地方幾乎就是人間煉獄。
甚至,在路過一個村子的時候,他們還見到過易子而食之人。那一雙雙渾濁的眼睛,手上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見到他們的時候,就像是森林裏的餓狼嗅到了獵物的味道……
樓下的小販吆喝著走過,紅彤彤的冰糖葫蘆鮮豔欲滴,卻沒有讓陳修元提起半分食欲。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很奇怪。好像有哪裏想不通,但細想下來,卻又毫無頭緒。
就像如今的天下,城裏是一個世界,城外是一個世界。住在裏麵的人對圍牆外的慘象視而不見,安心的享受這亂世的安寧。而住在外麵的人,卻貪婪著圍牆裏的溫暖。
即使他們深知,跨過那道牆,等待他們的隻有刀光與劍影。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讓陳修元從沉思中回神,疑惑的抬起頭,這個時間誰會來找他?
“師父?”一開門,便看見玄清站在外麵。最近這幾天,他幾乎跟玄真形影不離。如今突然出現,倒是令陳修元意外不已:“你怎麽來了?”
玄清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了眼樓下,才道:“帶你出去逛逛。”
建安城的夜晚熱鬧非凡,街邊到處都是賣東西的小販,零嘴手藝應有盡有。玄清帶著陳修元在街上走著,時不時便有熱情的商家招呼,即使不買,也樂得讓他們看看。
敵不過這些人的熱情,等陳修元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上幾乎已經拿滿了東西。看著玄清兩手空空的模樣,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難得的不好意思起來。
這些,可都是師父付的錢。
“師父,你之前來過建安嗎?”從客棧出來後,玄清便帶著他來了這條熱鬧的街。而且路上對於陳修元好奇的東西,還耐心的一一解釋。
怎麽看,都不像是第一次來的人。
玄清行走的腳步一頓,突然在街上停下。陳修元跟在他身後,有些措不及防。好在反應快,這才沒有撞上去。
正要開口詢問時,卻見玄清慢慢的仰起頭,望著頭頂這一片豔紅的燈籠,目光深邃。
“這是我出生的地方。”
出生的地方?!忍不住摟了摟手裏快要掉下去的東西,陳修元見玄清走了,趕緊又跟了上去。他可是聽說玄清是掌門從戰場上抱回來的,怎麽又是在建安城出生了?
不過他再問時,玄清卻已經避之不談了。陳修元明白,這其中定有隱情。不過既然師父不願意說,那便算了罷。
興許是故地重遊又提起了傷心事,玄清接下來的興致便沒那麽高了。正好在這時街邊有個正在演雜技的,陳修元心頭一亮,趕緊拉著玄清過去。
“師父,我們去看看!”
賣藝的是一對父子,隻見那父親長得虎頭熊腦,一看就是幹體力活的。而那兒子大概十五六歲,卻瘦瘦弱弱跟竹竿似的。這兩人湊一起賣藝,也不知道能幹什麽。
陳修元擺出一副好奇的樣子,臉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他方才一直說著有趣有趣,此時一看,簡直想轉身走人。
“走過路過別錯過,史上最強——胸口碎大石!”
隻見那少年吃力的將一塊大石頭挪過來,因為力氣小,還沒走到一半便將石頭砸到了地上。嘭的一聲,仿佛連大地都跟著震了震。
“臭小子,你幹什麽呢!”
少年不好意思的笑笑,再次去搬石塊。這次雖然也慢吞吞的,但好歹是挪了過來。隻是看著已經平躺好的父親時,眼底卻犯了難。
“爹,這石頭太重了,我放不上來啊。”
瞧見這少年的囧樣,周圍的人都發出了低低的竊笑聲。更有甚者大喊道:“小子,要不要幫忙啊?”
開口的人言語裏滿是輕佻,但那少年卻似沒聽出來一樣,笑著點頭道:“真的嗎?那真是太謝謝了。”
話剛說完,就被他爹狠狠的敲了腦袋。少年吃痛的捂住頭,委屈道:“爹,你打我幹什麽?”
周圍的人這個時候都大笑起來,那少年的父親恨鐵不成鋼的吼道:“這點事都做不好,養你何用?”
說著,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直接單手扛起了石頭。然後自己又平躺在地,僅用一隻手,就將石頭平平穩穩的放在了身上。
“爹,你早這樣不就得了。”少年嫌棄的癟癟嘴,又去拿砸石頭的斧子。好在這斧頭的重量要輕些,他用兩隻手倒還能勉強舉起。
隻是那搖搖晃晃的步子,看著實在令人擔心。
“小子,你可得拿穩了啊。這一斧子下去,要是沒砸對,你爹就完了!”
四周頓時響起連連的附和聲,此時比起看熱鬧,倒更擔心少年一斧子下去把他爹給劈叉了。
“大家放心,我能行的。”說著,似乎為了證明似的,少年又舉起了手中的大斧頭。不過顫顫巍巍的,左搖右擺,好像連一秒都撐不過。
咚的一聲,那少年泄力般的把斧子放在地上,突然開口道:“眾人看官,不如這樣。要是我這一斧子下去把石頭劈開了,你們就給個錢賞。若是沒劈開,我就將盤裏的錢都給你們。”
擺在麵前的鐵盤裏稀稀拉拉的放著幾枚銅錢,眾人不屑的轉過眼,絲毫都不稀罕。不過這少年哪像是劈得開石頭的人,當即便爽快的答應了。
“爺看不上你那幾個破錢,就想看你出醜!”
不知道是誰不客氣的開口,四周頓時響起一陣嘲笑的聲音。那少年倒沒有半點生氣,隻是再次雙手提起斧頭,爽朗道:“那您便看好嘞!”
喀拉一聲脆響,少年舉起斧頭沒有半分猶豫就劈了下去。隻見他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拍拍身上的灰就起了身。看著在旁邊碎成兩半的石頭,大笑道:“謝過眾位看官——給錢吧!”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大家也不好賴賬。此時也明白是被這對父子給耍了,麵上氣衝衝的,卻還是把手裏的錢給扔了出去。
陳修元仔細看了看,方才還寥寥無幾的鐵盤裏,此時裝的滿滿當當,不費半點吹灰之力。
而那對父子數了數鐵盤裏的銅錢,似乎也覺得差不多。於是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收拾好家夥,拍拍屁股走人了。
看到這裏,陳修元忍不住彎了嘴角,笑著道:“師父,這對父子還真有意思。”
玄清望著那對父子的背影點點頭,心裏也有一絲意外。回頭看見陳修元意猶未盡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促狹。
隻聽他慢悠悠的開口道:“鐵木派的掌門,的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