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繁瑣長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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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憎壽點了點頭,應道:“小四!世家的子弟都是有這種覺悟的,周老將軍更是值得人尊敬…。”

    說道此處,接著應道:“至於那蕭世廉,刑部那邊回報,由於楊素的暗中運作,加上事情過去好些天了,新皇現在的注意力全在東都那裏,已經不太顧得上這些楊諒的餘黨,因此蕭世廉逃過了,去年上次的那場處決,被判流放三千裏去充軍…。”

    韓世諤沉吟了一下,問道:“那蕭世廉被流放去了哪裏…?”

    韓憎壽想了想,然後正色回道:“聽說是去了幽州,哦!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根據這幾天新皇跟我們商量的內容來看,他真的準備要廢除各州的總管了…。”

    韓世諤大吃一驚的應道:“果然要走這一步了嗎…?”

    韓憎壽正色回道:“是的,這次楊諒舉兵,對新皇的打擊太大,他感覺到這些州郡,尤其是像並、涼州這樣的大州總管,軍權、政權、財權集於一身,權力太大,甚至對他的皇權,也構成了很大的威脅,所以他已經決定了廢除各州的總管,隻等正式下詔書了…。”

    韓世諤不由的苦笑道:“這可是楊廣在自尋死路啊,廢了各州總管,也就是結怨於各大關隴豪門,以前先皇可是以自己兒子為各個大州的總管,以宗室作為皇家的護衛,楊廣看起來,連自己的兒子都信不過,對了,那劉方將軍的征林邑,有消息了嗎…?”

    韓憎壽點了點頭,應道:“五天前已經有軍報,傳到長安城了,劉方自從去年年底,開始著手向林邑進軍,正月的時候,他派遣欽州刺史寧長真,率步騎軍萬餘從陸路進軍,出九真郡向林邑進軍,而自己則率大軍主力四萬多人,從番禺出海,二月的時候達到了林邑的海口,說到底,劉方還是走了馬援的老路,以陸路進攻為輔,主力則是飄洋過海直擊對方要害…。”

    這一行動完全出乎了林邑國的意料之外,林邑王梵誌匆忙之間,征發了都城周圍的一些衛戍部隊去守海灘,結果被劉方大敗,劉方軍趁勝直擊,向林邑國的都城進發…。”

    韓世諤微微地點了點頭,又道:“後來呢?這個月應該差不多,該和林邑國撤回來的主力決戰了吧…。”

    韓憎壽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正色道:“小四所料的分毫不差,從上個月末開始,敵軍開始把在北方拒險防守寧長真偏師的主力部隊調回來,準備和劉方軍決戰了…。”

    林邑軍前出闍黎江,在江崖立柵,連營數十裏,與劉方軍隔江對峙,劉方軍的人馬,都是大隋的正規主力部隊,劉方鳴鼓而進,所部精甲曜日,士氣衝天,林邑國邊荒小國,沒有見過如此威猛的軍陣,一陣而潰,劉方軍趁機渡河,繼續前進…。”

    又前進了三十裏後,林邑國終於出動了,自己最後的精銳部隊,也就是巨象部隊,聽說這些巨象身高兩三丈,重達幾千斤,皮糙肉厚,不畏矛槊,從四麵八方包抄劉方的部隊,劉方軍初戰不利,退卻十餘裏後,紮營防守…。”

    韓世諤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然後又道:“原來他們也有象兵,《三國誌》上曾說過當年蜀漢的諸葛武候,曾在征南蠻時也碰到過這種巨獸,也是很讓諸葛武候頭疼了一番,開皇年間時侯,小侄和史萬歲征伐南蠻時,也碰到過象兵部隊,劉方將軍後來是如何處理的…?”

    韓憎壽微微一笑,道:“劉將軍在當天夜裏,在四周遍挖小坑,裏麵插上尖刺,坑上覆蓋草皮作為偽裝,坑的大小和大象那腿的粗細相當,林邑軍因為前一天占了些便宜,當天晚上麻痹大意,喝酒慶功,完全沒有注意到劉方軍的動作…。”

    韓世諤聞言,也是不由的心中暗喜,意猶未盡的追問道:“後來呢…?”

    聽了這話,韓憎壽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第二天劉將軍主動派兵挑戰,結果敵軍故伎重演,以象兵打頭衝陣,紛紛陷入到那些小坑當中,一時間動彈不得。劉將軍趁機下令以強弩去射那些大象,結果大象紛紛負痛逃竄,轉身回頭去踩自己的後軍,結果林邑軍潰亂不可收拾,劉將軍揮軍全麵攻擊,大獲全勝…。”

    此役劉方將軍斬俘四五萬人,一舉消滅了林邑軍的主力,越過馬援銅柱,現在已經打到林邑國都外了,聽說那林邑王,已經放棄都城逃入林中,而劉將軍的大軍,已經進入林邑都城…。”

    韓世諤長舒一口氣,臉上笑開了花,撫須笑道:“劉方將軍果然沒有讓楊素失望,確實能打,打通了林邑之後,咱們也多了條後路…。”

    韓憎壽也是跟著笑道:“還是越國公有識人之明啊,劉方被閑置多年,卻有真才實幹,這才能一戰成功,這回他建立了不下當年東漢馬援的大功,揚威於四海之外,想必也能滿足新皇的那種,好大喜功的心情吧…。”

    韓世諤點了點頭,突然對著韓憎壽問道:“二叔!那麽後來隨軍的李綱老先生如何了…?”

    韓憎壽搖了搖頭,又道:“沒有明確的消息,隻是聽說前一陣行軍的時候,李綱沒少吃苦頭,劉將軍一直找他的碴子,給他穿小鞋,甚至李綱還氣得想要自殺過,後來給身邊的人搶回來了,然後就留在了軍中,現在情況如何,軍報上沒有說…。”

    韓世諤臉色一沉,說道:“沒準這劉方的作為,就是蘇威指使的,以我對楊素的了解,他應該不至於這樣下狠手…。”

    韓憎壽也是點了點頭,又道:“那麽依小四看來,對於這個劉方,新皇會授予何官職呢…?”

    韓世諤凝神思考了一下,又道:“這次平定楊諒的叛亂,眾將領都是加官晉爵,而劉方則不一樣,他是獨立率一支孤軍遠征海外,原來他就有個瓜州刺史的官位,這次建此大功,至少不會比李景的官位要低,如果回朝之後,至少也能到上大將軍,甚至是柱國之職,再給外派一個普通大州刺史…。”

    韓世諤暗暗歎了口氣,又轉向韓憎壽,玩味的問道:“二叔!最重要的一件事,楊玄感那小子的任命出來了沒有…?”

    今天剛出的小道消息,好像給封為宋州刺史,詔書明日就會發到他們那裏…。”

    還有,其實這做別人的上司嘛,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其實說白了,就是看你會如何用人…!”

    韓世諤也是“哦”了一聲,然後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正襟危坐豎起耳朵,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式。

    韓憎壽清了清嗓子,應道:“並不是一個人就真的到地方上當父母官了,多數情況下,屬下的那些吏員,都是一直在那個州郡裏的,軍中有句話叫做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在地方上其實也是一樣,鐵打的小吏流水的官…。”

    一州刺史與郡守,任職一般都是三年,依我大隋律令,每年要進行他們進行官績上的考核,如果三年裏考核的成績都不錯,列為優等的話,就可以入朝為官了…。”

    韓世諤這些年來在涼州那裏,管的大多都是以軍事上麵為多,再加上涼州一帶的官員,因為韓擒虎的餘威還在,所以對韓世諤也是不敢太過放肆,畢竟在涼州那一帶,韓世諤可以分分鍾的讓他們消失,所以韓世諤對這種為官之道,並不是太過了解,聽到這裏,韓世諤開口問道:“二叔!那麽考核的標準是什麽?看斷的案子嗎…?”

    韓憎壽哈哈一笑,又道:“小四!一州的首腦哪能把主要精力放在斷案子上!當然,每天是要升堂處理這些民間的訴訟,但是主要精力絕不能放在這上麵,如果那人成天隻顧斷案,那最後的考核肯定是末等…。”

    韓世諤疑惑的問道:“二叔!這又是為何…?”

    韓憎壽歎了一口氣,應道:“對於朝廷來說,一州也好、一郡也好,最主要的一條就是不能出亂子,更不能有人謀反,不然無論是招安還是剿滅,都是費時費力費錢,那些所任州郡出現叛亂,而自己無法解決的總管、刺史、郡守,不丟官就不錯了…。”

    韓世諤點了點頭,應道:“是這麽個道理,隻要一般不官逼民反的話,也不太容易出現大規模的叛亂…。”

    韓憎壽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開皇年間,基本上沒有什麽盜匪,整個國家的治安情況很好,因為先皇勵行節儉,對民間也是輕徭薄賦,與民休養生息,即使有些不合理的法令,比如說偷盜一文錢就要斬首這一條,也是很快地能廢除掉,所以百姓安居樂業,自然不用鋌而走險,嘯聚山林了…。”

    開皇年間有數的幾次叛亂,大多都是發生在蠻夷聚集之地,如嶺南,如蜀中,這些地方的長官如楊秀這樣的人,橫行不法,恣意胡為,壓迫和殘害那些少數民族的民眾,然後就會有心懷不軌之徒趁亂起事,聚眾叛亂,小四!涼州境內也有很多突厥人,這方麵一定要當心,切不可重蹈楊諒的覆轍…。”

    韓憎壽說到這裏時,神情變得異常嚴肅,眨都不眨一下眼睛。

    韓世諤也是一拱手,正色道:“多謝二叔關心,小侄謹記…。”

    韓憎壽輕輕地出了一口氣,神色稍緩,又道:“至於這吏員,則多數是本地的有力人士世襲,算得上是一些低一個檔次的地方世家,他們嚴格意義上不是本朝的官員,不在官僚的編製內,朝廷也不發給俸祿,但是他們卻往往是一縣一郡,或者一州的實際掌控者…。”

    韓世諤同意的點了點頭,聽得聚精會神,一言不發。

    韓憎壽繼續說道:“依本朝的製度,當地的郡守與縣令,往往都是世家子弟,在擔任了幾年的皇宮親衛後外放的,可以說民間的這些人,地方上的大戶人家,卻又夠不上世家子弟,沒有爵位可以蔭子做官的這種,那隻有兩個出路,要麽是從軍搏個軍功,掙到爵位,要麽就是去官府裏當個吏員…。”

    你看這些吏員看起來並沒有什麽俸祿,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平民百姓,那他們當吏員是由誰來批準呢,又由誰來付他們的薪水?想必他們也不會不拿錢就做事吧,也得有一家老小需要養活,其實啊,玄機就在這裏,這些吏員的收入,實際上都是要從當地的稅收的裏分…。”

    韓世諤聞言,突然問道:“二叔!那這鄉裏不是還有裏正,城裏的坊裏也有坊正,他們不就是負責這些具體的事務嗎?這些人算是官還是吏…?”

    韓憎壽先是稍稍一愣,轉而笑道:“這個問題有點意思,裏正一職,從春秋時期就開始設立了,那時候是八十戶為一裏,屬於正式的官員編製,不是吏員,也是有朝廷俸祿的…。”

    本朝自立國以來,京外以二十五戶為一裏,每裏設裏正一人,一百戶為一黨,設黨長一人,裏正和黨長也是最基本的官員,不在流內九品之內,而是屬於流外官,有俸祿,隻是這些基層的官員,手下也要有公差,這些公差要麽是村裏鄉裏服徭役的役丁,要麽幹脆就是這些人的子侄,等這些裏正,黨長們年老退休了,一般也會父職子繼,兒子繼續幹老爹的活…。”

    韓世諤長舒一口氣,笑道:“原來如此…。”

    韓憎壽再次笑道:“你可別想得太輕鬆了,那些縣官們那些俸祿,是養不活自己全家和底下的一眾僚屬的,上縣令是從六品。中縣令是正七品,下縣令是從七品,隻有六七百石的俸祿…。”

    現在天下糧價便宜,一鬥米三十斤,不過十錢左右,一石米也不過一百錢,這縣令七百石的俸祿,換成錢的話也不過是七萬錢左右,可要養活至少幾百口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