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章美人屢屢毀盟誓 壯士頻頻震虎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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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圓之夜。
山林莽莽。
莽莽蒼蒼的岱輿山中,有一處青白二色石頭築就的小城,城牆十五丈,樓宇不多,棟棟精雕細琢。
樓宇之前,高牆之內,有一片縱橫數十丈的廣場。
高牆之內,燈火稀少,人跡罕至,隻有一種奇異的聲音,一下接著一下從廣場上傳來。
廣場正中,孤零零地站著一個少年。
他在拔劍。
月色中,少年的臉因為汗水閃閃發光,仿佛銅鑄一樣。
在一聲聲奇異的長劍出鞘聲中,汗水打濕了他的衣衫,滴在青石板上,積了一片水跡。
少年手上的劍生滿鐵鏽,出鞘時完全沒有鏘然之聲,倒似一把生鏽的鋸子在鋸一段堅硬的木頭。
隨著長劍出鞘,少年的雙目之中散發出強烈的殺意。
他的目光比他手上的劍還要鋒利。
他每日拔劍一千次。
這是第三日。
他本來用右手拔劍。
他的右臂昨日已經腫了。
今日,他用左手拔劍。
他的左臂並沒有右臂那麽強壯,拔劍九百次之後,便開開始酸麻。
他並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因為就在不遠處的瓊樓玉宇之中,一群少年正磨刀霍霍。
這幫少年不但個個天賦異稟,還歃血為盟。
他們正在謀劃一件事:剝他的皮、抽他的筋、挖他的眼、穿他的心、割他的肉、剔他的骨,還要剁了他的勾勾熬湯喝。
他沒有可靠的幫手。
他必須以寡擊眾,以少勝多。
他要保住自己的皮、筋、眼、心、肉、骨,和勾勾,就必須將自己手上那柄生滿鐵鏽的長劍磨得鋒利。
當他左手拔劍第一千次,那柄生鏽的長劍在離開鐵鑄的劍鞘之時,發出短促、清亮的一聲。
“鏘”
這鏘然一聲,令蘇歧路渾身一震。
他終於停下了,接著月光審視手上的長劍。
八方禦神劍的劍身上依然鏽跡斑斑,但卻有一股寒氣沁出,任何握住它的人,都知道這是一柄shā rén的兵器,不再是一截一無是處的廢鐵。
蘇歧路心中剛升起些許喜悅,忽覺背上一寒。
殺氣。
蘇歧路來不及回身,隻得反手用劍護住後背。
叮一聲,一股大力擊在八方禦神劍的劍身上。
蘇歧路隻覺左手手腕一震,整個人不由自主向前移出數尺方將那股大力卸掉。
劍神宗牆高十五丈,內有陸吾奮迅這頭猛虎看護,又有潛元先生和李乘鋒坐鎮,尋常小妖小怪絕不敢輕易犯險。
再說,劍神宗裏除了潛元先生這種老怪和李乘鋒這種謫仙,並沒什麽值錢的東西,誰會無緣無故深夜刺探?
隻有一種可能。
玉虛宮的少年們按捺不住取悅顧流光的**,星夜前來刺殺蘇歧路!
蘇歧路猛然回頭,背後一個人也無。
“何方神聖”
蘇歧路握著八方禦神劍,膽氣也壯了些:“我孤身一人,你又何必藏頭露尾。”
一個醉醺醺的聲音從半空飄來。
“我是……”
那個聲音隻說了兩個字,接著便是咕嘟咕嘟的豪飲之聲。
蘇歧路抬頭。
明月如銀。
銀色圓盤之中,一個清瘦的身影,衣袂飄飛,一手持劍,一手拿著酒壺,正是李乘鋒。
“我是仙人下玉宮”
李乘鋒一口氣將酒壺喝空,在空中飄飄搖搖道:“錦衣載酒臥花叢……”
“你喝你的酒,做你的詩,我練我的劍”
蘇歧路指著半空中的李乘鋒道:“你搗什麽亂!”
“擲出千金買寶劍”
李乘鋒拋掉酒壺,用劍指著蘇歧路:“斬鬼shā rén談笑中!”
“有話好好說,你念什麽詩?”
蘇歧路道:“我正爭分奪秒練劍,你攪什麽局?”
李乘鋒的長劍脫手飛出,直指蘇歧路眉心。
三千次拔劍,蘇歧路的拔劍已經快如閃電。
即便他雙臂酸麻,拔劍也比常人快上數倍。
八方禦神劍出鞘,兩劍劍尖相交,又是叮的一聲。
長劍飛回李乘鋒身邊。
他並未出手去接,而是令長劍懸浮在手掌前一尺處。
蘇歧路以為李乘鋒是要與自己切磋,忙道:“我才練了三天,雖然出劍有聲,但是雙臂酸痛,改日再來切磋可好?”
“切磋?誰人與你切磋?”
李乘鋒道:“劍法乃殺戮之道,非勝即敗,非生即死,你還想切磋?你去問問那些想要你命的人,會不會給你機會切磋!”
“兵主降臨!”
李乘鋒不容蘇歧路說話,當即喝道:“縱橫無忌!”
半空中傳來一陣嚶嚶嗡嗡之聲。
銀光閃過,照亮了李乘鋒那張豐神俊朗的麵孔。
他手前那柄長劍已經分作上百柄,隨他話音一落,排成一道銀弧,飛向地上的蘇歧路。
蘇歧路向後退出數步,劍交右手,剛一揮出,便同李乘鋒放出的飛劍撞在一處。
金鐵交擊,火星迸射。
響聲密集如雨。
蘇歧路一麵格擋飛劍,一麵後退道:“好快的劍!”
“哈哈哈哈”
李乘鋒在半空放聲大笑:“某家劍法冠絕三界,今日見到某家的厲害,有沒有虎軀一震!”
“虎軀一震……”
蘇歧路愣了一下:“我練劍練的雙臂發麻,哪有力氣虎軀一震?”
就在這一愣神的功夫,一個巨大的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蘇歧路身後。
蘇歧路隻覺腰上一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人已經被拋在半空。
蘇歧路如一隻破麻袋一般被拋起,落下時,地麵凸起一塊石碑,正撞在蘇歧路肚子上。
這一撞堪比須臾穀裏善法的洗胃拳法,蘇歧路哇一聲把白天吃的三頓飯全吐了出來,眼中金星亂冒,手上一鬆,長劍落地,人也接著從石碑上摔了下來。
蘇歧路靠在石碑上,揭諦正蹲在兩丈開外,歪著頭看著他。
揭諦身邊站著一個魁偉的身形,正是潛元先生。
“你……”
蘇歧路捂著肚子,指著揭諦,痛心疾首:“你們居然合夥暗算我!”
“瞻前不顧後”
李乘鋒落在石碑上,輕蔑道:“若在你身後的不是揭諦,而是你的敵人,你早已經身首異處了。”
“我……”
“你居然丟了自己的兵器”
李乘鋒打斷蘇歧路:“你的劍,就是你的爪牙。你丟了劍,便如猛虎被拔去爪牙,隻能任人魚肉。”
“大家都是修仙得道的謙謙君子……”
蘇歧路掙紮著走向地上的八方禦神劍:“何必以野獸類比……啊!”
蘇歧路的手剛摸到八方禦神劍的劍柄,又被揭諦一口咬住,拋出數丈遠。
落下時,地上又凸起一塊石碑,端端正正頂在蘇歧路肚子上。
蘇歧路吐了幾口酸水,八方禦神劍再次脫手,人也從石碑上滑落。
“謙謙君子?”
李乘鋒落在石碑上,冷笑道:“他們要剝你的皮、抽你的筋、挖你的眼、穿你的心、割你的肉、剔你的骨,還要剁了你的勾勾熬湯喝,茹毛飲血,與野獸何異?
你居然還以為他們是謙謙君子,愚蠢!”
“二師弟說的好”
蘇歧路道:“他們全是野獸,我也是野獸,可以了吧。”
“既然是野獸”
李乘鋒道:“為何拋棄自己的爪牙,豈不會任人魚肉!”
蘇歧路道:“我……”
“你閉嘴!潛元先生!”
嗤嗤嗤嗤,地麵此起彼伏凸起數個石碑,接連將蘇歧路頂向半空。
蘇歧路一連被頂了九次,頭昏眼花,隻得開口求饒:“英雄,饒命……我知錯了。
你真的好厲害,還瀟灑,你的劍還未出鞘我就虎軀一震,再看到你寶劍出鞘,我震的虎軀都麻木了……
英雄,我求你放過我,讓我安心練劍,好不好?”
“你居然向敵人求饒?”
李乘鋒捋著胡須道:“真是自取其辱。好,我來成全你。揭諦!”
揭諦聞言虎吼一聲,躍到蘇歧路身邊,抬起一隻大爪子按在蘇歧路背上,令他動彈不得。
蘇歧路麵前的石碑又長高丈餘,李乘鋒飄飄落下,站在石碑上,居高臨下看著被按在地上的蘇歧路。
“無名小兒、山野村夫、乞丐、白癡!”
李乘鋒指著蘇歧路道:“你居然對顧家xiǎo jiě想入非非,簡直癡心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在說什麽……”
蘇歧路心中一片茫然:“我做錯了什麽?”
一個白色的身影走到蘇歧路身邊,正是把胡子變成眉毛的鴻霄真人。
鴻霄真人蹲下來道:“歧路,乘鋒是在幫你磨練劍術。”
蘇歧路被揭諦的虎爪按著抬不起頭,聽聲音知道是師父,心裏一顫:壞事了,我被三個瘋子合夥算計,恐怕會生不如死吧。
“磨練劍術?”
蘇歧路道:“這種磨練劍術的方法我聞所未聞。我看他是喝醉了酒,想女人又找不到,找我來撒氣……哪個磨練劍術的對手還要人一定要虎軀一震的?”
“哎……這個,你大師兄說的也有些道理”
鴻霄真人起身道:“乘鋒他本是天庭第一風流倜儻的天將,九重天宮,三界五洲四海,仙魔精怪,隻要是雄性的,見了乘鋒淩厲無匹的飛劍,無不虎軀一震、五體投地,撲上來就要認大哥;隻要是雌性的,見了乘鋒白衣長劍的英姿,無不嬌軀一震、花心一顫,撲上來就要認相公。
可歎乘鋒他離開天庭之後,被囚禁在金神宗的高牆之內,一身法術無處施展。更令他失望的是,曾與他義結金蘭的男神統統背信棄義,與他海誓山盟的仙女統統移情別戀。
乘鋒他煢煢孑立、鬱鬱寡歡一千年,十分渴望被人欣賞。
不過歧路你不要誤會,乘鋒的確是受為師之命來磨練你的劍術,隻不過他這一出劍,劍上附著一千年的怨懟之氣,難免有些怪異,你不要介意。”
“我介意,我非常介意……”
蘇歧路道:“還有,我聽他胡說八道也就算了,為什麽我要被按在地上聽他胡說八道?”
“這個……”
鴻霄真人直截了當道:“因為你打輸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