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章無才誰敢稱浪子 多心何必待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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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我是不請自來!”



    蘇歧路昂首挺胸,說的理直氣壯。



    “我來,也並非為我二師弟借丹藥。



    我來,就是聽說長生殿有美人戲水,想來看一看měi nǚ入浴!”



    蘇歧路正氣凜然道:“因為,我有不得不看的理由!”



    玉虛宮弟子見他一幅大義凜然、言之鑿鑿的模樣,一陣嘩然。



    許長青身邊的柳真真低聲道:“我看這個人,劍法這麽好,人也比較和氣……不像是個淫賊哎……”



    “淫賊會將淫賊兩個字刻在腦門上麽,所有偽君子表麵上都是和和氣氣的”



    許長青道:“這個人我認識的,是淫賊之中的老淫賊,最會欺騙你們這種不諳世事的無知少女了。”



    “霍天師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柳真真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道:“許師兄儀表堂堂,是在什麽機緣巧合之下,才認識這個老淫賊的呢?”



    許長青沒料到這個甜甜軟軟的少女居然有此一問,方寸大亂,支支吾吾道:“這個……想要降妖除魔,必先……深入到妖魔之中去,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啊。”



    “我倒覺得蘇公子是個有故事的人”



    柳真真幽幽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他非來不可的理由。”



    ……



    “我非來不可,是因為……”



    蘇歧路略一沉吟,瞥見月光灑在謝霜衣那張冰冷美豔的臉上,眼前一亮:“是因為天意的指引!”



    “在……”



    蘇歧路心念飛轉,搜刮枯腸,組織語言:“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有玉虛宮弟子不耐煩道:“到底有多久,你不要胡編亂造了好不好?”



    “那件事銘心刻骨,我自然不會忘”



    蘇歧路臉色一變,瞬間換了個人,飽含無限深情與憂愁道:“十年,一百年,一千年都會不會忘!



    這件事,要上溯到千年之前。



    那一年……”



    蘇歧路一個瀟灑的轉身,臉上憂鬱之色一掃而空,神采飛揚,抑揚頓挫道:



    我身騎白馬入深山,



    想拜高人學神仙。



    誰料山中多蛇虎,



    我險些做了口中餐。



    千鈞一發一籌莫展,



    我遇見神女落九天。



    冰肌玉膚傾國色,



    手裏拿著小皮鞭!



    她玉手喂我吞蛇膽,



    揭下虎皮做衣衫,



    還與我許下了天長地久的誓言。



    我們日日夜夜不分離,



    月月年年相癡纏。



    怎奈天意來做弄,



    令我們聚散天涯難相見!



    難——相——見!



    我為尋回有qíng rén



    披荊斬棘意誌堅,



    生生世世不改變



    不——改——變!”



    蘇歧路說得鏗鏘有力又不失歡快,如同動人心弦的鼓點。



    許長青本來心存鄙視,但見自己那些如花似玉的師妹聽得居然如癡如醉,忍不住喊道:“這與你做淫賊有什麽關係?”



    “這位仁兄……好麵熟啊,好,我就來回答你的問題”



    蘇歧路道:“我這段感情持續了整整一千年,你好好聽下去,急什麽?”



    蘇歧路被許長青打斷了思路,一時無法接續,隻能換做娓娓道來的口氣。



    “上天嫉妒我們的愛情,將我們強行分開,從她心中抹去了關於我的記憶,又將我打入輪回,意圖將我們拆散。



    我堅信,隻要我一心不二,一定有重逢的一天。



    所以這一千年來,我輪回無數次,始終忘不掉心上人的樣貌”



    蘇歧路深情款款道:“我記得她有一雙雪白的翅膀,收攏之後化作金色花紋,藏在背後。”



    蘇歧路說到此處,居然有不少女弟子下意識微微轉身,似在對著鏡子,看自己背上有沒有金色花紋。



    說到動情處,蘇歧路將自己都感動了,腦中全是九重天上那個白色身影,和白光之中那兩道金色翅膀,看那些姑娘下意識轉身,不由指著自己的腰眼道:“那雙翅膀,在這個位置,自己是看不到的。”



    “噢……你說那裏!”



    許長青恍然大悟,擊掌讚歎:“不就是屁股!高手,高手,真是高手啊!你這樣便可堂而皇之地去tōu kuī別人的屁股了!”



    玉虛宮的男弟子們轟然應和,吐沫橫飛,對蘇歧路群起而攻之。



    “為什麽……”



    蘇歧路咬牙切齒、痛心疾首道:“為什麽我眼中的翅膀,到了你們口中,便成了屁股?!”



    其實……我又何嚐不知道會被你們誤解、誣陷、侮辱、毀謗……可這是天意,我蘇歧路何德何能與天鬥?我隻有背負這被詛咒的命運,生生世世,孤獨前行。”



    蘇歧路見玉虛宮弟子們聽得津津有味,不僅思路泉湧,平日裏積累的那些本想用於寫情書的詩詞歌賦,猶如海浪,源源不絕地在腦海中浮現。



    其中,李商隱、元稹、秦觀、納蘭性德等人的作品尤為耀眼。



    “一生一世一雙人,相思相望不相親”



    蘇歧路幽幽道出納蘭性德《畫堂春》中的名句,深情款款:“那種痛苦,若非親身經曆,難知萬一……”



    “我原本以為‘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說罷秦觀的《鵲橋仙》,蘇歧路低眉歎氣:“人生一世,隻需遇到一位摯愛,更夫複何求,有過,不就夠了麽?誰料,就是這一段真情,令我生生世世難以忘懷。”



    說到此處,元稹的《離思》又湧到蘇歧路嘴邊:“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他也顧不得這裏有沒有巫山,徑自滔滔不絕:“除她之外,我再難對第二個女子動情。



    我也曾想過,縱然我與她各處天涯兩地,縱然身無彩鳳雙飛翼,還能心有靈犀一點通。



    可是每一個夜晚,無論月缺月圓,我都忍不住四處找尋……”



    許長青不能忍受自己的同門仙女對這外來的家夥如癡如醉,毫不客氣道:“去找尋屬於你的屁股是嗎?你本性銀蕩,為何要怪月亮?”



    “這位臉熟的兄台說的不錯!”



    蘇歧路非但沒有惱羞成怒,反而想到了歐陽修的那首《玉樓春 尊前擬把歸期說》。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事不關風與月。



    我自癡情,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會將罪責推給月亮!



    我早知道我所作所為不會為世俗眼光所容忍,



    我早知道在追尋摯愛的路上鋪滿荊棘,



    我早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



    流言蜚語又如何?



    千夫所指又如何?



    雖千萬人,



    吾獨往矣,



    為追尋摯愛,



    勇闖刀山火海!



    就像那一意孤行的劍法,



    一往無前,



    義無反顧,



    隻為找到屬於自己的屁……ài rén,



    生生世世陪伴她、嗬護她、供養她,



    直到……



    蘇歧路本想說“直到天荒地老”,又覺不夠有力量,急中生智,想出漢樂府中的《上邪》:



    直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也不會與她分離!”



    蘇歧路一氣嗬成,看著瞠目結舌的眾人,深呼吸,緩和心緒,淡淡道:“這就是,我非要tōu kuī兩位měi nǚ洗澡的理由……”



    謝霜衣一身鎧甲,英姿勃發,論劍法,長生院中鮮有敵手。可是她自小養尊處優,身邊也都是斯文雅士,哪裏聽過蘇歧路這種人胡說八道。



    尤其這小淫賊滔滔不絕地訴盡癡情之時,兩隻眼睛一直盯著自己,冰霜一般的俏臉上,也不緊有些微紅。



    “這小淫賊屬豬的麽?”



    蘇眉在一旁道:“剛剛險些掉了腦袋,現在又沒事人一樣活蹦亂跳了,還跟姐姐擠眉弄眼,簡直討厭。”



    蘇歧路看著謝霜衣與蘇眉,鄭重其事道:“如有冒犯之處,蘇某認打認罰,情願為二位當牛做馬。”



    蘇眉正想接話,蘇歧路神色一變,擲地有聲。



    “但是!”



    蘇歧路義正辭嚴道:“癡情無罪!我絕不會因為自己的癡情,向各位置身事外的看客下跪!”



    洞玄真人見這小子一通胡言亂語,將門下女子第迷得神魂顛倒,又氣又急,手直哆嗦:“啊呀,老道活了八千年,見過石頭說話,老樹成精。你這小子的臉皮比樹皮還要厚,跟石頭差不離,真是妖孽呀妖孽!鴻霄真人若是不好好管教一下,你還是不要來參加人仙kǎo shì了。”



    “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一山還有一山高,想不到這家夥的嘴遁之術還在我之上”



    人群中的許長青喃喃道:“年紀輕輕,遇事不驚,臉皮夠厚,出口成章,滔滔不絕,簡直可怕。”



    他身邊的柳真真則是一臉沉迷之色。



    “他的劍法那麽厲害,想不到談吐也好有才華”



    柳真真道:“他雖然為人銀蕩,但是我好欣賞他。”



    “真真師妹,你好歹是未出閣的姑娘,可不可以不要如此露骨”



    許長青道:“他的劍法是不錯,可是本門劍法出眾的弟子不在少數啊,哪個不是知書達理的君子?真不明白你們為何偏偏對一介淫賊動心。”



    柳真真卻道:“最讓女人動心的,難道不正是這種才華橫溢、熱情奔放的男子麽?”



    柳真真說話時臉色緋紅,胸脯起伏,要做出坦蕩之態卻又難掩小女兒的羞怯,看得許長青雙目噴火。



    “好個才華橫溢、熱情奔放!”



    許長青道:“其實師兄我呢……”



    “師兄一定是樂於助人的好哥哥是不是?”



    柳真真道:“我聽師兄剛才說的話,師兄與蘇公子是朋友吧,能否拜托師兄為我引見一下……師兄不要誤會,我隻是……隻是想與蘇公子他……切磋劍法。”



    “切磋劍法用得著臉紅的跟火燒的一樣麽”



    許長青心中憤憤不平,看見柳真真的俏模樣又不好發火,隻得道:“師兄我練功很忙的,你且等等吧。”



    那邊蘇歧路長篇大論完畢,感覺神清氣爽。



    “想不到大師兄還有這一手,能把浪子回頭的第一步走得如此漂亮……”



    李乘鋒也湊過來道:“啊……我都有些後悔,想跟你換一換了。”



    洞玄真人手中一亮,掌心托著一麵奇異的鏡子。



    鏡子有銅盆大小,卻並非銅鏡,不知是何材質。



    令蘇歧路驚異的是,鏡中並沒有任何倒影,而似是一扇小窗,能看到一個人在裏麵指手畫腳,侃侃而談。



    蘇歧路越看越覺得眼熟:鏡子裏那個指手畫腳、侃侃而談的,不正是自己麽



    “洞玄真人……”



    蘇歧路不解道:“這……”



    “此乃萬相歸元鏡”



    洞玄真人道:“可以將發生過的影像刻在鏡中,供人傳看。”



    洞玄真人說罷手掌一合,萬相歸元鏡竟自行折疊,化成仙鶴模樣。



    “劍神宗雖然落魄了一千年,畢竟也是名門正派”



    洞玄真人道:“門下弟子縱然窮困潦倒,也是正人君子。蘇公子牙尖嘴利、信口雌黃,有失君子風度,長此以往,恐怕會墮入邪道。



    老夫不是劍神宗宗主,不便出手管教。不過鴻霄真人看了,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洞玄真人話音一落,那隻萬相歸元鏡化成的仙鶴一振雙翅,徑直飛向劍神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