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鬼貔貅是唐師兄嘔心瀝血做出來的寶貝，被你用根樹枝給打碎了，唐師兄不知道多傷心”

    蘇眉道：“今日除了采些靈芝回去，最重要的，是采夠做四隻竹鬼的修竹。你家這隻大貓正好派上用場。”

    “做四隻竹鬼？”

    蘇歧路道：“你們碧遊宮來了好多女客人，都要在外麵戲水麽？”

    “你就知道měi nǚ戲水”

    蘇眉用玉笛敲打蘇歧路：“淫賊之性不改！竹鬼是防賊的，不過不是你這種淫賊罷了。”

    “賊？你是說，那種偷東西的人？”

    “怎麽，在你的心裏，是不是除了淫賊，世上便沒有別的賊了？”

    “那倒不是……”

    蘇歧路見慣了神仙妖怪，對真正的賊倒覺得陌生了：“哪個膽大包天的賊敢在神仙修煉的地方偷東西？”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蘇眉道：“玉虛五宮三聖境，最引人入勝的，莫過於碧遊宮的丹房。

    人仙kǎo shì、地仙kǎo shì，不但有神器作為彩頭，賞給名列前茅者，還會有天庭的神官下界欣賞，被選中了，點仙成神，領天庭俸祿，以後吃仙丹就不必花錢了。

    為了吃仙丹不花錢，人仙、地仙kǎo shì之前，就要狂吃仙丹，鞏固真元、增長法力。

    可是仙丹又很貴……最好的辦法就是……”

    蘇眉未把話說完，看了一眼蘇歧路。

    “最好的辦法”

    蘇歧路心裏當然知道dá àn是“偷仙丹”，嘴上卻故意接道：“難道不是勤加修煉麽？”

    “仙丹的藥引都是千百年的靈芝仙草，一顆勝過你修煉幾十年”

    蘇眉道：“修煉真元，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每日吸收七分，隔日便會散去三分，除了身懷龍血天印的天才，常人修仙必須常吃定元丹才能固守真元不散。”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長生院的弟子打不過我了”

    蘇歧路恍然大悟：“你們玉虛宮根本是個吃仙丹的門派嘛，哪裏是練劍的門派？”

    “九轉金丹是供奉天庭之物，無人敢於染指，不過白虹、青雲、赤陽這類丹藥就沒那麽xìng yùn了”

    蘇眉道：“碧遊宮弟子雖然精於辨識草木鳥獸，對武功法術大多一竅不通，要防這些法術高強的家賊，隻要用機關咯。”

    蘇歧路靈機一動：“你們正缺一個護院。我不吃仙丹，保準不會監守自盜。”

    “護院？”

    蘇眉道：“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你要常常跟人打架，也沒工夫練劍了。”

    “本門劍法就是通過打架修煉的”

    蘇歧路拍了拍鏽跡斑斑的八方禦神劍道：“打的越多，我的劍就會越鋒利。”

    “你究竟是外人，這件事能不能成，還要問過洞玄真人”

    蘇眉略一沉吟道：“總之我會跟阿爹說的。”

    ……

    蘇眉帶著蘇歧路和揭諦在竹林中繞了一個時辰，選了八根墨綠色的沐鐵修竹，全截成五六尺長，捆在揭諦背上。

    蘇眉走在揭諦前麵，一路跟蘇歧路講解各種靈芝仙草和仙丹的價格。

    靈芝有三種，赤霞、紫玉、蒼雲。

    靈芝生千年以下，色澤紅如晚霞，稱為赤霞靈芝。

    千年過後，靈芝泛紫，九千年後，通體紫色如玉，稱為紫玉靈芝。

    紫玉靈芝再生一千年，色澤轉黑，稱為蒼雲靈芝。

    紫玉靈芝與蒼雲靈芝都是九轉金丹的藥引，貴重無比，一兩靈芝便可以換定元丹百顆，足夠長生院弟子們服用十年。

    玉虛宮在岱輿山上開宗立派已過萬年，玉龍山穀中的紫玉靈芝和蒼雲靈芝早被采光。

    世上的紫玉靈芝和蒼雲靈芝，大半都在歸元澗和須臾穀中。

    “蒼雲靈芝是黑的？”

    蘇歧路忍不住道：“那不是……和風幹牛屎一樣？”

    “你才吃屎呢！”

    蘇眉又敲蘇歧路的腦門：“靈芝跟你有仇麽？”

    “我吃不到，心裏難受，所以惡語相向咯”

    蘇歧路揉著腦門，笑道：“你對各種仙草靈芝如數家珍，這麽一會兒，我聽你至少說了快一百種，比我們劍神宗的劍招和步法還繁瑣。

    你若練劍神宗的劍法，進境會比我快。”

    蘇歧路本是玩笑之語，卻不料蘇眉搖搖頭，正色道：“我練劍隻是為了玩耍，不當真的。

    阿爹說，劍有雙刃，不論會不會傷到別人，歸根結底，一定會傷到自己。他允許我跟小謝姐姐學劍，不過是為了精研煉丹之術時，有件可以解悶的事情。”

    蘇歧路還是不死心：“我們劍神宗的劍法是玉虛宮劍法的克星，你練上幾招，萬一碰到偷丹的小賊，也不至於落荒而逃。”

    蘇歧路如此熱心教蘇眉劍法，隻因獨自拔劍太枯燥寂寞，跟人打架又難免有血光之災，不是長久之計。

    劍神宗裏的幾個怪物雖然是同門，但是出手全沒輕重，要麽是蘇歧路怕自己受傷，要麽怕自己出手太狠，傷了他們。

    若是有人能心平氣和低切磋最好不過。

    小郡主謝霜衣是個不錯的對手，但她隻是約定晚上切磋。

    白日裏的大好時光，若全是跟蘇眉在山間繞來繞去砍竹子，實在浪費。

    “天庭神職，分文武兩類。有殺伐之權的神，上至天兵天將，下至土地、城隍，都屬於武神”

    蘇眉認真道：“武神有降妖除魔之責，自然要修煉法術、劍術。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縱然法術劍術再高，也難免死於妖魔之手。自天庭建立以來，死在妖魔之手的武神，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了。

    文神沒有降妖除魔的責任，不可以修煉傷人的法術和劍術，自然不必以身犯險。

    而且，天庭自有天條在：文神若是私自修煉武技，會遭天譴的。

    阿爹說，神職中最舒服自在的，就是丹師了。

    采藥、生火、煉丹，沒有一件驚險的事，安安穩穩。

    碧遊宮的丹師有上千個，除了覺得太悶自己去投胎轉世的，其餘的都活的好好的。”

    蘇眉見蘇歧路聽得聚精會神，莞爾道：“我呢，是要做丹師的。

    我的劍不是兵器，是采藥的家夥；我的劍法也不是武技，而是解悶的舞蹈。

    你們劍神宗的劍法殺氣那麽重，我偷偷學了，哪天被巡天禦使發現，還不一個天雷扒了我的皮，我才不要自討苦吃呢。”

    “偷學武技要天雷扒皮”

    蘇歧路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嚴酷的天條！那我還是不給你找麻煩了。”

    “你怕我被小賊欺負啊”

    蘇眉笑道：“那我把你帶在身邊做跟班，就不會有人欺負咯。”

    “我堂堂一派之主……以除魔衛道、振興門派為己任”

    蘇眉忽然靠近，一陣馨香撲鼻，蘇歧路又不僅耳紅心跳：“豈能……”

    “嘻嘻，小謝姐姐說劍法可以定心神，你劍法耍的不錯，怎麽老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

    蘇眉狡黠一笑：“我隻有幾百年的道行，媚術都不曾認真修煉過，看你這手忙腳亂的樣子，若是遇到伏羲氏的魔王，人家一個媚眼就把你麻翻了，你還怎麽除魔衛道。”

    “原來你對我下媚術！”

    蘇歧路本以為自己的劍法在同輩之中罕逢敵手，萬沒想到遇上天生會媚術的小狐妖，不知不覺已經中招兩次，一身劍法全無用處，不禁又羞又窘。

    “你……怎麽能如此對待一個誠心誠意幫你的朋友？”

    “你隻見過鐵打的劍，從沒見過無形的劍吧”

    蘇眉道：“媚術雖然不算武技，也不能單獨shā rén。可若是與別的shā rén之技合起來，你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你在我這裏長了記性，遇到別的蛇妖狐仙，就不會上當了呀，還不謝我。”

    蘇歧路怔了一瞬，老老實實道：“多謝蘇姑娘。”

    “蘇什麽姑娘，哪有個朋友的樣子”

    蘇眉笑道：“叫小姑奶奶才親切呀。”

    蘇歧路正要開口，後麵的揭諦忽然停住，喉嚨間發出一陣低沉的聲響，眯縫著眼睛，嗅個不停。

    蘇眉也停下來，跟揭諦一起，眯縫著眼睛，深吸一口氣，拍了拍揭諦的大腦袋：“你的鼻子倒靈。”

    蘇歧路猛抽鼻子，隻覺山間空氣清新，沒什麽特別。

    “你怎麽吸都沒用的”

    蘇眉咯咯笑道：“隻有妖仙才能聞出靈芝仙草的所在，這本事是老天給的……嗯，想不到玉龍山穀山中還有超過三千年的紫玉靈芝！我們發達了！”

    蘇眉步伐輕盈，幾乎要飛起來。

    蘇歧路與揭諦跟在蘇眉後麵，前行半裏，來到一處懸崖下。

    懸崖上草木叢生，花團錦簇，猶如一麵巨大的掛毯。

    “靈芝在十幾丈高的地方，我上去采藥”

    蘇眉仰望懸崖道：“若是有異獸來騷擾，你和大貓幫我趕開。”

    “異獸騷擾”

    蘇歧路想起歸元澗紫雲洞的那條大蟒蛇，奇道：“你的笛聲不是可以馴服大蟒蛇麽？”

    “那曲天倫音是降服靈蚺的龍虎皈依印，隻對那一條靈蛇有用”

    蘇眉道：“紫玉靈芝不易得，阿爹發現紫雲洞之後，特地在鎖龍崖選了一條馴服的靈蚺放在洞裏幫我們看守靈芝。不然阿爹怎麽放心我跑到那麽遠的地方采藥？”

    蘇眉說罷將玉笛一拋，笛中短劍彈出。

    鏘一聲，尺把長的短劍化成七尺長劍，劍身寬有半尺，懸在離地四五尺高的地方。

    蘇眉輕輕一跳，雙腳落在劍身上，看著驚訝的蘇歧路，得意道：“這柄劍上有風神法印，雖然排場比不上天庭上神的龍車玉輦，風馳電掣卻不遑多讓。”

    大劍圍著蘇歧路和揭諦繞了一圈，飛到十幾丈高處。

    不一會，大劍盤旋而下。

    蘇眉手上托著一棵碗口大的靈芝，色澤紅中泛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