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霄真人話一出口，蘇歧路怔立當場，陸吾奮迅臉色也是一變。

    “燒……”

    蘇歧路結結巴巴道：“燒……壞了！？”

    “為師本來是想以三昧真火錘煉你的元神，讓你可在數年之內即可運用九重真武純陽之氣，將八方禦神劍的威力用到極致……可惜歲月不饒人，年紀大了”

    鴻霄真人愧疚道：“手抖……”

    “手抖？！那……”

    蘇歧路隻覺頭暈目眩，以為自己在做夢，戰戰兢兢問道：“依師父看，弟子還能有幾日可活？”

    鴻霄真人走到蘇歧路身邊，將手掌按在他的額頭。

    一股暖流自蘇歧路頭頂灌入，散至四肢百骸，隻覺暖洋洋的說不出的慵懶、舒適之感。

    “為師是用三昧真火錘煉你的元神，並無殺你之意，你死不了的。隻是你的元神受損之後，難以駕馭鋒利的真武純陽之氣。

    真武純陽之氣若無強大元神管束，放在你的體內，譬如紙包烈火，很快會有性命之虞。

    你心緒大亂，無端發情，正是真武純陽之氣外溢之兆。不過為師將你的九竅封住，已經不妨事了。”

    鴻霄真人道：“八方禦神劍法的至高境界，需要借天地之間浩瀚無窮的真武純陽之氣，你若想保命，此生是望塵莫及了。

    劍術雖然難有大成，活上三五十年不成問題，若想用劍，八方禦神劍的前三重還是可以運用自如的。”

    “前三重？不就是霸劍這一重？

    弟子十幾日便突破至八方禦神劍第三重境界，本以為前途不可限量，誰知道,這竟是我一生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

    蘇歧路一臉頹唐道：“早知如此，倒不如突破第三重境界這一日，晚個十年、二十年再來，我還有些盼頭。”

    “年紀輕輕，何必如此愁眉苦臉？人生，不隻有練劍這一條路啊”

    鴻霄真人眉飛色舞道：“美酒佳人，風花雪月，不比打打殺殺要快活。

    為師聽你講那四位姑娘，天姿國色，各有風情，尋常人隨便遇上一位已經是幾世修來的福份，你這臭小子能一口氣遇到四位，為師都替你高興，怎麽會壞你的好事呢。”

    “師父……”

    蘇歧路感動道：“弟子真是……師父將門派與聲名托付給弟子，令弟子可以在天地之間立足，如此大恩，弟子焉能不報？”

    “這也容易。為師的元神到周遊天外，最遲一個甲子便會回來”

    鴻霄真人道：“你隻要此生守住這柄八方禦神劍，等師父回來便可。”

    “多謝師父成全！”

    蘇歧路心中欣喜，眼中泛淚道：“師父歸來之日，弟子一定讓此劍重煥神光！”

    “好，好”

    鴻霄真人笑道：“其實，為師在輪回上千世，也有幾世曾想做個多情浪子，隻可惜一心難以二用，最終還是沉溺參悟劍道，忘卻風花雪月。

    為師耗費數千年心血，依然未能參透八方禦神劍法的最高境界，辜負了數千年的春花秋月，真是罪過。

    這一世，有你在，為師分身有術，終於可以劍術、風月兩不誤了。”

    “師父，弟子有一事不明”

    蘇歧路道：“既然弟子元神受損，不能修煉八方禦神劍最高境界，是不是說……弟子以後可以吃仙丹，永享長……哎呀！”

    “仙丹！仙丹！仙丹！那東西用血來做藥引，會吃死你的知道嗎？”

    鴻霄真人用神木敲打蘇歧路的腦袋，怒道：“你打著為師的名號在人間浪蕩多情還不夠麽，還妄圖長生不死，真是貪得無厭！

    鴻霄真人是可以多情，卻絕不會貪戀長生！

    你打著為師的名號，若是偷吃仙丹，一定會被天庭懷疑。到時候派巡天禦使來，用木蛟丸扒了你的皮囊，再有五方天雷把你元神打得稀碎！”

    蘇歧路抱頭鼠竄：“弟子知錯了！師父不要再打了，再打以後的鴻霄真人就是個白癡啦！”

    “孺子不可教！罰你今夜拔劍兩千次！”

    鴻霄真人大袖一揮，屋頂洞開，一陣狂風將蘇歧路卷起來拋了出去。

    “師父”

    陸吾奮迅麵色凝重道：“大師兄所說的征兆，分明是真武純陽之氣已到第四重境界，要打開天眼。

    隻要師父稍加指引，他的八方禦神劍法，便可到絕劍的境界。

    大師兄的肉身經天火淬煉，打開八重封印，使出八方禦神劍中的慧劍、真劍，指日可待。九重封神印全開，也可一試。

    師父元神輾轉千百世，終於找到可以九重封神印齊開的肉身，為何……”

    “他是活生生的人，可不是沒有元神的軀殼”

    鴻霄真人道：“參悟八方禦神劍至高境界是為師一人的事，我若為此殺了他奪取肉身，跟那些以他人血肉、真元為食長生不老的神仙有什麽區別？”

    “師父不是說，參悟八方禦神劍至高境界，可以令三界諸神諸仙臣服，結束人族與妖族之間的萬年征戰麽？”

    陸吾奮迅道：“到時三界四海五洲，一片升平，不知多少生靈獲救，死他一個……”

    “為師說過這句話麽”

    鴻霄真人道：“什麽時候說的？”

    “一千兩百年前”

    陸吾奮迅道：“弟子當時年幼，還未化出人形。不過師父的話卻是銘記於心，一千兩百年來，不曾忘卻。”

    “哦……原來我曾說過如此豪邁的話”

    鴻霄真人道：“為師輪回太多次，說過太多話，見過太多人，忘掉的十有**，唯一記得的，是八方禦神劍還有最高一層未能參悟。

    由此可見，為師是為劍而活，不是為天下蒼生而活的。”

    陸吾奮迅未料到鴻霄真人會如此說，臉上難掩失落之色。

    “人族與妖族為爭奪須臾穀中的長生仙草在赤練原上廝殺，由此結仇，百世難消，這是自討苦吃，與我何幹？”

    鴻霄真人見陸吾奮迅十分落寞，拍拍他的頭，道：“一千年前的人皇後羿曾一統五洲，將人族與妖族的兵馬都收入麾下。

    那時候，人族與妖族同與天庭為敵，摒棄前怨，並肩作戰。

    你看，消弭人族與妖族之間的仇怨，不一定非要練成八方禦神劍法的至高境界，隻要找到共同的敵人就可以了。”

    “師父曾經說八方禦神劍法可以救很多人，可是……”

    陸吾奮迅還是不甘心，垂頭道：“弟子跟隨師父一千兩百年，師父隻救了一頭猛虎，收留了一個被貶的神仙……”

    “師父曾經創出一千多式絕神滅佛劍招，現在隻剩一百招不到。為師是會犯錯的，也是會後悔的嘛”

    鴻霄真人道：“其實，八方禦神劍法是殺生的劍法，為師最擅長的是殺生。為師忍著幾千年沒殺生，還救了你們幾個，已經很不容易啦。”

    “師父……”

    陸吾奮迅撇撇嘴道：“你這強詞奪理的樣子跟二師兄很像啊。”

    “你二師兄是被貶的神仙，他強詞奪理、胡說八道的時候是清醒的。為師是七老八十的凡人，老了，糊塗了，說話個年輕時候前後不一有什麽奇怪？”

    鴻霄真人道：“這怎麽能混為一談！”

    “嘖嘖……”

    陸吾奮迅搖頭道：“可是弟子看師父強詞奪理的功夫寶刀不老，一點都不糊塗啊。”

    ……

    蘇歧路被拋出來時，李乘鋒正在院中等待。

    “啊，大師兄，你麵色不錯哎”

    李乘鋒輕搖紙扇，扇出一縷清風，托在蘇歧路身下，將他平平穩穩放在地上：“看來師父已經為你解開心結……如何，是不是發情原本也沒什麽可怕？

    我早說過，大好年華，正宜輕裘快馬，仗劍采花。對佳人動動春心，流流鼻血都是自然之理，何必大驚小怪。”

    “你說的不錯，大好年華，正宜采花。”

    蘇歧路道：“我本以為做了師父的化身，學了至高無上的劍法，一定會有拯救天蒼生一類的天命。

    想不到師父他老人家手一抖，把我的元神給燒壞了，拯救蒼生的事還是交給別人去做，我隻要守好這柄劍就可以了。”

    “還有這種事……”

    李乘鋒愣了一瞬，隨即抱拳道：“心懷蒼生好累的……那真是恭喜師兄、賀喜師兄！”

    “同喜同喜”

    蘇歧路道：“說起仗劍采花，師弟你那一招‘鮮花亂墜，從天而降’實在風騷得緊，尤其是那一手琵琶，彈得人心弦亂顫，我很想學一學，還請不吝賜教。”

    “大家同門師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傳授一手琵琶不過舉手之勞，又有何難？”

    李乘鋒將紙扇一搖化為琵琶：“既然有福同享，大師兄你獨占四美，那位殷殷姑娘，就不要再同我搶了吧。”

    “這位殷殷姑娘我隻是聽過名字，從未見過，能令師弟如此傾倒，想必也是神仙一樣的人物”

    蘇歧路道：“師弟盡管放心，我若見了，一定為你美言幾句。”

    “哈哈，最好是將殷殷姑娘帶到一處危險的地方，然後師兄大叫救命”

    李乘鋒笑道：“我從天而降，英雄救美，定能叫美人心折。”

    “不就是叫幾聲救命，包在我身上。”

    蘇歧路道：“我的劍法已經到了巔峰，現在要學彈琵琶。你快把琵琶彈起來，我要學啊。”

    “好。我來為大師兄彈一曲《青鋒歎》，講一講我做神仙之前的故事。落魄豪傑，追憶英雄往事，最能令美人動心啦……”

    李乘鋒解下腰間的酒葫蘆，喝了一大口，醉眼朦朧唱道：

    我在山中修道十二載

    縱橫四海

    舞霜刃懲惡除奸

    五洲豪傑常結伴

    驚動了廟堂聖天子

    金殿玉階賜冠冕

    說什麽

    奉天承運解倒懸

    

    未料世事幾多變

    誰曾想

    而今你為妖邪我為仙

    摯友重逢猶按劍

    

    我勸你

    封刀掛劍歸深山

    你笑我

    五體投地作鷹犬

    

    刀來劍往辯對錯

    借你人頭換金丹

    花天酒地無日夜

    醉生夢死一千年

    非人非鬼我非我

    亦假亦真幻中幻

    倒轉青鋒剖心腹

    遙借明月照肝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