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阿明還沒有醒過來，但是蕭淩虎卻知道，他們不能一直在這裏等待，要是上麵的長官們知道他們又跑回到了嘉定來，肯定會會對他責問的。別人再罵他，他也不會在意，但是想到自己的父親會為難之時，他覺得還是要馬上回到戰場上去的好。

    思忖之後，蕭淩虎還是作出決定來，準備自己帶著一枝梅回到李村去，讓林驚寒留在醫院裏，以陪護未醒的阿明，他知道，就算是他強行將林驚寒帶到前線去，林驚寒的也會心不在焉的。

    病房裏，林驚寒和燕飛正對著阿明無微不至地用熱毛巾擦拭著他的臉，孟繁偉被那個叫作韓秀梅的女醫生叫走了，倒是小毛和兩個擔架員，坐在病房的地上，竟然呼呼得睡著了，想來，昨天晚上，他們也是連夜的行軍，所以才會在今天一早趕到了指定的地點。

    蕭淩虎不忍心將那三個熟睡的人叫醒，轉頭看時，卻發現一枝梅竟然也坐在牆邊打著磕睡。

    此時，已然到了下午四點多鍾了，再過兩個小時，天就會暗下來。

    計議以定，蕭淩虎來到了林驚寒的麵前，對著他道：“寒哥，今天你就在這裏陪著阿明吧，直到他醒過來！還有，飛哥，你的傷要是不礙事，那就也跟著陪在這裏吧，我想讓你回去休息，你也休息不下去的！”

    林驚寒和燕飛一齊點著頭，林驚寒不由得問道：“你要回去？”

    “是！”蕭淩虎道：“陳長官給我的任務，是要十一師奪回了羅店，才讓我們回來的，我此時回到嘉定，已然違反了他的命令。”

    林驚寒沉默了，他有心想要跟著蕭淩虎回去，但是，卻實實放心不下阿明來，在阿明沒有醒過來之前，他真得是沒有任何心情來做別的事情。

    “淩虎，你又要走？”不知道什麽時候，蕭淩霜出現在了病房的門口，她聽到了蕭淩虎的話。

    不知道為什麽，每當麵對著蕭淩霜的時候，蕭淩虎總有一種特別的畏懼感，他想，難道自己真得是一個怕老婆的人嗎？隻是此時，看到蕭淩霜那雙充滿著擔心的眼神之時，他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怕她的原因了。

    是的，他是怕自己萬一真得會有一個不幸，那麽就會丟下淩霜和毛毛孤兒寡母，便是為了他們母子兩個人，他也要好好地活下來，在這場殘酷的戰爭中活下來。

    “是！”他隻得如實地回答：“本來，送阿明過來，也不是我所應該做的事情，隻是，阿明是我的朋友，我放心不下，才會跟寒哥將他親自送過來，如今我在這裏等著也沒有什麽用了，要是上麵的長官知道我私自跑回了嘉定，一定會罵我貪生怕死的！”

    “在這裏過一晚上，明天再走不行嗎？”蕭淩霜懇求著問道。

    蕭淩虎沒有答話，他說不出話來。對於妻子的這一點兒的懇求，他也無法滿足。

    病房裏，林驚寒、燕飛都愣愣地看著門口處的這一對夫妻，不知道什麽時候，一枝梅也醒了過來，他站起身來，咳嗽了一聲，道：“我說連長，咱們就在這裏等一晚上，或許能夠看到阿明醒過來呢？”

    蕭淩虎發出了一聲輕歎，還是悠悠地道：“在羅店那邊，還有很多的人在戰鬥，我不想被人說我是逃兵！”

    蕭增霜明白蕭淩虎的心意，她沒有再作懇求，走到了蕭淩虎的麵前，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服。這件衣服早就髒得都能夠聞出味來了，若是在平日裏，她一定會把他大罵一通，逼著他去洗澡換衣服了。但是如今在這個醫院裏，她看到了太多的傷亡，也看到了太多的殘酷，更看到了太多的堅強，雖然在來之前，她早就已經作好了心理的準備，但是真得麵對這一切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自己無法承受得了這一切。每當有傷兵送來之時，她都會不由自主地跑去看一看，生怕那個人會是蕭淩虎。

    是的，作為軍人的妻子，蕭淩霜所承受得壓力一點兒也不比蕭淩虎少，甚至於經常性地活在心驚肉跳之中。

    整理完了蕭淩虎的衣，蕭淩霜覺得自己的心情輕鬆了許多，她又將掛在蕭淩虎身邊的鋼盔替他戴在了頭上，作為醫生，她知道這個鋼盔的重要性，很多的傷員根本就不是被敵人的子彈打中的，而是被四處亂飛的流彈和彈片擊中了頭部，從而失去了生命。

    “哥，你要當心一點！”蕭淩霜努力地令自己鎮定下來，讓自己的聲音也顯得比較平靜，但是，雖然如此，她的眼睛卻無法作戲，淚水不知道為什麽，又在她的眼睛中打著轉。

    蕭淩虎看到了蕭淩霜眼睛裏閃動的淚水，一滴淚水終於忍之不住，滾出了她的眼睛。蕭淩虎伸出粗糙的手來，輕輕地擦去了那滴滾落出來的淚水，臉上帶著以往常見的笑容來：“傻瓜，我又不是去送死，你哭個什麽呀？”

    蕭淩霜感覺到了蕭淩虎那隻帶著厚厚的繭子的手掌，觸碰著自己的臉頰，那種感覺令她想起了他們在一起的無數美好的夜晚，她忽然張開了手臂，已然不顧這個病房裏還有別人在看著，緊緊地把蕭淩虎抱在了自己的懷裏，淚水簌簌而下，她把頭埋在蕭淩虎的身上，就是不想讓他再看到自己的眼淚。

    蕭淩虎沒有動，扶摸著妻子的頭發，心裏頭卻超乎尋常得平靜。

    小毛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愣愣看著門口兩個相擁的人，有些不明所以的問著：“蕭連長……蕭連長這是在做什麽？”

    邊上的一枝梅揮出手來，“啪”的一聲，在他的頭上輕輕地拍了一下，罵道：“你哪那麽多的話？跟我們連的小楊一個樣子！”

    便是這一聲罵，卻將蕭淩霜驚醒了過來，她從蕭淩虎的懷裏抬起頭來，同時也鬆開了自己的雙臂，臉上帶著一陣尷尬的笑容來，一邊擦著自己臉上的淚痕，一邊自嘲一樣地道：“看我！嗬嗬，我又有些多心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所謂的多心，其實就是想到了壞裏去了。

    蕭淩虎攏了攏了她的頭發，向她保證著：“放心吧，我一定會平安的！”

    “嗯！”蕭淩霜點了點頭，看了屋裏的眾人一眼，轉身快步地離去。